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学不可以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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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想到病中所见宝玉竟落得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若是早能发奋何至如此。又见王夫人生了悔意，便道：“我原想着，咱们这样人家，再怎么着也少不了宝玉的，所以每每都太纵了他。眼下这个情形儿，怕是许多事都得另做打算。宝玉能进学固然是好，若是实在不能，我的梯己都是他的，也够他下半辈子用。只怕府里再生变故，连累了宝玉儿。”
王夫人听到变故二字便觉心惊肉跳，自己失窃了那许多东西，内里有若干违禁之物不说，那一匣子字据可是实打实的。思量一回，王夫人问道：“老太太经见的多，敢问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贾母缓缓的道：“林丫头有了太妃这门干亲，又和王妃投契，这是再也想不到的福气。况且林家族中没了亲支近派，便有些罪过也累不及她。府里修园子，动了林家的钱就不说了，剩下的，我都给了林丫头，让她自己收着。太妃那里，也放了些。咱们家日后若是有个什么，除了三个丫头嫁了好人家能照应宝玉，再就是林丫头了。你看可是这个话？”
宝玉的婚事，王夫人早就思想过千百回。原想着宝钗稳重大方，能劝谏宝玉上进，薛家又大富，不想薛蟠问斩，薛家族里的生意都给了薛蝌，家里的也日渐消耗。便不说钱财家产，只宝钗有个问斩的哥哥，就不便给宝玉做正妻。宝玉日后为官出仕，各家内眷往来亦是助力，林黛玉手里握着林家大半家产，外头又有显赫亲眷，除了身子弱些性情不随和，别的竟是样样都好。
原先王夫人还想在外头多相看相看，可如今两府的爵位都没了，王家势败，薛家觸了皇商，论起依仗，只有元春一人。
思来想去，几分比较，竟是除了黛玉，没有更好的了。
王夫人忽又想到，近日来显见得黛玉与宝钗甚是交好，若是二人能都嫁了宝玉，那岂不是两全其美？既得宝钗之贤，又得黛玉之势。想到这里，王夫人兴奋起来，便问贾母：“老太太可是有意将大姑娘说给宝玉？这倒是一门好亲事，打小儿在一处，知根知底的。且大姑娘和宝丫头又和气，日后相处，再不会起争端。”
贾母不防王夫人打起了这个主意，乍听虽意外，细想倒也不算坏，只是眼下却不是时候，便解说给王夫人：“我是有这么个念头，只现下不是时候。一来宝玉还小，莫分了他读书的心思；二来，府里不定有什么变故，若是定了再出事，岂不是连林丫头也受了牵连，自身都难保何况是照应宝玉。不如放个几年，若是家里稳便，再办这事。”
王夫人不由得笑容满面，谢贾母为宝玉想的长远。
王夫人因深恨薛蟠带累了王子腾与贾家，连带着也迁怒薛姨妈，故而这后来不多往薛姨妈处去，今日既拿定了主意，又实在是喜爱宝钗，命福子取些东西给薛姨妈送去，自己得空了也亲来与薛姨妈如往日一般闲坐，说些家务。
王夫人来薛姨妈处多了，撞见黛玉的次数也多起来，见黛玉果然与宝钗甚厚，心里欢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没人时便和薛姨妈说了。
薛姨妈虽是替女儿委屈，可又着实没有更好的主意，眼见宝玉在姐妹身上和气，日后断不会对内眷使性子撒气，黛玉既待自己亲热又与宝钗投契，倒是个四角俱全的好主意。于是薛姨妈也答允了，只还不曾和宝钗说。
宝黛钗三人却全然不知，宝玉每日苦哈哈的去读书，宝钗用心经营家里的生意，也帮着黛玉留心外头铺子，黛玉被凤姐请了去，帮着料理贾府家事。
却说贾府家学里开学，众人拜了新来的先生，又领今年的新纸笔。
二位先生见学里茶饭纸笔墨碳都有，来的学生也多，心内暗赞果然是大族，人丁繁多。先生将学生一一考较了，按着程度不同分了三班，以三才定名为天地人字班。又重新定了规矩，非到散学，不准小厮进来，凡有倒茶添碳之事，都学生自己动手。
不几日，先生便发现诸多不合适处，因学里纸笔免费，便有些不开眼的学生多领了，自去贩卖得利；纸笔稍有损坏，便弃之不用；还时不时的有人剩了饭菜，都拿去倒了。
先生于是又定规矩，将饭菜分成一份一份的，又有数个大盘，各放饭菜若是觉得吃不完，动箸前可以拨回大盘内，动箸后必须食尽，否则一律十板；不够吃的可以再从大盘内添。
先生在上完大课间隙，又教众学生一些日常技艺，毛笔头掉了，如何化松香粘好；纸张损了，如何化纸浆修补，如何将单页纸张装订成册等。
凡是不努力习学的，不管年纪大小，一律笞臀罚站；学的好的，或奖些零碎钱钞，或奖半个时辰的歇息时间——全看学生有何求。
不过一月，有些贪图学里茶饭才来上学的便吃不住打，哭着不肯来了，却又来了些肯上进而厌恶原先学里风气的学生来。
那些学生之母进荣府给凤姐请安时，将学里的事说给她听，说孩子们心性气度都和往日不同。凤姐催贾琏去看了一两回，贾琏回来赞不绝口，竟说要等荩哥儿长大，也去家学，定能不沾纨绔习气。
凤姐见贾琏自己不好读书，倒盼着儿子不纨绔，好生笑话了贾琏一番。贾琏见凤姐俏生生的，风韵更胜以往，不禁搂住凤姐，奶奶长奶奶短的说了一车甜言蜜语求欢，说要给荩哥儿添个弟弟。凤姐心动，以此引逗着贾琏，逼贾琏发了若干誓言，方才从了。
平儿见凤姐眼角都是春色，无人时便笑话凤姐，凤姐得意道：“等我再生个儿子，你和爷也生个才好。”平儿红了脸，骂凤姐不知好歹。凤姐忙赔笑安抚平儿，发誓赌咒说自己都是真心话，以往不知道有儿子的好处，现在才知道多子多福。说的平儿也动了心，犹豫着说得个姐儿才好。凤姐道：“你还怕我把你儿子养成环哥儿不成！”
平儿见凤姐连“你儿子”的话都说出来了，更是羞红了脸，自此更加用心服侍凤姐，盼凤姐生育之心比以往更盛。
贾政也去家学看了，见果然气象不同，喜之不尽，再三拜谢了二位先生，又命宝玉贾环贾兰三人下午也来家学做功课。
贾兰如鱼得水甚得先生喜欢，贾环挨了两次打，也老实读书。宝玉功课上倒是不差，只是不是打翻了茶碗，就是炭火翻了烧了衣服，有一次添脚炉的碳，竟将脚烫个大泡。
袭人慌得了不得，忙给宝玉敷药，王夫人闻讯赶来看了，也心疼不已。
宝玉虽烫了脚，却得几日不用上学，心内窃喜。只是黛玉不能如以往在园中一般常来看他，乃是美中不足。
学里的先生见宝玉如此娇生惯养，十分摇头，得空时便与众学生讲解一些场上的事，告诉众人一旦进了考场，须得自己生火烧水，茶饭都得自己料理，便是饮具餐具也得自己洗，不经心时便要生病，如何能做的好文章。
众学生这才明了规矩后头的用意，更加敬佩先生。不多时日，贾氏族学小有名气，外头各房的亲戚都有求上门来想上学的。
贾琏见祭田此时尚不能有出息，便和贾蓉说了，由族里出钱修缮了学堂，添了脩敬，又另加了人手做饭采买等——一时间，竟有了个欣欣向荣的势头。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凤姐见贾琏这后来办事都甚合自己心意，于是单治了酒，叫了平儿二人在房内单给贾琏过生日。贾琏娇妻美妾在怀，膝下儿女双全，十分得意。
不觉便到了四月间，草长莺飞天气和暖，贾家在刘姥姥庄上的别院已诸事便宜，贾琏回了贾母，贾母便命凤姐问问看谁要去的。
于是将人数都点清了：贾母带了鸳鸯并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凤姐一家四口并平儿丰儿及服侍巧姐儿荩哥儿的丫头婆子等，惜春不肯带丫鬟，黛玉带了紫鹃雪雁，吩咐雪雁多跟着惜春。贾母又叫了贾政来，与贾政说宝玉贾兰也当去看看民生，贾政觉得有理，便命宝玉跟着贾母，王夫人便和李纨说，让李纨带了贾兰也去。——贾环原也想跟着去，等了几日却不见人叫他，只得仍往学里去，赵姨娘在屋里压低了嗓子骂了半天。
贾母又邀薛姨妈，薛姨妈说精神不好，只叫宝钗带着莺儿去。宝钗便也说不去，薛姨妈道：“你陪着你妹妹去，你妹妹小，又头一回离家去外头住。你不在家时，我和你姨娘两个好好说说话。”又有莺儿百般央求，宝钗便应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学不可以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