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周炎朔

1、001

　　姬灼华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非得承受如此不堪的对待。
　　和她一起被抓进灰楼的数十名男孩女孩被一一领到了不同的房间里去，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相同的命运。
　　“放开我……。”
　　三名身穿华服的男子慢慢走近。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男子们开始讪笑。
　　姬灼华不断往后退，直到逼近墙角，她的身体因害怕而剧烈地颤抖着。
　　其中一名较胖的男子示意另外两名年轻男子抓住她的手脚，自己则拿出一捆粗绳。
　　“住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她用另外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死命地护着自己早已凌乱的衣衫。
　　“我管妳是谁，不过就是个被卖到灰楼的贱人罢了。”嘴唇有一大半都被蓝灰色的难看胎记覆盖的年轻男子嘲讽道。
　　“放肆……竟敢如此无理……。”姬灼华的颤抖哭腔中带着一丝怒意。
　　三名男子一愣，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妳真当自己是娇贵的大小姐啦！”鼻头右侧有一颗大黑痣的骨瘦 如柴男子用手轻轻抬起姬灼华的下巴，并不屑地审视着她的面庞。
　　姬灼华虽然害怕至极，却依旧用她那高傲的眼神，直勾勾地、轻蔑地瞪着那名男子。
　　“这小姑娘倒是挺倔强啊。”只见姬灼华的眼眶虽泛着泪光，却始终用那丝毫不逃避的眼神直视着眼前的一切，男子们突然开始有些佩服起她的勇气了。
　　只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
　　哪怕是再桀傲不驯如姬灼华，在踏进这个房间以后，也会和其他被抓来的男孩女孩一样，不断地任人鱼肉，直至生命的终结。
　　胖男子心道，自己何其有幸，能够第一个把玩到如此心高气傲的少女。他进出这种场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像他这等身份，在这穷乡僻壤的两国国境交界之处，普通百姓都把他当作大王一样的敬畏着，什么样的场面他没见识过，只是像姬灼华这样的，倒还是头一回遇到。
　　“让妳再嚣张！”嘴角有胎记的男人忽然狠狠抽了姬灼华一记耳光。
　　旁边两个男人先是被嘴角有胎记的男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愣了几秒钟后，鼻上有痣的男人也一并加入殴打的行列，而且下手之狠毒远远胜过于刚才。
　　“哈哈哈哈哈，妳再瞪一眼试试看，看我不把妳那咕噜直转的大眼睛给挖出来才怪。”他开始疯狂地抽打着姬灼华的双颊，直到她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也不罢手。
　　“二哥，没想到你的口味一天比一天还要重啊！”嘴角有胎记的男人笑了一笑，将姬灼华的双手紧紧绑在灰楼事先替玩客准备好的木桩上，“好了，这下看妳还能往哪儿跑。”紧接着冷不防地狠狠往姬灼华的胸口猛踹了一脚。
　　“呕……。”一口鲜血从姬灼华的口中吐了出来，她都还来不急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突然感觉到从身体各处不断传来的剧烈痛楚。
　　刚才的两名男子开始对她猛力地拳打脚踢，本就凌乱不已的衣衫因沾染了男子们鞋印上的泥土而变得脏污破旧，而衣衫下那本应如玉似雪的肌肤也开始出现可怕的红黑色伤口，且伤口不断地流出污血。不一会儿的功夫，姬灼华全身都已遍体凌伤。
　　胖男人先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冷眼旁观，等他的两个弟弟玩够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制止道：“够了，你们把这小姑娘伤成这样，待会儿该怎么向这里的主人交代？”
　　“咳咳……咳……。”姬灼华终于得以喘息，只是当她才刚刚深吸了一口气，血便倒流至她的肺里，呛得她几乎晕死过去。
　　“大哥教训的是。”两名男子讪讪地笑道，眼底却不见一丝悔意。
　　胖男人看了他俩一眼，轻轻地啐了一口道：“知道了还不快点想办法把她给弄醒。”
　　老实说他根本不关心眼前少女的死活，在灰楼这样的地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或抓来、或骗来、或卖来的少年少女魂断于此。只是楼主似乎相当中意这名新来的少女，甚至对他们千交代万嘱咐，绝对不可以让她就这么死了。

　　此时的姬灼华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的双手双脚事先早已被紧紧地捆在了木桩上，因而得以勉强维持坐姿，可头却是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摆晃动着。
　　“喂！妳少在那儿给我装死！”胖男人的两个弟弟合力提了一桶水来，猛然浇在了姬灼华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姬灼华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不断地反问自己。

　　明明已经进入徵国的国境了。
　　明明还差一步就可以再见到唐华……见到她的妹妹了。
　　那是她现在仅剩的、血缘最近的亲人了。

　　胖男人一把抓住浑身湿透的姬灼华，她那雪白的颈项，被胖男人刻意削得锐利的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
　　“唔……”姬灼华发出痛苦的哀嚎。
　　对方见她如此痛苦，便更加变本加厉了，他张开那充满恶臭的大口，如猛兽般啃食着。
　　“啊啊啊啊！”她痛得叫了出来。

　　明明和清扬约定好了，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她会回去找他，并把唐华介绍给他认识。
　　那个比自己亲妹妹年纪还要再稍稍小一点，年仅九岁却已经生得相当眉清目秀的漂亮小男孩。
　　他和唐华一样，都是既纯真又讨人喜欢的孩子。
　　而且连总爱黏着自己、对自己撒娇的这点都如出一辙。

　　姬灼华的脸颊突然有一种温热的、湿漉漉的怪异触感，这令她噁心地顿时头皮发麻。
　　“你们在做什么？”她气若游丝地道。
　　“闭上妳的嘴，乖乖给老子享受就好，小贱人。”
　　“你想做什……”姬灼华的话尚未说完，便感到喉头似乎被一只茶杯给顶住了。
　　那是胖男人硬塞给她的。
　　“烫吗？烫吗？快点给老子喝下去！哈哈哈哈哈！”
　　鼻上有痣的男人在一旁兴奋地拍手笑道：“这可是上好的饮品呢，不全部喝下去多可惜？”
　　“呕呕……呕……。”她感到极度反胃，想要吐，奈何唯一的出口如今却被牢牢地堵住了。

　　临走前她曾答应清扬，要让他见识见识全天下只为她姬灼华一人而开的烈焰灼桃，普通的桃花只能在寒冷的气候中生长，只有灼桃不同，那是她的父母亲自向神祇祈求而来的。
　　灼桃只能生长在四季如夏的征国，当其花苞微绽之时，一汩汩温暖的火焰便会从中流泻而下，如梦似幻；而等到桃花满开以后，被火焰包围着的鲜红色花朵便会倚着清风，时而卷起一阵阵桃火之舞，光辉四溢。

　　“唔……咳咳……”姬灼华用尽全力使劲地咬了胖男人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胖男人痛得大叫，随即用力甩了她一个巴掌：“妳这个下贱胚子，竟敢咬本大爷！”

　　唐华现在怎么样了呢？收养她的人家对她好不好？两年不见，她还跟以前一样爱
　　哭吗？

　　“好啊，既然妳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胖男人命令他的两个弟弟扳开姬灼华，自己则用欣赏玩物的一般的眼神，仔细地欣审视着对方惊骇的神情，等他看够了，便伸手掏出一把锋锐的利刃，刺进姬灼华的腹部。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然而她越是疼痛地尖叫，这三个男人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

　　啊…好想念父亲母亲。
　　好想念她啊……唐华。

　　当年姬灼华姐妹俩眼睁睁地目睹了双亲惨遭杀害的场景，那种画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想忘。

　　胖男人猛然将利刃给抽了出来，并用他那微微出汗的潮湿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从耳朵、到双颊、再到嘴唇。
　　“怎么不说话了呀，小姑娘？还是妳已经舒服到说不出话来了？”
　　“大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俩呢？”一旁的两个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也想要紧接在大哥的后头，享用眼前那美味绝伦的丰盛佳肴。

　　姬灼华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害怕过。
　　不，她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应该已经远远超越了害怕或者是可怕的级别了，该怎么形容此番莫名的情绪呢？
　　恐惧。
　　这种名为恐惧的奇妙感觉令她整个身体不断地发出寒颤，口中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讽刺的是，她现在脑海中想的，竟然都是和眼前情景毫无关联的事情。
　　比方说故乡的烈焰灼桃。
　　比方说双亲时而温柔时而严厉的面庞。
　　再比方说兵荒马乱之际她和唐华不小心走散的那一瞬间。
　　又比方说当自己接到寻获唐华的消息后，决定亲自动身回到徵国时，和清扬道别的那一刻。
　　姬灼华甚至还将那件对自己如同性命般重要的器物托付给了清扬，请他替自己妥善保管，直到她的归来。

　　“急什么急呀，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玩乐呢。”说着便迳自走到姬灼华的正前方，胖男人将自己锐利的指甲狠狠地刺进她的肩膀，然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袭卷姬灼华的全身，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发梢上的脏水汩汩流下。

　　她的双目瞬间变得鲜红。

　　然而胖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变化，他像是释放了在体内积攒已久的暴戾之气般，带着打他进入这间屋子以来，最祥和的目光对他的两个弟弟说道：“接下来轮到你们了，祝愉快。记住，千万别弄死她。”说罢，便迳自走到一旁，坐着闭目养神了起来。

　　明明……。

　　“谨记大哥教诲，哈哈。”两名男子走到姬灼华的身旁，却并未发现本应浑身湿透的姬灼华的身体，此时竟已经干了。

　　屋内的烛火开始躁动。

　　明明……。
　　明明大仇还未报。
　　那些和她血脉相依的姑姑叔父们，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弑兄。

　　不，或者应该说，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