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6、第二十二回 地湮地极游沭阳 地没地枢除群盗 ...

  •   本回作者:水原(临风、玄魁监修)
      诗曰:
      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
      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
      又有曰:
      住鸟樊笼久报春,人间兀自不由人。
      松筠尤带冰霜色,红药偏携粉钗痕。
      枢庭密转情倾伪,极星寥落梦归真。
      忍重旧事湮尘论,没世深衷隐侠魂。
      话说宣和四年五月七日,马陵泊军马起行,往江陵府去救逍遥子陈然坤。却说那水寨里,自竹叶青李金宇归降后,水军头领一向无事。这时节正闲着,那搅海龙刘涛却因思念一人,欲去泊外走一遭。本要唤逆海蛟陈星一道,只恐两个都走了,本处水寨无人守把,乃去寻踏浪飞花缪宇飞。缪宇飞见说要去耍子,亦是欢喜,如何不应?二人悄悄商议定了,不教别人知道,将些银子用包袱包了,都换了身衣服。正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刘涛自扮作富豪子弟,不比前时在窑湾村里,你看他银环束了发,挂囊配玉,模样也称得几分标致,险教缪宇飞难认。缪宇飞只作小厮扮了,背了包袱。刘涛分付道:“凡事只可唤俺星二哥,不可说破了真姓名。”缪宇飞奇怪,只得应了。正是:
      暗行惊天动地事,偷做隐姓埋名人。
      两个撶船,沿着水道,一时离了马陵泊,只见芦花飘飞,沙鸥低翔。缪宇飞贪看景致,不觉呆了。行了许久,忽觉暮色已至,天边渐渐暗将下来。缪宇飞问道:“我们今个不回,真个无事么?”刘涛笑道:“无妨!待一会到了沭阳县,把出威风来,休失了俺们山寨颜面。”缪宇飞见说,愈加生疑,暗道:“几时说要出来厮杀?更不曾带着军器。”正疑虑间,船已傍岸。两个下了船,又走了许多里路,只见一座华楼矗立。有诗为证:
      马陵泊里泊孤舟,岸侧芦花簇翠流。
      忽睹朱门斜半掩,莹莹灯火锁清幽。
      近前去,缪宇飞只闻得香气,灯火迷离,耳边又听许多调笑之声,腌腌臜臜,秽不可言。方知乃是烟花之地,急扯住刘涛道:“哥哥如何到这个去处!”刘涛耸肩道:“俺又无浑家,此处也有个相好,特来厮会。”缪宇飞便道:“哥哥岂不知,但凡好汉犯了‘溜骨髓’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怎的假借陈家哥哥的名姓,来行这般事?”刘涛叉腰大笑道:“荒唐!寨中头领,多少都是有些家室的,偏俺不能觅一个?那圣人也曾道甚‘食性’之类的话。且我那人是这里花魁娘子,岂可与一般烟花娼妓并论?”缪宇飞道:“再恁地时,也须娶个良家女子。”刘涛冷笑道:“你道俺们却是良家的么?自古只笑贫而不笑娼,赎身嫁人,亦未少有。”说罢,大步进楼里去了。缪宇飞没奈何,只得跟在身后。正是:
      金炉不动千年火,玉盏长明万载灯。
      早有数个娼妓把二人围住,一个个涂脂抹粉,露出香肩,卖弄风情挑逗。缪宇飞何曾见过这般,不住躲闪。刘涛叫一声:“李干娘何在?”那虔婆认的声音是刘涛,欢喜道:“却是星二爷,多时不曾见来!”这刘涛但来此地,只推说名唤星行二,姓也不说,故虔婆只叫他星二爷。刘涛指缪宇飞与虔婆道:“这个是俺叔伯弟兄,未曾行人事,且安排个好的与他。”缪宇飞正待分说,先被扯进房里去了。
      刘涛见缪宇飞去了,遂问虔婆道:“瑶儿今个可在?”李婆道:“在,在。只是不愿见客。”刘涛疑道:“便是俺也不见?”李婆点首。原来那瑶儿是刘涛的旧好,刘涛爱她,有意替她赎身,自上山落草来,钱也攒了不少。今已积得八九分,为是心中思念,特来看觑。刘涛摸出一锭大银,李婆只是不肯收。刘涛不悦,转怒道:“干娘,敢是俺的银子小,入不得你的眼?”李婆忙道:“二爷说的那里话!”领着刘涛,进一僻静房内,关门道:“二爷不知,前些日子县里与知县相公庆寿,须些歌舞青衣,各处都要人,瑶儿亦去了。她的才学,你也是知的,端的琳琅。知县大喜,赏了不知多少。”刘涛见说,急道:“敢是那县令相中了她?”李婆笑道:“他是官家相公,甚样女娘没有,那里差这一个?却有个短命鬼儿,那日路上撞着瑶儿回,竟一见钟情,百般纠缠,要与她赎身。”刘涛失惊道:“赎了也不?”李婆道:“不过一穷酸饿醋,空有一腔痴情,却值几钱!不是把些狗屁文章来,就是央我求见瑶儿一面,那似二爷这般阔绰!只怪瑶儿不知得了甚么风病,竟倒痴了,反真起了心,无时不念他,私下里悄悄把与他多少金银,当我不知!”
      刘涛先时闻不曾赎身,安心几分,后来见说到动心,难免慌乱,就道:“干娘,你今夜只周全了我,自然报答。”说罢,又将出一锭大银。这婆子是个好利之人,如何不眼馋?只是陪笑道:“星二爷,我这里别有好的,何苦只恋她一个。”刘涛焦躁道:“不要聒噪!再不教俺见瑶儿,把你这凝香楼都拆了!”李婆忙道:“二爷休怪,你便是杀了老身,这瑶儿今个只是见不得。”刘涛瞠目无言。李婆又道:“二爷自是个痴情的好男子,只是那瑶儿终是妇人心性,既已心爱那酸儒,便有赎身的念头,日夜盼着那畜生将来发迹。若要此时迫她来伏侍,那肯牵就,必然差了,不称你意,传出去也是折了名头。”刘涛自觉有理,只得道:“既如此,干娘只将些好酒好肉来与我吃了,伏侍的人一个都不要。”李婆方才应了,正是: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喉先成泪。
      吃了数盏,只听外面吵闹,唤小厮来问。小厮道:“官人不知,是个穷汉,闲时便来纠缠瑶儿。”刘涛暗道:“原来是我对头来了。”乘着酒意,大步赶出。推开人群看时,只见几个小厮,正持着棍棒,将一秀才乱打。那李婆在旁啐道:“贼鸟村驴,老娘这里又不是施粥善场,几番进俺凝香楼,却连半个银子也无!”那秀才哀求道:“只求妈妈再教见瑶儿一面。”李婆那里肯,新仇旧怨,只叫人加力打。秀才杀猪也似的叫,李婆只恐再惊扰了客人,分付抬出去丢了。几个小厮却要动手,正被刘涛喝住。
      刘涛把眼端详那秀才,虽不得潘安、宋玉之貌,也倒目明面清,只是身子瘦弱。刘涛一把扯起身来,问道:“这秀才,你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秀才支吾道:“小生姓季名文,祖贯梅州人氏。”刘涛看他怀里半露一封书,夺过说道:“你是个读书人,到此何干?”季文复道:“因恋慕这里花魁娘子,写下一篇词来,欲同她相看。”李婆只恐刘涛做出事来,忙扯住季文骂道:“这等没甚功名的畜生,做不成人,二爷休与他一般见识!”刘涛却不言语,只是拆了那书看。上面写的是甚么?道是:
      长相思,怎心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刘涛虽是个粗人,却也识得字,自道:“如今正是仲夏时候,如何写个‘秋’字?”只道是好词,又寻思道:“这厮倒还痴情,想来亦不会负瑶儿。她既心在这厮身上,我是个落草的人,若坏了这姻缘,不是好汉,索性就此成全了他们。”撇了季文,径回房内,把自家所攒的那包银钞,尽数付与,说道:“里面虽还差了些许,只助你与瑶儿赎身罢。”季文惊喜各半,叩谢不止。李婆亦惊,只道刘涛何苦。刘涛也不采她,正待回房吃酒,恰好那瑶儿闻着外面声音出来,怎生模样:
      先听格律,后听芜词。肌肤似雪,髻挽乌云。脸衬桃花,比桃花不红不白;眉分柳叶,如柳叶犹细犹弯。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
      瑶儿见刘涛施钱与季文,好替自己赎身,心中感激,拜了几拜。刘涛背过脸,只道:“他若欺你,必不相饶!”自回房里睡下了,不题。
      次日,刘涛醒来,招摇出楼,只觉心中爽亮。直走到那沭水边,早见一人坐在岸旁船上,却是缪宇飞。刘涛笑道:“兄弟昨夜滋味如何?”缪宇飞正没好气,埋怨道:“这里候了你一夜,真个好滋味!”原来昨夜里缪宇飞被扯进房中,心中慌乱,那有那般心思。见那女娘解了衣衫,一把推过,一道烟走到这里,就船上睡了。刘涛听了,只顾笑他。
      两个换了衣服,撑船便望马陵泊回。到了水寨中,只听部下喽啰叫道:“二位头领回来了!”只见陈星、张航走过,张航与缪宇飞道:“寻得我好苦!原来却和刘涛一路。”刘涛笑道:“俺近来闷出鸟来,本要唤陈星一道下山耍子,为恐水寨无人把守,故来寻缪兄弟陪同,却烦你挂心。”陈星道:“哥哥敢是去见你那相好的了?”缪宇飞道:“何止,溜骨髓尚要假借你的名讳哩!”陈星惊道:“竟有此事?”刘涛白了一眼,就把昨日事都说了。张航道:“去青楼虽无大事,只是私自下山,犯了山寨规矩。若教两个寨主哥哥、姚军师、谢孔目知道了,必然责罚。”
      陈星见说到缪宇飞那事,亦笑道:“他们知了,也不打紧,只是这事却折了我们水军头领的颜面。”又说刘涛道:“我知哥哥爱那花魁娘子,只是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缪宇飞虽怨刘涛,却也道:“刘家哥哥真有情分,待她如此,亦算得个善缘。”刘涛不语。张航见状,知他心中必然不舍那瑶儿,又因着缪宇飞在外丢丑,肚里寻思了一回,就道:“今晚我四个一同去那凝香楼。”刘涛奇道:“张兄弟原来也有这般心思?”张航摇首道:“非也,只是有几件事记挂。”刘涛不解,问道:“却是何事?”张航道:“眼下娄军师领军去江陵府救人,那路途遥远,恐临近州府知了,差细作来探我山寨。”陈星笑道:“这是张兄弟要与你两个担些罪,饶让陈大哥知了,也好从宽发落。”张航点首道:“此是其一;其二缪宇飞是我结义兄弟,须帮他夺回颜面;其三乃是教刘哥哥死心,莫再挂念那人。”缪宇飞忙道:“俺又没说破身分,那里不知是马陵好汉,夺甚么颜面!”张航笑道:“你正似出征不馘,纵然不做一分,回来山寨大小弟兄也更是笑你。不如做大些过错,倒也豪杰。”缪宇飞争辩不得,囫囵答应了。当下差人去报知徐硕、方海锦两个,四人三只船,齐离了马陵泊。
      至夜,四个到了沭阳,留陈星在船上守着,张航同刘涛、缪宇飞径奔那凝香楼。到了楼里,却闻说瑶儿不见了踪影,小厮们正苦寻哩。刘涛苦笑道:“原来已赎身走了。”张航道:“哥哥是个痴子,若是赎身,何必寻她。”那李婆正一面安排客人,一面分付众人仔细搜寻,见刘涛复至,急来问道:“星二爷可见了瑶儿?”刘涛摇首,问她备细。李婆只道今日晚饭时,人便没了,上下寻不着。张航道:“必是有人接应。”那小厮又将封书信来,道是在瑶儿房里搜得。李婆接过看了,长叹道:“原来这般。”张航讨过书来,与刘涛同看。
      那上面写的甚么?只道是,因瑶儿贪恋季文,要将自己往日所攒银钱首饰,共刘涛所赠的一起,便待赎身出去。却为季文此番来说舅父害病日久,又将要应考,这都是用钱处,不肯耽误了他,只好延了日子。那季文却不肯相舍,两个夜来商议了,只教瑶儿跳窗而出,季文在下面接应。瑶儿沉吟良久,终是答应,却将自己那一分钱,俱藏在床下,虽不足赎身所须的数,只待季文将来发迹,再百倍补还,并答谢刘涛的恩情。
      那李婆堕泪道:“自她十三岁到我家,照看至今。却为那心爱的,竟只留下一封书信与我。这楼中诸般女儿,惟把她当亲骨肉看,真要赎身,那那般计较!”刘涛亦是怅然,宽慰道:“干娘,此是瑶儿修来的福气,我看那秀才倒有才华,将来定可卓尔不群。待那时,必使你们团圆。”正是:
      春华落尽反成秋,世路蹉跎意未酬。
      今叹成双多怅惘,幽怀独对暮云愁。
      张航见说,忽的道:“哥哥,这叫季文的秀才,便是夺你瑶儿的?”刘涛点首,又摇头道:“‘夺’字却不好。”张航皱眉道:“只恐祸事矣。”刘涛不解,张航急扯过他,唤缪宇飞道:“速走!”缪宇飞吃这一怔,动也不动。张航叫道:“你不走时,自在这里耍,俺们去做大事!”缪宇飞闻言,虽不知就里,慌忙跟去了。只留李婆在那里独自个发呆。
      三个奔回岸边,陈星见他们来得急,便问何事。张航道:“那楼里人多眼杂,却说不得。你们且听,那瑶儿以定是遭贼了。”刘涛大惊,忙问缘由。张航就道:“那书里言,季文那厮今番方说有个甚么舅父害病,偏是在刘哥哥赠了银钱后,以定是临时起意。且亲眷病在床上,自家又要去应考,却尚有心思到青楼来。便诸般说的都真时,也是个不务正业、没良心的主,跟了他,过不得日子。”刘涛尚还有几分不信,辩道:“昨日你不在,未见他真情,写的词也是极好的。”张航笑道:“我曾闻谢孔目言,他在南京断案时,亦见着此等将甜言美语去哄骗富人家女儿的。俺料定这厮必是个老手,一分银子不花,反教人甘心情愿白送与他。那章句却值得甚么,你须时,教娄、姚二军师也写个千百篇与你。”陈星、缪宇飞都道:“眼见得说的是了,倘这厮拐了那瑶儿去,必卖到别处。刘哥哥若还爱她,想来两个定走不远,此间只水路行事最便,事不宜迟,我兄弟都帮你去救人。”刘涛心中惶恐,急请三人相助。当下计议,依旧是刘涛、缪宇飞一路,陈星、张航各一路,分作三路去寻。
      且说那季文诱瑶儿离了凝香楼,走到河边,已是子牌时候,早有一只大船傍在那里。季文扶瑶儿下船,走入舱里时,早抢出两三个人来,把瑶儿拿住绑缚了。瑶儿如入梦中,唬得呆了。内中一个为首的,打个唿哨,又见两个水手把竹篙撑船,离岸而行。那季文呵呵笑道:“师大哥,这个行货端的如何?我为了这贼贱虫,不知吃了多少打骂。”为首那人喜道:“兄弟做得好买卖!”季文又道:“这泼烟花官府那里也曾走,又有个财主爱她,与了许多赎身的银两,便是今日献上的。她自攒有别的财物,亦吃我哄得来,想来勾我弟兄快活许久。”把包袱教喽啰取过。那姓师的汉子,生得淡黄杂须,铜皮顽骨,见瑶儿容貌,不觉勾起火来,直上前扑住。瑶儿死命挣扎,哭求乞命。惹得那汉怒起,喝道:“饶你是甚么凝香楼的花魁,今撞着俺铁翁仲师浦,也只当马子用!”
      那壁厢喽啰打开瑶儿的包袱,见里面只有几件衣裳,不见财物,说与师浦知。师浦大怒,骂道:“这肉窟虫,敢是自己藏了去?”季文急叫起撞天屈来,又问瑶儿。瑶儿叫道:“自留在房中与干娘,以答许多年恩情。”季文七窍生烟,不住地骂。师浦冷笑道:“无妨。这贱虫既这般重情,也将去淮宁府,卖与雷二哥。我却教你们自今始,一路都受用。”众贼各都欢喜。瑶儿早吓得魂飞魄散,大叫起来。师浦哈哈大笑道:“这片水直通到马陵泊,那个来救你?若是前时,这里去东平府路近,只货与鲁大哥。如今淮宁府路远,你却要多伏侍我们几日哩!”
      正说间,只听得水手叫道:“船不动了!”师浦舱里走出,叫道:“莫不是撞了水鬼?”抬首只看后面不远处,一船晃晃近前来。月光下看得亲切,上面立着一个后生模样的,高声叫道:“兀那伙客人,俺这船底漏了,还望救上一救!”师浦只恐他来坏了事,说道:“俺们人多,你自游岸去罢。”那后生急道:“只教我上得船,与你二十两银子。”师浦见说,心喜,就道:“你且近来。”分付定两个手下,自回舱里埋伏下。
      待那后生船近了,两个喽啰假意上前来扶,早被后生手起,将把刀出来,先剁翻一个下水。另一个大惊,急待回身,水底下早钻出一个人,跳在船上,手里明晃晃一把尖刀,也把住杀了。那后生不是别人,正是踏浪飞花缪宇飞,水下的那个乃是搅海龙刘涛。
      师浦在舱内听得动静,急差喽啰出去看时,那喽啰也被刘涛迎面一刀,一脚踢落水里。刘涛大喝道:“那里面的听说,老爷正是马陵泊上的头领,你这厮们怎敢在这沭水河里行凶撒泼!”正要进舱里,只看一个人影飞出。刘涛急欲挥刀时,却见是个妇人,正是那思念的瑶儿,忙一把搂住。不期那师浦跟在后面,冲撞而来,直把两个一道撞翻了去。缪宇飞急救,季文领着舱内一众喽啰,各执枪棒打来。缪宇飞吃他们逼退,一脚踏个空,大叫一声,跌入水中。师浦大喜,揪住刘涛便打。刘涛把瑶儿护在身下,施展不能,只得任他打。约莫打有三五十拳,只听得有人发喊道:“强贼休得逞凶!”乃是陈星、张航二人寻来,把船合拢过。师浦不知两个船舱里有多少人,急取刀喝道:“休要近前,不然教这厮立死!”
      那时节,只听得水里声响,顷刻便看一人从水中钻出,口里衔着刀,两条腿踏着水浪,如履平地,直抢到师浦身后,一刀劈在脑上,倒了。诸贼大惊。陈星、张航见缪宇飞得手,发声喊,纷纷从船上跳将过来。缪宇飞把刘涛扶起,刘涛叫道:“休教走了季文那贼,只要活的!”陈、张两个便把群贼乱杀,片时杀个干净。有诗为证:
      刀光裂夜破重围,一袭征袍染血归。
      红袖惊魂尤拭泪,文武孰争是与非。
      事毕,张航去师浦那死尸上割下头来,陈星押过季文,交与刘涛发落。刘涛咬牙挺身,大骂道:“奸贼,认得前日星二爷么!”季文哭着告饶。刘涛发起狠,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剜出心肝五脏,连着尸身,一起丢去河里,以葬鱼腹。陈星进舱内,把那一应钱财包袱收拾了,仍将刘涛那分归还与他。刘涛望了瑶儿一回,把她的包袱与自己那分打拴做一处,幽幽道:“我实是马陵泊上的头领,教你吃了这一吓。这包银钞依然送了你,且留着赎身用,休再走了眼。”说罢,与了包袱,也不顾众人,自跳回船上,取水路望山寨走了。余下陈星三个,摇首叹息。
      待众人回到山寨,见了徐硕、方海锦两个,把向上事都说了。徐硕道:“既是除去了这伙奸贼,却是件大功。哥哥那里不必去请罪了,我自周全你们。”四个谢过,又请赛华佗王力来与刘涛医了伤,各归水寨。
      却说陈星见刘涛独自个闷闷不乐,打趣道:“好个搅海龙,却假托我的名目,去青楼里快活!”刘涛道:“此事是俺不该,来日去教张家妹子,酿些好酒来与你陪罪。”陈星笑道:“兄弟又不曾怪你。”看刘涛只是少话,复问道:“哥哥心里敢是还有那人?”刘涛叹口气,埋首不言。正说话间,张航与缪宇飞又至,陈星使个眼色,张航便道:“阿呀,这事怎的便忘了!刘家哥哥却不会做事,自己先走了,留你那人在船上,我们亦顾不及。她一个妇人家,如何会使船?想来尚困在河里哩!”刘涛大惊,猛地跳起身来,便要去救。三个暗喜。张航扯住刘涛道:“不要去了,却是兄弟与你耍笑。哥哥卤莽时,我们如何敢做事不周?这会她正在何雅宁、王子怡两个的店里,只要见陈星哩。”刘涛急道:“她见陈星做甚?”缪宇飞大笑道:“哥哥好记性!你每每去凝香楼时,人只道你星二爷。我山寨众头领,名姓中有‘星’字的,却有几个?”陈星亦笑道:“哥哥还不快去与她说清?你姻缘到了,休再错过。”刘涛满面羞惭,三个齐把他一推,径奔西山酒店去了。正是:
      一夜恩情百夜多,负心端的欲如何?
      若云薄幸无冤报,且看季文剖腹割。
      此一回暂书至此,且看正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