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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壤之隔 ...

  •   暮家兄妹以及李靖梣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噗嗤,哈哈哈哈……”
      瞥见对面三双因吃惊而当掉的眼睛,花魁娘子忽然抖着肩膀笑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啊,我哪有那么娇弱!”三个人继续在那边发楞,花卿笑得差不多了,便一本正经道:“其实,就和云栽说的差不多啦,戴面纱会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我更想带帷帽的,那样遮得更严实,但是帽子太大了不方便,眼睛又不好看路。所以就戴面纱了。就是这样。”
      她乐得其所,还以为是自己耍的小聪明把大家都骗呆了,殊不知是自己突然绽放的笑容让人惊艳得有点挪不开眼了。
      依旧自顾自说道:“戴面纱还有一样好处,如果碰上我不喜欢的人,又不得不跟他周旋,我可以上半边脸跟他笑,下半边脸藏在底下骂他!就像这样……”她用手遮挡着脸,示范给他们看。同样一副表情,遮上面的时候就是哭,遮下面的时候就是笑,不遮的时候就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鬼脸。虽然违和,但足够令人捧腹。
      她那一颦一笑的灵动神态,牢牢地印在了对面三人的脑海中,许多年后,他们都记得她在饭桌前像个顽童般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也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她的名头可以在小京都这个不输京城繁华的地方如此响亮!
      这就是康阳县最有名的花魁娘子,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花中魁首!
      总之,这顿饭以后花卿就成了李靖梣桌上的常客,因为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摘下面纱,其余时候还是照常蒙着脸,也不知怕呛的玩笑是不是真的。而云栽为了能够多见几回她的真容,就时常撺掇李靖梣请她到前厅吃饭,久而久之,她们便熟悉到能在饭桌上偶尔开开玩笑的程度。
      比如云栽花痴她美貌的时候,花卿便会问她:“比起你们皇宫里的天仙娘娘们如何?”云栽都会万分肯定地回答:“比她们都美,宫里的娘娘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这时候李靖梣就会轻咳一声,提醒她不可胡言,乱了分寸。
      小丫头毕竟胆怯,偏花卿是不怕的,非凡不怕,还会故意把话往她身上扯,因为晓得她不会真的生气,“那比起你们的殿下呢?”
      云栽总会迫于忠心护主的压力,委婉道:“当然比起我们殿下还是要稍欠一点点的。”随后又遮着嘴和她在下面小声说:“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殿下之后就是你了。”
      李靖梣不在时还好些,倘若她在场,把小丫头的行径看在眼里,必要在心里狠狠数落她“忠心”了。
      不过,尽管他们的关系到了可以偶尔开玩笑的地步,但也仅限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一道涉及到公事,暮家兄妹还是很守本分,从来不敢在皇太女面前妄言造次。比如这次李靖梣说到要借路大官人的影响力召开粮商大会,暮家兄妹都是小心翼翼地听着。间或云种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云栽不是很懂就一句话不说。而花魁娘子那声满不在意的轻笑,在李靖梣耳中就显得尤为突兀。
      花卿自是感觉到了对面的不快,她敛了笑容,也严肃起来道:“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方才听闻,点心爱要让路大官人主持筹粮大会?”
      她用了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显然是在公开质疑她的决定。李靖梣心头压了股无名火,但神色仍然冷静:“花魁娘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花卿似乎并不想招致她的反感,仔细考虑了一下才说:“我听人说,这位路大官人平时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江南粮商中数他最龟毛了,要他主持筹粮,不是让当贼的去捉贼?”
      “我看那路大官人为人挺大方的呀,每天都来行宫拜见殿下,还带许多礼物,人也很殷勤,看起来不像不爽快的人!”云栽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人很善钻营的,对你殷勤是觉得你有利可图。如果能够结交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他在江南粮商界就更吃得开,他能不上赶着巴结么。而且,他连姑娘的嫖资都要克扣的,你想这样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如果攀上皇太女这棵高枝儿,岂不会加以利用?即便现在他能帮殿下筹到粮食,时日一长,必会累坏殿下的名声。”
      李靖梣闻言冷笑,“花魁娘子似乎对江南粮商界颇有了解,连他们的为人都一清二楚。”
      “嗯……我跟秦大官人打过几年交道,他是江南粮商界的翘楚,与这些人多有来往,平时也会跟我说一些生意场上的事。耳濡目染,自然也略知一些行情。”说完,又好心提醒:“殿下还是不要相信这位路大官人为好,他不是什么好货色的。”
      她不提秦大官人还好,一提秦大官人,李靖梣的火气就上来了,这个奸商自从那日跑走以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真的不管这花魁娘子了。原本以为可以利用的活棋转眼变成了死棋,皇太女怎能不气,当场就讽刺:“他不是什么好货色,你那老相好秦大官人就是什么好货色了吗?”
      话一出口那花魁娘子的脸色就变了,李靖梣却并未收口,“路某人再不堪,起码现在是他在帮本宫筹粮,而你那位口口声声对你情深义重的秦大官人,除了会跟朝廷作对外,他还会做什么,怕只会躲在角落里对别人戳脊梁骨!”
      暮家兄妹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自从来到康阳后,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殿下发这么大火。
      “殿下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什么好货色,而我们这种人,怕是连好货色都算不上吧,充其量只是别人的玩偶罢了。”说着花卿眼圈红了,却还强撑着不掉眼泪。
      云栽心疼她,小声道:“花卿姐姐,你别多想啊,殿下不是那个意思!”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花卿虽然出身于勾栏,但是身上并没有沾染一丝和堕落有关的风尘气,相反她乐观,开朗,美丽,大方,健谈,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很好的教养,还有那股令人费解的书卷气,她从前只在殿下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些日子并未见她读过书。无数次想问她是怎么沦落风尘的,但话到嘴边又怕戳到她的伤心处,就一直没敢问。
      方才李靖梣提到秦大官人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用了“老相好”三个字,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她卑微的出身。殿下心里对秦大官人有气,云栽清楚,但是祸及无辜的花卿,仍不免替她委屈。毕竟连她都听得出来,花卿是出于一片好意,如果不是因为关心殿下,她根本没必要说这些的。
      李靖梣有些下不来台,但也并没有打算服软道歉,她自认虽有些冒犯,但道理上并没有错。难道她和秦大官人不算一丘之貉么?鬼知道那股令她心烦意乱的源头是什么,“你们吃,我回房了。”
      待她走后,花卿便也搁下碗筷,对云栽、云种说:“嗯,我吃饱了,我可以先回房了吗?
      看她忽然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云栽有点心疼,“当然可以了,只要殿下不在桌上,你吃饱了随时可以离席,不需要跟我们说的。”云种也连连点头,表态支持妹妹的说法。
      花卿苦涩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这间她本不该来的厅堂。此后几天,她都呆在后院老老实实地料理花草,不曾到前厅来,也不再向李靖梣过问任何有关筹粮的事。她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一个是低贱到尘埃里的花魁,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
      渐渐地,李靖梣也忘了这个人存在。只是偶尔听云栽提起她的时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其余时候,行宫安静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只是有一次她办差回来,在宫门口看见了那位又聋又哑的老妇人,提着一个食盒,在和守卫比划着什么,似乎想要进行宫去。但侍卫根本看不懂她的手势,只当她是个疯子把她往外赶。后来得知,这个聋婆婆自从花卿被软禁后,每天都会提着饭菜到这边给她送饭,尽管每次都被驱赶,还是一日三餐照送不误。
      李靖梣只是动用了举手之劳,派了个人将她领进行宫,并叮嘱以后她再来也不必拦着,等她送完饭再送走便是。这也是那日后,她唯一主动想起有关花卿的人和事了。
      与此同时,在路大官人的主持下,筹粮计划一天天顺利实施着,李靖梣肩上的担子也逐日减轻。虽然,偶尔想到那位无故失踪的秦大官人,她的心里还是会无名火起,不过,在接下来的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里,这火总算没有烧起来。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秦浊这厮现身某座青楼,包养了另一位花魁娘子。这股无名火忽然就沸腾到了顶点!
      “这个薄情寡义的混账东西,真是枉费花卿姑娘对他一片痴心!连他家里的下人都比他有良心!”云种的愤怒猛然戳中皇太女心中从不愿拆解的那团乱麻,一切一切的藤蔓似乎都在那刻解开,枝条向着同一个令人错愕的方向延展。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替她打抱不平?明明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过程也并不愉快,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某个闲来无事的午后,不经意地走过那条回廊开始。
      行宫的回廊完全入乡随俗了江南园林的弯弯绕绕,不熟的时候总容易走错。那天,她正在廊下为此愁闷的时候,就在后园的花圃中,看到了这样一幅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可以称之为美的画面。
      彼时天刚下过小雨,花园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湿润的青草香。
      花卿神情自若地坐在花圃旁边石几上,手中掂着一把小铁铲,正细细地为海棠花培土。间或拿旁边的小花壶浇一下水。
      她手上沾了一层湿润的软泥,却一点不显得脏,干净白皙如泥中藕。借着手腕的力量一上一下轻轻拍打花盆里的土壤,那专注的神情,似乎不该被任何世俗的人打扰或捆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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