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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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9高校联盟会议在帝都举办，来自南方的四位客人一下飞机都齐齐打了个哆嗦。
十一月初的北京城已落了初雪，此刻正漫天飘洒。浙大呵口气搓了搓手，“真是冷的很，没想到北京都下雪了。”话音刚落，已有一把伞撑开替她遮住了飘落的飞雪。
撑伞的是南大，他悠闲的站在浙大的旁边，见她看过来微笑不语，跟在后面的复旦见了，抓着上交的手臂使劲摇晃，“啊啊啊！看见没，人南大哥哥多体贴！”上交被她晃得头疼，“好了好了小祖宗，快停下吧。”
来接机的北大见他们四人有说有笑的出了过道，方才松了口气，“唉，航班延误，害我等老久了，还以为你们丢在半道。咦，那个，怎么不见中科？”
上交咳了一声，“半道顺便去看望熟人了呗。”
北大了解的“哦”了声，眼睛一瞟看见南大脖子里围着条灰色的围巾，南大本身生的纤美文秀，这围巾却织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他倒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戴着。
“是小妹织的。”南大家的小妹妹就是南师，从来备受宠爱，他无奈的笑着，语气却是宠溺的，“非叫人围着还不许取下来。”
北大弯弯嘴角，“好久没见这丫头了，还是一样古灵精怪？”
“没少操心。不过现在好了，总算有人替我管着她。”南大还是一副笑微微的模样，“说起来，随园里的银杏正是时候，天气也好，艳阳高照。”
北大装作叹息，“你是说这里的天儿不好了？南北的美丽明明各有千秋。”
两人在前面聊的兴起，落在后面的三人哭笑不得，复旦揉了揉鼻子奇道，“这样一看，北大哥哥和南大哥哥的背影还真是像。”
浙大闻言望着南大的背影默然，那人好像还是老样子。她垂下眼睫，只是还是有些东西，就和曾经的国立中央一样，被葬送在不知名的岁月里了。
南大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北大的家里，占地颇大，厅堂朗朗，而隔街相望的就是清华家。
上交和复旦兴致满满，顶着寒风携手去逛颐和园，北大自是欣然作陪。浙大回屋休息，剩得南大下了楼倚在窗边，外间的飘雪不知何时已停，推窗望去，触眼茫茫，种植的低矮灌木上积了层薄薄的雪，他伸手去拂，一时全都簌簌落下。
他似是觉得有趣，看了好一会儿才关上窗户。回头在客厅里四处转了转，搜到一副紫砂的茶具，不禁得意地拍手笑起来，“还有这等好东西。”于是洗盏煮水泡茶。
“你倒是闲情的很。”门关处站了一人，身形挺拔，臂上搭着黑格子呢大衣，自镜片后也能看出眉目的俊隽。
“呀，清华肯定越来越招女孩子喜欢了。”南大停下手笑吟吟的，“茶敬客来茶当酒，且让我这个闲人用清茗一杯赠你。”
清华走近道，“不用，我...还是习惯咖啡。”
南大执壶的手顿了顿，还是倒了一杯茶，茶汤沸沸，澄碧茶水中浮着片片舒展开的叶片，清香悠长。
“前段时间，听说你和南昌大学闹了点矛盾？”清华熟悉地找出速溶咖啡泡好，坐下来随意问道。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南大喝了口杯中的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自得的笑道，“看来我烹茶的手艺还没有...”
看出他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清华也不作声再问，只他突然打住没了声音，便顺着他的视线瞧向一边的墙壁，那里本该挂着一幅相片，却被人取了下来，因此和显得周遭的墙壁颜色有所不同。
聪明如南大，大概也猜到了那原本是什么。清华见那如美玉一般的青年正低着头，然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子，心里还是带了一丝惆怅，世人不识南大久矣。
一九三七年七月十四。时值炎夏，也是南京最难捱的蒸笼天。国立五大名校的联考已进行到阅卷的时段，除了批改试卷的教授们，中央大学的校园内少有人至，唯有伏在树上的夏蝉孜孜不倦的长鸣。
就在这酷暑天气里，梧桐树的阴影下走来了两个人，左边的那位戴着圆框眼镜，穿着一身白夏布长衫，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十分的温文尔雅。右边的那位则是身着夏式的中山装，带了丝温和的笑意。
“中央，唉，这边实在是热的慌，可难为那些批改卷子的教授们。”左边的那位先生发了话。
被称作中央的先生慢吞吞道，“我看分明是北大你第一个喊热。先前瞧着清华倒是一身利落的短衫短裤，你总是求新求新的喊着，何不也换了西式的便服去，万一你中暑，那总归也是不好的。”
北大一合折扇，“若不是了解你，我就觉得你说话咋老是那么气人呢。”正说着远处蹦蹦跳跳跑来了一位少女，两股长辫搭在胸前，还没到近前就开了口，“哎呀你们两位先生还在这里呀！浙大阿姐给教授们煮了绿豆汤消暑哩，喊我来找你们去喝汤。”
中央对她招了招手，蔼声道，“天这么热，你又跑的这样急，不要跑坏了身子。看连头发都散了，过来我替你重新扎好。”
少女还是一步三跳的，“其实武汉的夏天和南京差不多，所以我觉得还好。就是想吃冰糕，但好像附近都没有卖的。”
闻得这话，北大和中央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睛里的忧色，七七事变后，北平和天津沦陷，日军攻占国民首都南京也只是时间问题，还有飞机盘旋在南京城上空不时轰炸，已没有什么真正安乐的港湾。
“山河破碎，家国沦亡...”中央替武大编好发辫，苦笑了下。武大的神色也安静下来，“先生...”
北大见状压下忧思打趣道，“明明是去喝绿豆汤的。说来也是，清华偏偏爱喝咖啡，劝他喝茶还说苦，唉，你们说，难道咖啡就不苦了吗。”
“噗嗤”一声，武大笑出声，“密斯特清华学的全是新式西方做派。我这样称呼他还尚可吧？”
“当然。”中央接了话，竟觉得连聒噪的蝉鸣也可贵起来。
七月二十五日，国立中央大学图书馆内，中央正将珍贵的古籍打包装箱。前来帮忙的还有北大、清华、浙大、武大四人。
中央抱着书册忧心忡忡，“最近日军的空袭频繁，阅卷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好在学生们都放了假，也没有什么损伤。先前罗先生是有一个想法的，那就是迁校。”
浙大也停下了记载的笔，她人虽温婉话语却清晰，“我与竺先生谈过，他也是赞成这个想法的。国难当头，想要保存我们的师资力量，无疑迁校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间馆内又是静默无言，中央打破沉默笑道，“明日北大和清华就要回北平了。此次一别不知相会何期，所以我请了罗先生为我们拍相片，大家都赏个脸如何？”
最后一个出来的中央下了台阶，就见着北大站在一旁对他灿然一笑，“你定是要迁去四川的，而我们如若迁校，也会往西南方向而去。或许还是有再见的可能。”
迎着明晃晃的刺目阳光，中央浮起微笑，“愿我们都后会有期。”
八月十三日，阅卷工作已进行到尾声，大部分阅卷的教授都在安排下撤离南京，虽然迁校的想法还未宣告，但一些贵重的书籍与资料也都安置好，为以后做打算。
八月十九日晚九时，中央和几位教授站在还弥漫硝烟的校园里，放眼四周一片残破。女生宿舍楼倒了，大礼堂后墙塌了，图书馆窗户上的玻璃更是全部碎裂。
他温润的眼里带着愤怒和伤感，他知道，很快他就要离开这片故土，为了他的学生们能有更加稳定的环境，为了无数珍贵的资料不落入敌手......
但我还会回来的。中央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其实你还是不像他。”清华从回忆里出来，盯着手上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南大淡淡地道，“我就是他。不过也可以算作被断了四肢的残次品。”
“你这样想，那东南他们又算什么？”
“自然是最亲的弟弟妹妹们。”南大伸手摸着颈上的围巾，慢慢笑出来。
清华缓缓道，“真的不恨？”
南大似是好笑的看过来，“恨谁？恨我那些弟弟妹妹，不该让他们诞生？还是说，”他忽然敛了笑意，“恨我被拆分的太狠了？又何止是我呢，浙大，她不也一样。 ”
清华沉默目送南大起身上了楼，桌上茶水犹自温热，转头见浙大不知何时下来，苍白着一张脸，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话。
“坐下一起喝茶吧。”
浙大坐下来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原以为相逢有期，不料物是人非。”
清华不知听没听见，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放下，“苦。”
南大回房后就昏沉的倒在床上，自从一九五二年他醒过来后就是少年模样，可是自己分明不再是那个人了。心里像被撕扯的难过，仍然要打起精神应付一切。那曾极尽辉煌和荣耀的国立中央大学，挫骨伤筋的分裂，纵然强行拼凑亦是无法复原。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看见的是北大一张平静的脸，南大话未出口，就被一把拉了往北大的房间走去，指着抽屉道，“自己去看吧。”
“...”南大带上笑容状似无谓道，“是什么好东西？”手碰到抽屉反而迟疑着不曾拉开。
北大过来拉开抽屉，深叹一声，“那年拍完相片后，我们四个都收到了一张。”
里面静静摆着一张装裱好的相片，上面的三男两女都是笑模样。正中间的那位先生和南大有七分像，和煦的笑着，眼里显着温柔悲悯，仿佛要透过相片传出来。
南大将相片翻过来，背后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