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不如龟》阿满小斗

6、二杀

　　不等小龟想清楚正妻和妾室的关系，王嬷嬷带着宫女巧玉和太监福安过来问话。

　　“巧玉，当日皇上和皇后是如何落水的？”太后率先发问。

　　“启禀太后，奴婢远远看见，皇上和皇后发生争吵，互相拉扯，一同坠落了水池。”巧玉怯生生地抬眼看皇上一眼，在皇上越发冷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小若蚊虫嗡嗡。

　　“福安，你说呢？”太后略一点头，又转而问道。

　　“奴才离得近些，确如巧玉所言。”福安不似巧玉一般直率，他颇为圆滑地回道，“皇上和娘娘一来一往，宽袖遮挡着，奴才只晓得皇上和娘娘的拉扯动作，至于皇后和娘娘是一时不查，还是……不甚清楚。”

　　意思是确实看见了，但两口子是有意谁推谁，还是只是意外，那就不好说了。

　　“太后，朕所说可有半点虚假？朕和皇后确实发生了口角，朕一时不甚滑落，皇后紧跟着伸手想救，这才一同掉落。”大龟心中长舒一口气，之前的解释恰能说得通。

　　他微微一叹气，语气颇带劫后余生的大彻大悟：“朕从鬼门关上走这么一遭啊，终于认清了人。人道患难见真情，皇后能不假思索救朕，可见真心。朕已反省己身，发誓要善待皇后。”

　　大龟深深为自己的机智折服。如此以来，以后对小龟好就说得过去了。生死见真情，无情男人幡然悔悟，痴情女终获郎心，有情人终成眷属，戏折子都喜欢这么写。

　　李太后听后，言语间颇为动容：“皇儿能有所感悟，越发长大了。”
　　她言有所指，最后瞄一眼福安，这一眼把福安吓得整个人发抖。

　　“大胆福安，哀家之前审问你时，你说看到皇后推了皇上一把，皇上这才坠落。竟敢糊弄哀家，险些让哀家误会了皇后娘娘。”福安临时改口定有蹊跷，可如今若她再反驳，不是摆明了不相信皇儿所说，有强词夺理之嫌，因此只好拿这临时反口的奴才出气，且看看性命危机时，狗奴才吐不吐出真话。

　　“奴才冤枉啊，太后。奴才之前确实说看见皇后推了皇上一把，可是太后您当时打断了奴才的话，奴才还没说起后半句。

　　实际上，皇上又推了回去，后来两人争吵得厉害，不知怎的一同坠落，奴才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说皇上是因为皇后的一推才落得水。太后明鉴，皇上明鉴。”福安磕头辩解。

　　福安这么一说，太后冷了脸。当初审问时，福安吓得厉害，不像现在有条有理还会反驳，他哆哆嗦嗦话不成句，说的是“奴才看皇后推了……皇上一把……”

　　她当时被这消息镇住了，万没想到恭顺的皇后会做出此等事情，强硬打断了福安的话，问道：“你是怎么伺候皇上的！你这条狗命还要不要？”

　　福安吓得尿了裤子，哭哭啼啼急于辩解保住自个的小命：“皇上让奴才滚远点，他和皇后……争吵……推推搡搡……后来落水！奴才真的是没反应过来，这哪反应得过来？”

　　而后，太后难以忍受殿内弥漫着尿骚味，直接让人把福安押到了牢里。

　　因此，实际上福安的论述是不连贯的，没有把‘落水“的经过原原本本讲出来。

　　太后自认知道了缘由，其实极有可能是福安讲到了一半，后来的推搡才是真的落水原因。所以，皇上自个滑落，皇后伸手去救是极有可能的。

　　李太后回过神来，有些相信皇上的话。以厌恶皇后的程度及皇上的残暴性格，皇上没有理由为皇后辩解。

　　“太后，福安虽有表述不清之处，到底是伺候朕多年，又是张让唯一的干儿子，朕一向用得顺手，死罪就免了吧。罚俸半年吧。”大龟一旁适时地说道。

　　无论这个人类出于什么原因说谎，总归帮了他，大龟想留在身边，等有机会细细问来。

　　“福安是皇儿身边的人，哪里需要询问哀家的意思。”太后自然卖个人情，“皇上说了算即是。”

　　“母后，其实这事的话，问赵婉容更清楚些。”小龟冷不丁地出声，“巧玉不是婉容妹妹身边伺候的人吗？说来当时本宫急于找皇上理论，还是巧玉带的路。”

　　“当时皇上到水池边，也是为了婉容妹妹。妹妹想要池边开得正艳的火红山茶来簪发。妹妹还告诉本宫……”

　　小龟对着太后双手叉腰，横眉竖眼，捏着嗓子，学着赵婉容的娇滴滴的嗓音：“你个容颜败落的老女人~皇上最爱的就是我了，哼~迟早下堂的黄脸婆。”

　　李太后简直要气死：“放肆！”

　　“确实放肆。”小龟赞同地点点头，“母后也看出来，婉容妹妹太放肆了。本宫仍还是一国之母。”

　　李太后生平头次被人指着骂，气得心肝直跳，却发难不得。
　　不成器的赵婉容！

　　赵婉容，年芳十六，乃是依附于李家的官员之女。李太后见她姿容艳丽，媚眼成波，特意召进宫中，在庆元帝面前露脸。

　　进宫即受盛宠，可惜眼皮子太浅，这才三月，竟然捅了这般大的笼子，险些害死了皇上。你说你要是真害死了，也值了，差就差在这个险些。

　　“太后！皇上！臣妾冤枉啊~”赵婉容白着脸，泪珠颗颗滚落。美人哭泣当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借臣妾一百个胆，臣妾也不敢说如此大胆的话呢~”即便说了，也万万不能认。赵婉容想。

　　“朕确实是为了婉容采花才到了池边。”大龟轻言慢语地插了一句，“顶好的花枝皆伸入到水池中，朕当时伸手抻腰，费了好些力气。不知道摘的那朵花枝还在不在？”

　　“大胆婉容！竟敢让皇上替你冒险摘花，即刻贬入冷宫！”李太后心知这棋子没法用了，留着还会暴露更多，直接贬入冷宫，神不知鬼不觉地赐死好了。

　　“太后恕罪！皇上救命啊~”赵婉容跪爬着到了皇上的脚下，抱着皇上的脚说道。

　　大龟一脚踹开。额~软绵绵的触觉，辛辣的脂粉味，都好可怕。好想缩进龟壳里。冷宫不错啊，尤其是那个小水池。大龟不解地想。

　　“拖出去。”太后怕赵婉容多言，直接差着王嬷嬷堵了嘴，侍卫拖了赵婉容和宫女巧玉下去。

　　皇权大如天。赵婉容被太后抛弃，被皇上厌弃，因此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刚刚的小太监。

　　宫中怕是再难有赵婉容的身影出现。四妃皆打了个寒颤。

　　李贵妃在旁边给太后顺气：“母后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婉容大胆，受了惩罚。臣妾知晓您一直担忧皇上和皇后……皇后娘娘因祸得福，终于和皇上守得云开，想必再不会争吵。一家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李贵妃这一说，把众人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怎的皇后和皇上落水之事还没水落石出，却歪到了赵婉容身上？

　　李太后赞许地看李贵妃，还是自家的孩子最可靠。

　　她抬眼注视之前从未重视过的儿媳妇。这一醒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瞧那眼不再有萦绕的散不完的哀愁，清澈无暇，仿若孩童般透亮，眉目如水如画；瞧那面容不再厚粉白脂得瞧不出模样，只朱唇一点红，脸色有几分苍白，楚楚可怜中透着若有似无的娇媚。

　　一个人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变化，背后定有高人指点。李太后暗忖，看来后宫该好好清查一番。

　　“皇后，此番落水你虽没有加害皇上之心，总归是因着争吵才导致皇上遭此大劫。有过则奖，有错要罚。哀家从不偏颇。

　　救皇上之恩，哀家便赐你红山羊羔一只，千年人参两棵，雪燕十斤，紫云琼浆一壶，鲍鱼十斤，皆从哀家的份例中出。好生滋补，瞧你这丫头瘦得……”

　　李太后拉起小龟的手，慈爱地拍拍，瞧着是一副心疼儿媳的好婆婆模样。

　　小龟瞪大了眼睛，几乎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她反手握住了太后，笑弯了眼：“母后对儿媳太好了，儿媳谢谢您。”

　　大龟扶额。贪吃的小龟，他从没饿过她吧，活像饿死的龟投胎。

　　李太后有些受不住小龟火热的眼神，暗想，莫不是在我手上撒了毒粉，慌忙抽出手。她咳嗽两声，继续说道：“罚亦不能免。”

　　“母后——”小龟计上心来，大声说道，“罚我闭门一年不出，如何？只管好生休养。”

　　人类太烦了。又哭又闹又拍桌，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只如此，皇后需要每天卯时起床到太后那请安，回来还得接受妃子的请安，连个懒觉都不能睡。

　　难道是以退为进？太后瞥一眼皱眉的皇上，或者是装得一副心思单纯、不慕权势的样子，以期获得皇上的宠爱。毕竟，帝王从来是忌惮别人追逐权力的。

　　李太后有些吃不准皇后所想，她微愣片刻，笑言道：“这倒不用。皇后过不至此。只是皇后初醒，想必极累，宫中事物繁琐，哀家怕你劳心费力。半年内你专心养病，宫中一应大小事物交于李贵妃处理。这十几日你昏迷不醒，一直是李贵妃操劳，倒是有条不紊。”

　　小龟还没有表示，旁边的青竹急了。本就不受宠，若是实权也被夺了，这日子该如何过？

　　“太后，太医说娘娘已无大碍，几日便能痊愈。怎好劳烦贵妃娘娘？”

　　“闭嘴。这里哪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李太后怒骂道，“王嬷嬷，掌嘴。”

　　“不必了。”小龟拦住王嬷嬷的去路，笑眯眯道，“皇媳多谢太后的恩典，觉得大小事务由贵妃妹妹来操持，再好不过了。”

　　“娘娘——”青竹焦急地剁脚。
　　“哎呦，哎呦，我头晕。”小龟手捂着头，踉跄两步，落入速跨步过来的大龟怀内，哼唧道，“头好晕，没好呢。没好呢。要歇好久。”

　　“皇后竟然身体不适，便好生歇着吧。”李太后心中略觉满意，虽折损了赵婉容，终归是得了想要的结果。

　　“姐姐只管好生休息，宫中妹妹会替姐姐分忧。”得了偌大的好事，李贵妃亦未露出半分得意。她恭敬地向帝后行了礼，得了应允后，随太后离开。

　　“皇上和姐姐好生休息。”禁声半响，大气不敢出的祝贤妃暗自庆幸躲过一节，不敢多留。心中嘟囔着，要不是得了四妃位置，她才不想来走这一遭。什么皇帝太后娘娘的，吓死人了。

　　“姐姐，注意身体。”宋德妃福了礼。
　　正打算离去，突然被小龟叫住，整个人僵愣住，再难维持高冷的面容，张皇地离开。

　　小龟说：“德妃妹妹，冷宫如今有人住了，你就切莫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