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无言》万人如海一身藏

2、第二章

　　二
　　“爸爸。”在寻厚德面前，寻曦完全是女孩子的模样。
　　“曦曦。”病床上的老人戴着氧气面罩，艰难的发出唇音，疾病已经把他困在床上，在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寻厚德。
　　“爸爸，今晚的宴会很成功。”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寻曦将他的手握在手中，轻轻说：“爸爸，您放心，厚德集团我一定会把它发扬光大的。孟叔叔会帮我的。”
　　看着老人疲累的神色，寻曦乖巧的退了出去，孟原迎了上来。
　　孟原是公司元老，英国留学生，高而挺拔，温文尔雅，难得的是那股从容淡定、超凡脱俗的气质。
　　“寻曦。”
　　“孟叔叔。”她眼睛微红：“爸爸情况不好。”
　　孟原蹙眉：“你的能力很强，寻总是放心的。”
　　寻曦微叹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倚在窗口，看着夜空。
　　无数颗星星在闪烁，缀在天幕，一闪一闪的发光。
　　她想起一首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那时，她穿粉红色的蕾丝公主裙，以为世界童话般美好。
　　“孟叔叔，南山那个项目，让给飓风。”
　　“那块地拿下来，利润会很高。”
　　“我知道。”
　　孟原不再说话。
　　“孟叔叔，你放心，厚德集团一定会变得更好。”她的声音中顿显坚强的力度：“但是您不觉得，房地产的暴利即将过去？”
　　“也许，但一定不是现在。”
　　“我要看到十年后。”寻曦站起来，藏青色的风衣勾勒出修长的体态，随风摆动，似蝴蝶蹁跹。
　　孟原久久的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在他手中复生，他曾见她地狱炼火走过来的坚强，让人碎成齑粉的痛苦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千锤百炼，傲然怒放。
　　他的胸中，满满的、满满的涨起满腹柔情，唇线微扬，勾勒出淡而温柔的微笑。

　　林简丹没有想到拍卖场上唯有他和厚德集团，他以为他输定了。
　　但是最后关头，他竟然拿到了那块地。
　　他心头狂喜，拿到这块地，意味着飓风将要跨入新的高度，但同时微微不安，厚德集团为什么要放弃这块地？
　　和厚德集团的秘书约了好几次，寻曦终于答应和他吃顿饭。
　　上次见到她，是黑色的小礼服，高贵美艳逼人。这次是淡米色的长裙，黑发披肩，素面朝天，却依旧是让人窒息的美。
　　他一向善于和女人周旋，在寻曦面前，却变得笨拙。
　　寻曦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抬起湛如秋水的眼睛看他一眼。
　　这一眼，他便如电流通过。
　　他小心的问：“寻小姐，对于南山这块地兴趣不高？”
　　“兴趣是有的。”她淡淡道：“不过我们集团和贵公司有旧谊，林总既然看中，我们不便拿。免得将来传出去，外面笑厚德薄情。”
　　林简丹听出言下之意，厚德不在乎南山这个项目，到底是财大气粗啊，他感慨。
　　他扬手找来小提琴手，这是个英俊的意大利人，梵婀玲拉得相当好。乐曲悠扬，是若有若无的惆怅，暗色的灯光投影在面前的餐桌，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人的心沉下来，内心深处的喧嚣浮躁渐行渐远，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家父和欧阳伯父是世交。”对面的寻曦声音轻柔，林简丹心中却是一震，但表面上笑容可掬：“原来有这样一段渊源，我以前不知。”
　　寻曦低头切着牛排，小银叉子举起一块，慢慢地咀嚼，又轻啜一口红葡萄酒，樱唇贝齿，晃了人的眼：“我和画画是从小的好友，我们一起上幼儿园、小学，然后一起去慧灵女中。我高中去的美国，画画留在了国内。她喜欢过平淡温厚的生活。”
　　林简丹眉间笼起伤感：“画画是好女子，是我没福气。”
　　寻曦默然片刻：“难道没有想过，也许画画没有死？”
　　“我找了她整整一年，直到警方有一天通知我去认尸……。”他声音变得哽咽：“我从没忘记她，但我也需要有个家。我是男人。”
　　寻曦的声音带着暖意：“画画会理解的。”
　　从酒店出来，寻曦开车去海边。圆而大的月亮，照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光芒莹莹，月光移动在礁石上，森冷清冽。
　　她慢步走到海边，迎着月光，脚步趔趄，跪倒在洁白的沙上，将手放在心口，喃喃的说：“画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