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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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完成那个棘手的实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关在实验室里废寝忘食地工作已经让他比以前更瘦小了。几天没洗的白大褂上也开始可以看到某种黄斑了，尽管本身有着自洁功能。他的确是忙了好久了，一边得实验，一边又得写作。
“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任何历史都是主体参与的结果，一旦脱离主体的观照，就无所谓真正的历史。所以那个研究物理学的教授才有如此惊人的观点“月亮在无人看到它的时候根本不存在。”[1]美国康奈尔大学牟民教授，在研究了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和罗森三人针对测不准定律而发现了瞬时超距作用的事实后所作的评论。量子力学的胜利说明了在哲学上实在论的失败，致使这种充满神学色彩的说法成为存在主义哲学研究的主要对象。
光标指针前的那段文字是他睡前的“思想”。
他趴在办公室的书桌上，头下压着一本柯林武德著《历史的观念》，搁在书角上的光电鼠标伏在书上如同镇石。和它同步的显示屏中，指针一闪一闪地像精灵一样在文字背后跳跃。
那些可怜巴巴的摄像头就像是手术灯一样，监视着实验室里所有的一切。从实验室里那些东西与作的笔记来看，可知他并不是一个正规的研究天体或者化学的专家。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他。
秘书推门进来对一脸疲倦的他说：“不好了，教授，您那位史学理论研究所的朋友被公安局抓走了。据说是他利用了你的发明去窥探人家隐私，被逮个正着，不日将提起诉讼了，可能要被刑拘。”
“这不可能，”他心道，“李亦清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我得去看看。”
“教授，局里说了拒绝任何探监和保释，因为他的行为可能已经涉及到一个重大的国家机密。”秘书补充道。
他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激动，“不可能的，他一个地地道道的科学工作者，与世无争，怎么可能去窥探国家机密呢？不可能的，我绝不相信。”
办公室墙上的钟指示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回去吧，教授。这电脑中的资料还有用吗？”
“当然，你帮我把它打印出来，这是我的计划书雏型，我在做一个重大的试验。”
秘书一边取纸打印，一边看着他的计划书，嘟囔着：“‘程序人，监控我不存在的世界，以我的形式证明世界之是否可能存在’。当然存在，这还用说吗？”
所谓程序人，其原理就是利用现代网络的普遍性，用特殊软件和程序去“变态”地搜集每个终端的影像，从而得以监控世界的目的，其意义并不在于窥探。教授是希望通过以历史主义的田野方法去研究“没有人看到的月亮”到底在不在，这是追寻历史真实与否的科学主义方法。
临近九点的时候，教授终于驱车到了位于市郊的派出所。这座派出所很有特色，是那种20世纪80年代建造的老式的红砖结构，四周围墙上的藤蔓爬伏着，勾心斗角，盘枝错节。阴湿的地面在轿车辗压后留下的痕迹就像皮肤人抓起的红纹，一会儿工夫就又慢慢地消褪了。从外饰上很容易看出这座派出所的特殊性。据说，一般本市的重特大案件的嫌犯皆由此逮捕和暂时关押。为了防止外人的干扰和犯罪集团的袭击，这里的警察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
教授把车停下后，径自朝中间的行政大楼走去。还没等上得大厅正门，已有四五名警员从侧面包抄而来。正厅里站着的那个警察，从肩章上可以明显地知道他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头”。“将他拿下”，“头”厉声大喝。
众人一拥而上，冲向教授。教授毫无防备，已束手就擒了。
“马元涛，男，45岁，银城大学著名史学理论教授。”“头”嘻嘻一笑，读着教授的简历，“2009年毕业于南京机电大学防暴设备专业，同时获得哲学学士；13年在上海历史学院获得史学理论硕士学位；16年在复旦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同期参加反特训练营的特别任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哲学与间谍训练方面颇有天赋，文武双全，天才，天才哪！你们看看，什么是天才，这才是天才。我们中国要多这样的人才，我们就不用担那么多心了。”那个“头”絮絮叨叨地坐在办公室的书桌前。
马元涛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群警察无可奈何地垂着头：“你们为什么抓我，我没有犯错。你们把李亦清怎么样了？”
“头”摇摇头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李亦清他没事，好得很呐，不过现在他可能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了。这不能怪谁，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的‘程序人’，我们怎么会想到把你弄到这里来呀。”
“我这个成果是有利于侦察的，是一项先进科技呢？”
“是吗，这样说来对我们有很大用处罗。弟兄们，听清楚了，这对我们是有很大用处的。”
“是有很大用处的。”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难道你们不是用来侦察的吗……”
“不是，反正告诉你也没关系，我们要用你的‘程序人’来检验我们的遥控人计划是否成功，能不能如我们公司所愿的为我们利用。为了能够让你看到由你研制的这项伟大发明，公司已经决定取消你的记忆，以便让你亲眼目睹你自己的成果。”“头”再一次摇起他那个奇怪的脑袋，“来，给我把他打上一剂。”
马元涛尽管知道这帮人并不是人民的警察，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因为他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如何离开这个地方。显然这种努力是无济于事的。
马元涛使出混身的劲，试图脱离他们的控制，无奈面对四个训练有素的大汉还是显得力不从心了。当一名医生把针筒刺进他的皮肤的时候，他发出了遗忘之前的最后一声吼叫。
突然，晴空爆出一声惊雷，可是雨却没有下，就看到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头”见大家已经把马元涛搞定了，点起一根烟踱步离开了审讯室。
刚走到门厅走廊，眼前一辆高级跑车“哧”的停在大厅前的台阶前。从车上走下来的年轻军官马上把“头”吸引过去。
他掐灭了烟头，上前打招呼，“你好，你好，该叫你韩大作家还是叫你韩大侦探呀！难得有空到我这里啊。”
“见笑见笑。这叫业余的专业，专业的业余。我韩震威当然永远是你叫的了。对了，赵光明兄，这马元涛教授怎么在你这里？我最近有可能要去采访他，正是巧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他的车吗？”
“看来侦探还是你的专业呀，不错，那真是他的车。不过是被一个小偷偷来的，刚好被我们的警察扣住了，刚刚跟他通了电话，他说在外地，需要过几天才能来取。”
“噢，是吗？我只是记得他的车牌号，与我们社长的名字很般配：ZL，后面的01382去零就是我们末代皇帝的车牌号啊，这就记住。我也是上次马教授告诉我的，他对这个车牌号可是非常满意的。”
“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长学问。”那个叫赵光明的点点头，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主。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了，此次我来这里是要采访一下，上头临时说要写一个有关我市精神文明建设优秀单位的稿子，明天一大早还要把它发到报社去呢。我思来忖去觉得还是写西郊派出所比较好啊，而且你所也正符合要求啊。”
采访完派出所回来，已经是凌晨了。韩震威倒在车里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径自朝《今日警察》报社去了。他要赶在早上八点之前把稿子交上去，以备第二天刊登。
报社位于市区东首阳光路上，是一所事业单位，由紧挨其旁的科学出版社主办，银城市委宣传部主管。因为当今房价贵如金，《今日警察》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全部的工作都在这里完成，完成的稿件通常由一名编辑把它送到印刷厂里，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韩震威把稿子交给责任编辑黄健仁后，经过科学出版社大院的时候，碰到一名出版社的编辑。这人韩震威认识，是黄健仁介绍的。
“老韩，听说你很喜欢看马元涛教授的书，恰好这里有一本样书，刚出的。有些地方已经修正，这本已经没有用了，要不给你拿去研究研究吧，不过可不能外传。”
“好啊，对了，马元涛这本书是什么时候投的稿，应该有一年了吧？”
“什么时候送来倒不记得了，不过今天早上还来过，就在刚才。奇怪的是，他这次来只是问了一下，书有没有付梓。知道还要一段时候后，他就什么话也没说走了。”那人很热心。
“是吗，可能是近来比较辛苦吧。”
韩震威从那人手里接过那本没有封皮的样书，题名为《通向澄明之境——人类的自我理解》，这次该是涉及如何进行从历史角度理解人类的过去了吧，他心道。
这一天没其它事，韩震威开车去往图书馆。这是他的习惯，平常只要有空就去图书馆里呆上一天。图书馆的确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不仅非常安静，而且还可以认识很多朋友。他选择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拿出马元涛的新书看起来。其间碰到几个朋友向他打招呼，可是他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书中的内容实在写得太精彩了，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我们的心理感受、意识体验与外在物体的最大区别在于心理感受与意识体验不是各自独立自在的，而是前后相继，彼此相连，贯穿一气的。这就是外知觉无不存在于空间之中而内知觉无不存在于时间之中的道理，内在时间包含有时间的对象极和自我极两方面的功能。一、时间化是指时间对象统一化的构造过程，是指诸多的零散内知觉材料被绵延的时间意识统一化；二、时间化也是指自我的自身构造过程，内在时间意识在构造对象的同一性时也使其自身得以实现，因为并不存在一个纯粹的与意识对象相脱离的赤裸裸的内在时间意识。”
真是绝妙好文，可是看完之后，韩震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一样，莫可名状。不像以前看了之后那么酣畅淋漓，总好像有某种不可抑制的冲动在心里悸动，究竟是什么呢，他暂时还不知道，直到下午离开图书馆的时候他还是一直没弄清楚。今天天气不是很差，应该不是心情很乱，也不去想它，只管回家。
当韩震威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电视。见他回来，随便地说了一声，“你刚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
韩震威从图书馆里来，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觉得肚子里有点饿。刚一进门，就去冰箱里找食物，边找边跟他妻子李丽说：“平常都是你等着我回家来吃晚饭，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早？”
“你说什么呀，我不是跟你一块儿吃得吗，你今天怎么了，犯神经了。”
“什么？”韩震威心里咯登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吃晚饭，我可是刚刚从图书馆里回来。”这时他才想到为什么妻子在他一回家就说，怎么刚出去又回来了。
“别逗了，老公，你不会经常看马元涛的书，产生幻觉了吧。”
“谁跟你开玩笑，快给我弄些吃的吧！”
“不是刚刚吃过吗？”，不过李丽还是起身去厨房为他准备一些吃的。
“算了吧，懒得跟你说。反正我在图书馆里有记录。”
“好好，我信你”李丽找出一个蛋糕，熬制了一杯豆浆递给他。
韩震威接过去就把蛋糕往嘴里送，端着豆浆就往电视机旁移动。
“哇，这是什么呀，我不是最讨厌喝豆浆的吗？你怎么给我弄了这个东西。”
“可是刚才你还特别强调要喝豆浆的呀？”
韩震威突然闪过马元涛曾经有过的一个念头：我不在的时候，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呢？但是这个念头仅一闪而过，也没在意。
这时妻子倒反而觉得有点奇怪，一定要他带她去看一下图书馆记录。可是当他们再次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居然真得没有韩震威来过图书馆的记录。
“你看没有吧！我说你今天犯傻了。”
这下好玩了，难道故事要发生到我身上来了吗？平生最喜欢侦探故事和侦探研究的韩震威这下来劲了，“我喜欢刺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什么呀，乱七八糟！”妻子在旁揶揄道。
“《第六日》。”
他看看妻子，心里暗想：“我就当是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出现了吧！可是有人会搞克隆人，现代法律早在世纪初就已经否决了。”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并不是如他所想象的那样，那个所谓的“他”也没有再次出现，在夫妻之间则好像产生了某种隔阂。妻子以为韩震威他看哲学看多了，犯傻了。曾经她的一个同学就是因为哲学书看多了，竟然最后选择了与火车赛跑，而且终于用生命证明了人的速度只可能在主观世界里超越火车的。因此，她冷不防的就会做一些相关的梦，并且也总是在想一些办法，让韩震威去做一下心理治疗。而在韩震威心里却是别样的滋味，是不是妻子在向我隐瞒什么，为什么她要编这么有趣的谎话，当一个女人心不在焉的时候总是有什么原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