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塔外》YYCC

1、黎明之前

　　每当夜深人静，晓涵半梦半醒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些夏天，那些还在塔里的日子。被轻轻的鼾声惊醒，不知道刚刚脑子中浮现的是梦境还是回忆。
　　只是不知道，那些主人公是否也在重复着同样的梦境或者回忆，亦或是早已忘记了那些年，塔里的日子。
　　2012年的夏天，晓涵是在压力与兴奋感中度过的。作为P大商学院的优秀大三学生之一，她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进入了金融界赫赫有名的C公司实习。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商学院，P大商学院对于毕业去向流行着这样的鄙视链：投行>咨询>其他外资企业>内资企业。C公司显然是属于金字塔尖上的“投行”中的佼佼者，不仅在业内有着超高知名度及影响力，而且给到应届毕业生的百万年薪更是使得P大、T大商学院的莘莘学子们挤破了脑袋。
　　塔里的人，都想当最早冲出塔外的“人赢”。
　　想都不用想，晓涵是怎么过来的。来自某高考大省小城市的她，从小就很少考第二名。所以当拿着P大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进入象牙塔时，她完全没有普通大学生“终于解放了”的心情。在这个充斥着状元和天才的学院，在这个学习和生活都离不开金钱和物质的环境中，她感到的是忧虑。因此，刚上大学的晓涵如同打了鸡血，三年间实习就做了八份——要想在金融行业混下去，没有几份“big name”的实习怎么行？混金融圈和混娱乐圈一样——章子怡没了张艺谋和李安的背书，哪里能到现在的咖位？然而混金融圈和混娱乐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作为P大的学生，必须还要有数一数二的成绩排名，才能证明自己是理论与实践的集大成者，受到金融界金字塔尖上公司的青睐。因此，晓涵往往是深夜回了学校，宿舍里熄了灯还打着手电在补第二天要交的作业。晓涵自己也感到惊奇，每周被实习和工作占去大半时间的她，竟然还能在P大商学院排到前几名的位置——尽管她自知自己并非天资聪颖的那一派。
　　这么听下来，晓涵像是从小到大我们从父母口中听说的“别人家的孩子”。然而在P大，尤其是在P大商学院，她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生——毕竟初入大学的男生对女生的关注还是冲着颜值和性格去的。晓涵个子不高，颜值中上，脸型属于那种有亲和力但并不上镜的圆圆脸，平时总是戴着一副学生款框架眼镜——以至于她终于学会戴隐形眼镜甚至美瞳的时候，男朋友才说了句“哇塞，想不到你眼睛还挺大的嘛”。
　　说到男朋友，晓涵虽然没有什么男生缘，男朋友却也谈了两三任。第一任男友小A是同系的学霸，两人因为高数课结缘，谈了半年“柏拉图”之后匆匆分手了——男生怂到连手都没有拉过，以至于晓涵此后对外都拒绝承认这段恋情的存在。第二任男友小B是晓涵谈过的男朋友里最帅的了，不知是不是晓涵当初给他讲题的样子把他迷晕了，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送花又是宿舍楼下点蜡烛表白终于把晓涵追到了手。然而在一起骗走了晓涵的初牵初吻以后，发现晓涵是个只知道学习、实习、进顶尖金融公司的无趣的人，没三个月连初夜都懒得争取就劈腿了。晓涵和现任男友徐凡却是相当般配的。同样是P大商学院的同级同学，与晓涵这样奔着“钱途”去的不同，徐凡却是为着“前途”去的，他是有着从政的理想抱负的。从P大商学院踏上仕途，虽然并不是大众选择，但是几位政坛大佬已经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他们可都是P大的大师兄们啊。徐凡的从政理想是从P大学生会开始的，从大一时“部长”的跟班，到大二时“主席”的跟班，终于在大三混上了P大学生会副主席的职位。徐凡履新不久就和晓涵在一起了。谈不上是谁追谁，似乎在大家的八卦起哄中就在一起了——徐凡虽然成绩实习都不咋地，但是单凭P大学生会副主席这一条，就足以与晓涵般配了——毕竟在大家心目中，混过P大学生会的人，将来怎么也得是个省部级领导干部吧。
　　晓涵与徐凡的故事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留着慢慢讲吧。先说说晓涵在C公司的经历好了。
　　C公司作为老牌的美资投行，在北京设立办公室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晓涵为了这份实习，放弃了很多在香港的机会——尽管香港仍然被视作亚洲金融中心，C公司的亚洲总部也在香港——但留在北京，意味着可以积累更多的人脉资源，在金融行业特别是投行这一行，还有什么比人脉资源更重要的吗？当然，晓涵也是顾忌着去了香港，长时间的异地恋会使得她和徐凡的校园恋情不得不因异地恋而草草结束。
　　C公司北京办公室一年招的员工数量屈指可数，而且基本都是通过暑期实习的考核之后留用的。所以晓涵进入C公司实习的第一天，压力还是超过兴奋感的：毕竟2012年暑假进入C公司实习的6个实习生，最多只有3个能拿到留用机会，淘汰率超过50%。为了让每个实习生都能充分学习，C公司还为每个实习生配备了mentor，一同工作的时候帮助实习生快速适应C公司的工作。
　　“你好，我是Chris，中文名是王伟耀，之前听P大的同学提起过你这个靠谱的师妹！”晓涵的mentor主动来打了招呼。“王伟耀，这名字不用想就知道是T大的理工男哈哈哈......”虽然内心在暗笑，但是晓涵还是热情的回复：“师兄好！久仰您大名啦，希望这三个月能和师兄多多学习！”“叫我Chris就好。”王师兄客气地回答。晓涵这才敢抬起头仔细瞄了一眼Chris师兄——其实她早从T大小伙伴的口中听到了这位传奇的师兄，毕业四年就已在C司混上了Senior Associate的位置，眼看着就要升成VP（Vice President）脱离苦力阶级了——师兄还是蛮学生气的，高高瘦瘦的身材显然还没有进入中年的意思，黑框眼镜后面是小却有神的眼睛，不大却更显聪明。Chris看上去并不算典型的投行男，没有精心捯饬过发型，更没有显得逼格很高的香水味，皮肤也是显然没有打理过的自然黑，额头上还有几颗残留的青春痘。西服并不是定制的，袖子因为伏案工作肘部有些褶皱，上衣的尺码也太大了。“哈哈，千万别像我这样工作后发福了，腰围正好的裤子配的西装上衣就过大了，不过大一号显瘦啊！”看着晓涵在盯着自己的衣服发呆，Chris一句玩笑化解了尴尬。
　　助理带着晓涵走到了她的办公室——C司逼格高的地方就在于不差钱，每个员工，从级别最低的Analyst到级别最高的MD（Managing Director）都配备了独立的办公室。这在寸土寸金租金高昂的北京金融街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晓涵打开自己的办公电脑上的outlook，看到了staffer发来的工作项目安排。每个实习生都分到了一个重点项目和若干个研究项目，晓涵的重点项目恰好是和Chris的。项目上还有一个MD和一个VP，不过那都属于高层督导了，真得干活儿的还是她和Chris。
　　晓涵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Chris打来的：“晓涵，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要和你过一下A项目的事情。”晓涵放下电话，抓紧找去了Chris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