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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篡改诏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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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绘有山水诗词的屏风后,是悬挂着精美帷慢的龙榻,床上铺着绣有龙纹的绸缎被褥。一旁的茶几上,博山炉里正缓缓升起缕缕青烟,空气中漂浮着淡雅而醇厚的沉香,依旧是一片宁静优雅的氛围,数十年如一日,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皇上躺在那儿,已经失去了知觉,昏迷不醒,只剩艰难而微弱的呼吸。那把“德钟”壶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枕边。
李祥站在床边,望着皇上苍白的面孔,又默默看了看手中的诏书,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经此一劫,皇上大概再也醒不来了。
万达离开这里之前,趁乱把那份誊抄的杨启志奏章以及“圆通”的证据都给顺手牵羊带走了,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李祥并不知道万达曾在背后告状。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李祥随意一打听便也不难知道,刚刚是谁曾与陛下单独相处,然后,陛下便莫名其妙的立诏了。其中原委,不难串联。
比起那十几个太监宫女,李祥只不过是后脚就赶到了现场。当时那诏书就摊在桌面,要说没人看见,那是自欺欺人。尽管李祥第一时间将它收起藏好,但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这事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防范。平日太过自信的李祥,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发生。
若杨启志继位,作为杨启光党羽,岂能有活路可走?李祥手脚冰凉,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不知这样已经来回思考了多久,他几乎看见牛头马面二将军就在身边虎视眈眈地转悠,随时随地要把他带走。
“李大人,蒋大人来找您……”门外有小太监怯生生道。
李祥思绪被打断,微微皱眉,望了昏迷不醒的皇上一眼,跟随小太监来到另一处房间。
作为兵部尚书的蒋友存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一进门,便起身招呼。“李大人。”
李祥还在思量蒋友存找自己的目的,却见蒋友存径直走向门口,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看样子,蒋大人有要事相谈啊。”李祥意味深长道。
蒋友存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陛下立诏一事,宫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是吗。”李祥用淡定的口吻掩饰内心的不安。
“但是,”蒋友存话锋一转,“我都已经托人帮你打听好了——当时冲进来的那些太监宫女,虽然全都看到了桌上的诏书,但是由于陛下情况危急,加上那诏书前面冗长的话语太多,他们都没有时间仔细看上面的内容,紧接着,李大人您不就到场了吗,然后万达也不见了,所以其实大家具体并不清楚立的是谁。当然,我也不知道,只是从你的反应来看,我想我可以猜到。”
“你怎么能确定大家都不知道?”李祥强装淡定。
蒋友存笑道:“我是托太监宫女去打听的,又不是我自己去打听。如果你亲口去问,那就难说了,大家忌惮于你,保不齐就有万达那样的叛徒,当面装得像一只听话的绵羊,背后冷不防给你一个‘惊喜’。”
李祥坐下不说话,脸红一阵白一阵。
蒋友存又转了转眼珠,试探着道:“若是让周浦王继位,无异于把我逼到绝路,李大人,你也是如此。哪怕你就是杀了万达,将之前隐藏奏疏的罪过都推到万达身上去,也是不可能让周浦王信服的。”
李祥板着脸,不动声色。
蒋友存摊开双手道:“没有人想死,若真将我逼到绝路,我也只能在周浦王继位那一日,带兵逼宫谋反了。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出此下策?李大人,我们都不想这样的,对吧?”
蒋友存面露无奈之色,话语中却含着满满的威胁。
李祥故作淡定,竭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冷笑道:“你不要以为兵部权利膨胀了,你也膨胀了。真到那一天,你确定调得动兵吗?据我所知,周浦王在囚禁期间早就放出风去,承诺五军都督府权利,到时候,统兵的人会听你几分?”
蒋友存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恐慌。屋子里,一片短暂的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蒋友存竟声泪俱下道:“李大人,求您救我一命啊!我之前以为成山王登基稳了,私自派人在岭南炸死吕玄英,那是庄妃娘娘的弟弟,周浦王的舅父,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我这样赶尽杀绝,你说我还会有活路嘛?!你说我会死得多惨,我都信!前任兵部尚书张贲,坐‘粮草案’,被做成了跪像,永远跪于‘六万忠魂纪念碑’前,我呢,我又将被做成什么?我的子孙后世,又将被做成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啊!”
李祥还是一动不动,目视前方墙壁,似在沉思。
蒋友存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李大人,这次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周浦王掌权,不光我俩得死,我们的人马、我们身后所有的集团都要经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现在陛下立储一事已经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咱也不可能瞒住了,好在没有人知道人选是谁,此乃不幸中之万幸,那你为何不能将计就计,直接把它改成成山王即位呢?”
蒋友存面上还是涕泪横流的模样,话语却毫不含糊。
李祥不动声色,内心盘算起下一步的举措。
蒋友存眼珠转了转,继续缓缓道来:“现在唯有成山王上台,能保我们不死。我们为他和华亭郡主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们不会亏待我们的。现在只要你小小的改动一个名字,我们这个集团将会稳如磐石。”
见李祥板着的脸有所松动,蒋友存心里暗自发笑起来:李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膨胀,我看你才是膨胀得不轻,你以为你和朱钰、陈良有什么不同?你能活到现在,单纯是因为你有皇上做靠山,成山王暂时动不了你罢了。
蒋友存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李祥心中也在盘算。——真的只是小小的改动一个名字就可以了吗?这世上除了他自己,难道不是还有个人知晓一切吗?
想到这里,李祥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皇城一角。宫外的大通铺。
几名太监在院里井口挑水、洗衣。好似平日一个普通的午后。
万达躲在一间无人小屋的角落,握着那张誊抄杨启志奏章的纸,手在剧烈地颤抖。由于过于紧张,他的两眼有些发花。
皇上吐血倒地的那一刻,他无意识地惊呼出声,后面的事情就基本上不由得掌控。十几个人冲进来的时候,他连忙叫他们查看陛下病情,将别人注意力都引到陛下身上,然后趁乱将桌脚那张誊抄奏章的纸以及带有“圆通”的几件证物顺手牵羊塞进衣服里,以找太医为由溜了出去。
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逃,逃离可能马上就要到来的李祥,逃离皇宫。现在他是暂时逃出来了,可是接下去呢?作为皇上立诏的第一见证人,他无疑是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角色。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翻找出房中的纸笔,提起笔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太子者,国之根本,然逢乱世……”他聚精会神默写着。这是皇上刚刚写下的诏书,他还记忆犹新。
“万达,外头有人找!”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他浑身一个激灵,握笔的手也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