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53、错念

　　他知道冰涵对阿凝的怂恿，有某个瞬间，夙未觉得他是想要杀了她的。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又无比深刻地理解着冰涵的感受，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说到底一切原是因他而起。

　　冰涵喜欢他，夙未一直知道的，便如同，他喜欢阿凝。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任谁也藏不住的。

　　阿凝成亲那一日，湘泠来寻他，她扯住他的衣襟，字字凄切，“你便是准备就这样眼睁睁看她嫁与别人!”

　　夙未蹙一蹙眉，心中无比明白这次阿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否则凭她的性子，决计说不出那般坚决的话来。因为太了解，所以一早便绝了望，又因着太过绝望，夙未平生第一次竟生出些玩笑心思。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将湘泠从身上拨下来，说，“若是不愿看，可以选择闭上眼，一直睁着会乏的。”

　　湘泠闻言如遭雷劈，直愣愣盯着他，以为他疯了，震惊之下以致半晌才流露出些格外怜悯的神色，默然转身离去。

　　夙未愣了愣，很是莫名。

　　可他到底还是尾随湘泠到了洛都，眼睁睁看阿凝嫁与了他人，没有闭眼。即便，洛都的十里红妆太过明艳热烈，几乎灼伤了夙未的双眸。

　　他握着酒杯，喝了平生第一口酒，品出了苦涩的滋味。

　　他站在残了白雪的庭院中，看灯火通明里人影憧憧，恍惚了一抹笑影，便忽而回忆起阿凝大妆的模样，那样倾国倾城。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如今更是平添三分艳色妩媚，只可惜，是为了别人。

　　夙未在冷风中饮多了酒，呛到了，咳了几声，牵动了那迁延不愈的旧时伤病，吐了血。

　　那血落在地上，映着白雪明灯，妖冶到极致。

　　成瑾寻到夙未时，那个向来从容的男子依然是副赏心悦目的模样，尽管他醉了，墨眸迷离。成瑾忽而想起曾经打哪儿看来的一句话，大约是说，美人不管是怎么折腾，都是风情万种的。由是，深以为然。

　　夙未的伤断断续续养了年余，终于快将养好时，阿凝却忽然用了禁术，脱胎换骨。

　　他赶到时已然迟了，阿凝面色惨白，大汗淋漓，那术法已然启动，根本就是停不得了。

　　夙未伸手接过阿凝的最后一滴珠泪，叹息着问她，“值得吗？”

　　阿凝笑了，格外满足。

　　那禁术极是伤身，夙未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将对阿凝的伤害减到最低。

　　那之后，宣帝君御却下令将阿凝贬入冷宫，夙未不忿，执剑比在那男子颈上，淡笑质问。

　　君御正视他，不卑不亢，说，“我对她的情，并不比阁下少一分一毫。”

　　君御解释，“时局动荡，这是护她周全的唯一方式。只有我假装不在意她，那些人才不会算计到她身上。”

　　夙未提出可以帮他，可是君御却拒绝了，言语间，十分之骄傲的神色。

　　君御说，“局已布好，如今的狼狈只是暂时，在下自有论断，便不劳阁下费心了。”

　　夙未看着那个英俊明朗的少年，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为何阿凝会爱上那人了。

　　于是，他告诉了君御阿凝的牺牲，那男子闻言沉默半晌，郑重承诺，“此生此世，定不负她。”

　　君御也确实如他所言，日日避了人偷偷去瞧阿凝，从不曾间断。

　　夙未看着那少年，终究选择相信君御。却不想，一念之差，他再次见到阿凝时，她已然失了生机。

　　那一日下了雪，茫茫大地，素裹银妆，看上去干净极了。

　　阿凝便在那个清冷的早晨，靠在他怀中，止了呼吸。

　　她中了蛊，牵机。

　　君御知道这个消息时，什么都没有顾上便赶了来，紫金发冠坠地，青丝凌乱，形容狼狈极了。

　　那个年轻的帝王呆呆跪在地上，泪雨滂沱。

　　夙未冷眼旁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