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练手文》彭霭霖

4、欢迎参加百鬼夜

　　叮铃铃——

　　熟睡中的高仁惊地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在床头柜上摸索一番才算拿起电话。

　　“喂？”

　　他拖着浓浓的鼻音，显得非常软弱无力。

　　“什么？”

　　只见他瞬间坐起，话机都没挂好就急忙跳下床冲进浴室。被随手丢弃在床垫上的话筒里还不断传出呼唤的声音，不过这些他已经顾不上了。

　　十五分钟后，花城市公安局。

　　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围了一群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他们皆是面色凝重的盯着投影仪播放的画面，眉头微微皱起，嘴角也会时不时抽动几下。

　　鲜少有人会直播杀人，除了恐怖分子。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五花大绑在木板上，刺眼的白炽灯打到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对着摄像头的他惊恐万分，脸色惨白渗人，瞳孔在光线照射下来回收缩。

　　指着对方的眼睛，高仁朝技术人员吼道：“暂停，给我放大。”

　　模糊不清的画面呈现在幕布上，他走上前抚摸着瞳孔里的倒影，沉吟几秒后问道：“还能不能再放大点，再清楚点？”

　　两个应急前来加班的技术人员相互瞄了眼，心虚的低下头，以他俩的技术，不能。

　　见状，高仁也没强求，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们继续播放录像。

　　面目狰狞的男人在画面里被替换掉，录像里正在播出一段欢声笑语的视频，骑着小三轮的女童与慈爱父母相处的录像，突然传出一阵急刹车的刺耳声响。视频支离破碎起来，和谐的画面里在缝隙中流淌出猩红的血液跟凄厉的哭喊声。

　　一叠标注结案的文档递交到高仁手里，他莫名感觉到头皮发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花城第一起因急性精神分裂症被判无罪的非自然死亡案件，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却无人翻案成功。

　　“我……我叫王季进……我……我……我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我不想死啊！”偷瞄着一处，哆哆嗦嗦说着话的男人忽地精神奔溃，挣扎着想要逃跑，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王季进疯狂的模样越加清晰，最后摄像头直接对准上他颤抖的嘴唇，“是时候跟家人道别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插入画面，还带着磁带倒带的声音。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高仁撑着额头一言不发，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头儿，账户持有者说他是被盗号了，根本不知情，而且也有不在场证明。”被众人推挤出来的奇思踌躇着说出调查结果，心里把身后站着的那群人骂了十几二十遍。

　　“直播杀人？还能封锁消息吗？”

　　虽然知道自己问了等于白问，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听到对方沉默的回应，他也是明白的，不再多言，而是揉搓眉心，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信号点查询到了吗？”

　　“查到了。”

　　叹了口气，高仁起身抓起外套就给自己披上，“走吧，收尸去。”

　　2012年11月23日，凌晨2点04分。

　　王季进的尸体摆放在法医科的尸检台上，戴了两层口罩的高仁不自然的站在法医李明身后，他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看尸体，然而他居然莫名其妙当上了刑侦队长，必须要面对尸体。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望了望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心里补充道：“都是作孽啊……”

　　埋头苦干的李明早就习惯他的恐尸症，好心提醒道：“通知家属了吗？”

　　“已经让下面人处理去了，有没有什么发现？我还以为这小子还在精神病院呆着呢，原来早出来了。”

　　李明刚想说话就被急切的敲门声给打断，火急火燎的奇思推门而入直接嚷道：“出大事儿了，头儿！”

　　右眼皮被吓的抽筋，他也顾不上恶心感扯掉口罩问道：“又有直播了？”

　　“是他爸妈……”

　　指着王季进的尸体，奇思想到之前看见的场景，不受控制的吞咽口水。

　　“怎么了？”高仁的声音嗖地提高，几乎破音。他紧张回望着李明，心里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更为夸张的事情即将发生。

　　奇思刚想说话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分了思绪，喘着粗气的宋懿慌里慌张的跑进法医科，“又来了！又来了！”手里还摇晃着闪动画面的手机。

　　画面里是个身着红色绸缎旗袍的美艳女子。

　　只见她面带红纱，高高盘起的乌发里插着一把银制蒲扇，宛如民国时期烟花柳巷里的奇女子，一颦一簇都显得妖娆魅惑。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身高，哪怕是在几寸的视频里都不难看出她高挑的身材，媲美模特，却更加冷艳了。

　　收起自己想入非非的感叹，高仁拧眉斥问道：“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闲的吗？”

　　“不不不……”

　　宋懿急忙解释，快速移动视频进度，再次展示在三人面前。

　　“大家好，我是地下审判者，欢迎参加百鬼夜。”

　　手机里传出诡异的声音，不似女孩儿般尖细，反倒磁性许多，像是拉动大提琴和弦发出的悦耳声音。

　　视频中的女人媚眼微眯，隐隐带着笑意。纤细的手指稍稍抬起，用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滑过自己的颈脖。八只目不转睛的眼睛都能感受到她声带的轻颤，就在高仁再次准备发火时，画面消失，一片黑暗。

　　黑暗里有几双闪动泪光的眼睛来回晃动，夹杂着哀求跟哭泣声，奇思忍不住倒抽气，其余人也觉得太阳穴突突直抽。等画面清晰时，就见冒出两鬓白发的佝偻老人如同秦桧夫妇似的跪倒在地上，正前方摆放着当时轰动一时“宝马案”死亡一家三口的排位。

　　瑟瑟发抖的两人身边摆放着一桶装满波光琉璃的银色液体，像是滚烫的软银，只是并没有冒着热气。先前魔魅般的女人再次入境，她左手拿着一个锋利尖锐的锥子，右手捏着一个玻璃质管，慵懒的弯下腰。

　　清脆的头骨碎裂声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异常突兀，高仁觉得自己心脏都像被人敲打了一下。

　　她将桶里的银色液体缓缓倒入两人的头骨之中。

　　奇思张大嘴巴，颤抖着指着视频画面，反复说道：“就是这个……就是……就是这个！”他到案发地看见的两个尸体就是这样的。

　　啪嗒——

　　手机忽地砸到地面上，碎成两半。

　　宋懿失神的望着不受控制的手指，他感觉到莫名的眩晕，抬头望向高仁，却见他同自己一样，不停甩动脑袋，眼白上翻，而奇思张大的嘴角吞咽出大量唾液。

　　没有人发现，应该站在最后面的李明什么时候倚靠在门板上，神情惬意，眼角似乎还带着戏虐。

　　隔着严密的口罩，诡异又模糊的声音响起。

　　“欢迎参加百鬼夜。”

　　三人仅存的意识顿时清明，离门最近的宋懿撒腿就想跑，转身时又踉跄的后退。一把手术刀深深插在他的胸口之上，猩红的血液染红他的衣衫，他不可置信的后退，撞在尸检台边缘，猛地倒地。

　　呼吸薄弱的高仁翻动着眼皮，嘴巴一张一合，他看见李明慢条斯理的脱下白大褂，露出红色绸缎的旗袍，一块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