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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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黄少天此刻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大够用了。
军统也好，中统也罢，少爷他是哪边的人我都管不着。76号，那可是汪精卫的地盘。一个军统的情报处处长合情合理也不该被派过去当特务。难道他真是76号的人？不可能，他不会心甘情愿为日本人做事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喻文州。
黄少天头仰在沙发上，心里百味杂陈。
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少天，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喻文州一边换鞋一边将脱下的大衣交给身后的郑轩。
黄少天立刻回过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少爷，郑副官，欢迎回来。午饭马上就好，请稍等。”迎春问过好便匆忙跑回厨房。
喻文州点点头：“郑轩，你先下去吧。”说罢，径直朝黄少天走来。
“是，少爷。”
“少天。”喻文州自顾自地坐到了黄少天旁边，“上峰派我去一趟南京，明天一早就出发。本来是让郑轩跟着我的，我拒绝了。”
“为什么？”黄少天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一些。”
“少爷，我……”
“权当是放松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下午收拾收拾东西吧，”喻文州起身，“饭差不多好了，我去叫郑轩。”
这还是黄少天第一次去南京，上了火车后，他才发现原来全国的车厢里都长得一样。
呜呜一阵鸣笛声，列车缓缓启动，哐啷哐啷地沿着铁轨驶向远方。
看着面前的人正闭目养神，黄少天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
“少爷。”
“嗯？”对面的人只应了声，也不睁眼。
“最近怎么没见着老爷？”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另一句。
“哦，大哥这两天有事出差，快回来了。”喻文州如是回答。
火车与铁轨的碰撞声依然吵得令人烦躁。
“你是军统的人吗？”
“是。怎么了？”对方还是那副样子。
黄少天吞了吞口水：“那你的抽屉里为什么会有76号的资料？”
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良久，对面的人才睁开眼，直直看着黄少天的双眸，从那眼神中似乎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少天你觉得呢？”
黄少天被盯得很不自在，扭头向窗外望去，故作轻松道：“我当然是相信少爷的了，那个一定是咱们的人弄来的吧，肯定是对少爷工作有帮助的东西。总之我相信少爷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对吧？”黄少天转回头，对着喻文州挤出了一个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喻文州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好像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黄少天释然。
到南京时已是深夜了，风尘仆仆的二人就近找了个旅馆安置下了。黄少天早已困得睁不开眼，包一扔倒头就栽进了床里。喻文州愣了一下看着床上动也不动的一滩烂泥，禁不住笑出了声。他放好行李，脱下风衣，轻轻走到黄少天床边，看着他一言难尽的睡姿，笑着摇摇头，将他身下压着的被子慢慢抽出来盖在他身上，又弯腰掖了掖被角。
此时的两人已经达到了足够近的距离，喻文州抬头正好对上黄少天的睡颜，这大概是他与黄少天离得最近的一次了。轻闭着的双眼，微翘的睫毛形成了两个美好的弧形，被棕色的发丝掩盖得若隐若现，均匀的呼吸声带动着身躯浅浅的起伏。喻文州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一只熟睡的橘猫——距他上次这样看黄少天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看着对方微张的唇瓣，下意识继续俯下身体，鬓角的碎发不听话地从耳后垂了下来，发尾正好碰到黄少天的脸颊上，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远，甚至还在缩小。好像也察觉到什么似的，黄少天撇撇嘴翻了个身。喻文州忽然回过神来，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关上了灯。
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墙上挂着巨大的白底红圆的日章国旗，鲜艳的红色与煞白的底色拼在一起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一个女人正伏案工作。忽然一个士兵敲门进入。
“失礼します、南条課長。北田長官を殺す犯人の手掛かりがありました。肖長官がそう言いました。”
（“打扰了，南条课长。肖长官说有北田长官被害的线索了。”）
“そう、わかった。私に会おうと彼に伝えよう。”
（“是吗，知道了。让他来见我。”）
“はい。”
（“是。”）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次日，两人便坐上了回程的列车。
“哟，回来啦。”魏琛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
“回来了。大哥您是什么时候到家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喻文州笑。
“听小郑说你这两天出去办事了，怕影响到你，”魏琛话锋一转，“这不是少天嘛，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黄少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不是少爷待我太好了。”
正当三人相谈甚欢之际，郑轩却一脸煞有介事地走了出来，在喻文州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你先去备车吧，”喻文州的脸也沉了下来，“出了点急事，我先回军营一趟。少天，大哥好久没见你了，陪他说说话，我处理好事情就回来。”留下一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年轻人，老这么拼命也不行啊。”魏琛默默感叹。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郑轩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
喻文州闭上眼，双手揉着太阳穴：“别慌，先给她发个电报，说有要事相谈，就今晚。”
“是，少爷。”
一位少女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在走廊中穿梭着，裙摆随步调摆动着，大小姐打扮的少女穿着一袭长裙，与周围人的军服相比有些格格不入。时不时会有经过的人同她打招呼。
“戴小姐好，又来看肖长官呀。”
“嗯！”
走廊深处的偌大的办公室中，一位身着军服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前，凭肩章便知此人的官位一定不低。另一个则像是他的下属，站在对面，手里捧着文件夹正在报告些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肖长官。”
“哇！”话音未落，只见那位少女突然从门口蹦进来，看到坐着的人猛一哆嗦，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吓到了吧。”
那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小戴，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啊。”
少女撅起嘴娇嗔道：“哥，怎么这么说人家。”
“你先下去吧，”男子朝对面的人吩咐道，又换上了宠溺的语气，“都说了没事不要来这里，怎么不听话呢。”
“想看看你嘛，”少女一屁股坐在不远处会客用的沙发上，整个身体陷进去了一半，拿起桌上的工艺品在手中把玩着，“我就在这坐着，不打扰你。”
男子也拿她没了办法，只能由她去：“那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那，不许乱跑。”
“好好好。”少女敷衍道。
“叶组长，侦听组刚刚截获了一则密电，”唐柔将一份资料递给坐在沙发上正抽着烟的男人，“不出意外应该是由蓝雨的电台所发。”
今晚八时月和酒楼 要事商讨
“目标电台是南条香子的私人电台。”唐柔补充，“看样子您的怀疑是对的。”
“找特高课课长有要事商讨？他到底想干什么？”叶修掐灭手中的烟自言自语，抬头又吩咐道，“小唐，还得麻烦你去盯紧他，注意不要暴露。”
“是，叶组长。”
“七点半了，少爷。”郑轩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提醒道。
喻文州抬腕看了看表，合上手中的笔盖，起身：“出发吧。”
“什么？南条课长不在？还不知道去哪了？”姓肖的长官对着听筒那边疑惑，“行了，我知道了。”语罢，放下听筒，皱着眉深吸了口气。
沙发上的少女见状，眨眨眼道：“哥，我去趟洗手间。”
走廊里的人相比白天少了很多，只有几盏灯零星地亮着，少女轻手轻脚地朝着与洗手间相反的方向走去。
门咯吱一声开了，少女踮脚走进去，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小手电，打开后借着亮光对抽屉里翻找着什么。虽然她不懂日语，可汉字总归是认识的。没多久便找到了她想要的——一份标着今天日期的电报。
“月和酒楼……”
看过后，她将东西放回原位，一出房间刚关上门，就撞见一个日本兵。
“是戴小姐啊，这么晚了，您在这做什么。”日本兵操着不标准的中文问。
“去洗手间，有点黑看不清走错了。”少女用往常一样甜美的声音回答。
“那您慢点，在那边。”
“哎，谢谢啦。”少女应着声快步走远。
她回到熟悉的办公室，推开门探进了头：“哥，我突然想起今天跟朋友有约，先走啦。”
“路上小心，早点回家。”里边的人嘱咐。
“知道啦。”
南条香子现在只有一点线索。
她不知道北田是少天杀的。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只要套出她所知道的事情。
喻文州坐在餐桌前，将手中的茶杯越攥越紧。
必要时，杀了她也无妨。
这也是他不让郑轩跟来的原因。一是怕他拦着自己，二是怕万一出了事，也不会牵扯到他。
喻文州觉得此时的他为了黄少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又不是多高尚的人，为了国家能献出一切的那种人——或许曾经是，只可惜那还是遇到黄少天之前的他。现在他觉得，哪怕计划失败了，哪怕自己不在了，只要少天能好好地活着就够了。或许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他至少还是个合格的少爷，这就足够了。
他左手伸进了口袋，再次确认其中确实装着一小袋粉末状的东西。
不远处坐着的唐柔俨然换了身装扮，嘴里咬着吸管，视线一直停留在喻文州身上。
对方如约而至，喻文州起身礼貌地鞠了一躬：“南条课长，请坐。”
对方也微微欠身：“喻长官。”便坐在了对面。
“南条课长，”喻文州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这家店的咖啡我特别喜欢，您一定要尝尝。”说着，转头道：“服务生，两杯摩卡。”
“喻长官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何事呢？”对方不紧不慢地问道。
喻文州卖着关子：“您有所不知，北田长官一事，我最近也在调查。依我看，76号很有可能藏着卧底。”
“哦？怎么说？”
“那天北田长官参加的密会，只有76号的高层知道。若没有卧底，情报又是如何泄漏出去的呢？”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如此。之前肖长官也跟我说过此事，他还说，他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是谁？”喻文州警惕地问，桌下攥着拳头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打扰了，您的——”服务生硬生生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端杯子的手突然一抖，咖啡即刻在桌上扩散开，沾到了南条香子的手上，“啊，抱歉女士，没弄脏您的衣服吧，实在是抱歉。”服务生一边道歉一边用抹布擦干桌上的咖啡。
南条香子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啊，没事没事，还好没弄到衣服上。”
“实在抱歉，我立刻再赔您一杯。”服务生擦干净桌子后急忙向后厨走去。
南条香子对着喻文州尴尬地挥了挥着沾满咖啡的双手：“洗个手，失陪了。”便站起身走远。
不一会服务生端出了一杯咖啡来：“实在抱歉，请慢用。”
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视野中，喻文州死死地盯着那杯全新的咖啡，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已经被捂热了的小袋子藏在左手袖口中。装作不经意地抬手，白色的粉末落在咖啡中的一瞬间便融化得无影无踪了。
片刻后，南条香子重新坐到了对面。“久等了，”注意到了面前的咖啡，“闻起来不错呢。”说着端起杯子。
喻文州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里，豆大的汗珠从额边滑落。
不远处的唐柔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越来越近。
嘴唇碰到了杯沿。
仰头，再仰头。
“南条课长，您好啊！”从旁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声，对方一惊，立马将杯子放下。喻文州和唐柔二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是戴小姐啊，在这都能碰到您，真是巧。”南条香子用微笑掩饰着内心些许的不快。
来者却毫不客气地坐到喻文州旁边，伸手碰了一下杯子，故作惊讶道：“诶呀，都凉了。喻长官也是，怎么能给南条课长喝凉咖啡呢。服务生，再来一杯摩卡。”
喻文州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跳的频率却依然不减。
“你是说，喻文州给南条香子下毒？”叶修将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有些摸不清头脑，“并且还被突然出现的戴妍琦给拦下了？”
“是的，我也有点搞不懂。”唐柔答。
“我们的天才军事喻文州竟然能在饭店公然给别人下毒，这也就算了，76号特务委员长兼情报处处长，肖时钦。这事跟他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叶修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琢磨着，“他不是从不让他妹妹参加任何政事的吗？那她为什么还要帮喻文州？”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