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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   时恩依稀记得,高三下学期一个天色微明的清晨,寒风瑟瑟,薄薄的校服挡不住一点寒意。
      男生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一杯热腾腾的豆浆等在楼下,他的耳朵冻得通红,裸露在外的一只手僵硬得失去了知觉。

      就是那时候,她鼻尖一酸,涌上身心的温暖胜过脖颈上厚重的围巾。
      也是那时候,她把他的手藏进衣兜里,和他从僻静的小径走回教室。

      后来时恩想想,自己怎么轻易地就被一袋早餐收买了?

      可往后的岁岁年年,日复一日,只要他在,总会有一份早餐送到楼下。
      偶尔是包子油条豆浆,偶尔是清粥小菜肉松。

      有一年秦州的冬天特别冷。
      前一天刚和他吵完架,时恩思忖着第二天他大抵是不会来了。

      那天上午正好没有课,她在床上躺到八点多钟,翻来覆去,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于是起身,换上衣服裹上围巾,走出宿舍时迎面而来凛冽的寒风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她跑下楼,额前的头发早已散乱,拐过第一层楼梯的平台后,蓦地发现玻璃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进宿舍楼需要门禁卡,他没有这栋楼的卡,如果没有人进出他就只能一直等在外面。

      时恩当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飞快地跑下楼把门打开,把他拉进大厅,摸着他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脸颊,一时间又急又气。

      她在气自己,也在气他。
      气自己心胸狭隘,也气他太傻太笨。

      苏赜看到她下来后,将早餐递给她。
      手太冷,他也不敢伸出去碰她。

      时恩摸着早餐还是温热的,眼泪骤然掉落下来。
      苏赜急了慌了帮她擦眼泪,一忽儿低声安慰,一忽儿又不知所措。

      窗外还是落了点小雨,他的羽绒服上沾了些雨丝。
      下了雨的冬日格外寒冷,时恩越想越难过,最后竟抱着他在大厅里哭了起来。

      从那儿以后,每每吵完架她都会跟他说:“明天再不要给我送早餐。”
      苏赜总会在电话那头固执倔强:“要的。”
      “你冻死我也不管你。”

      可第二天,她还是会下楼看看,满是不甘心和不服气。

      但一看到他还在那儿,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清晨,她心底的埋怨便会消泯殆尽,就像突然敲碎的坚冰一样。

      苏赜每每看到她下楼就很高兴,就算她扁着嘴斜着眼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时恩于他而言是最忙乱最无助时最大最珍贵的宝藏。

      无论他做什么选择,她都支持他,甚至连他犹豫着要不要出国读研时她也只是愣一下,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有许多话她不敢当面讲,生怕话未出口泪已决堤。她写了一封信给他,回家之前塞到他手里,和他告别时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信里写了这么一段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世界上还有许多人眺望着窗外的玫瑰花触碰不到。
      我感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把你本该去做项目、参加比赛、参加实践的时间分给了我。
      我花了你太多时间,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而无法自由地左右自己的未来。
      ……
      亲爱的如果你是因为我而犹豫要不要出国,那么我希望你知道,让你对未来感到迷茫的感情不是一份好的感情。
      我们能彼此鼓舞共同成长,有朝一日你凯旋之时我能为你建造一座凯旋门,那才是最棒的。
      原谅我不能在你面前讲这话,你知道我讲重要的话时总是需要一份稿子。我直接将这份稿子呈给你看,你能看得更仔细。

      之后的两年里,苏赜到美国读研。
      时差八个小时,他们总是拣着挑着时间听听对方的声音看看对方。
      而这两年,也是时恩发邮件发得最勤最认真的时候。

      他们总是在邮件里互相鼓励,将近些日子好玩有趣有意义的事情写成故事,也会将对对方的思念写成一封封情书。

      时恩时而看着他洋洋洒洒地讲完他的学业课程后突然换成小孩子的语气来述说他的怀恋和期待,不由得心底一甜,又是一酸。

      古人言: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谢谢你陪在我左右。
      谢谢你送我到远洋。

      你为我铸就的凯旋门是我今生今世都仰望不够的穹苍宇宙。

      * *

      书房的门打开的时候,时恩伸手捂住嘴巴,眼眶瞬间红了。

      屋内屋外有人在喊:“走错片场走错片场了!”

      众人簇拥着她走出来,苏赜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把她领到爱心中央。

      周围人头攒动,每双眼睛都认真而专注。
      客厅里一片寂静,时恩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可看到苏赜缓缓单膝下跪时,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时典连忙上前给姐姐递上纸巾。

      周围静悄悄的,苏赜一手拿花一手牵着时恩的手,唇贴在她的手背上喃喃一句什么。
      众人听不太清,只见时恩流着眼泪笑着点了点头。

      “不行啊,我们是见证人,一句不落都要听的!”有人喊道。

      听了这话,苏赜清了清嗓子,看着时恩的眼睛,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你知道我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忘词,所以允不允许我拿一下稿子?”

      周围的人都喊不允许。
      时恩又一次点了点头。

      她接过苏赜手上的玫瑰花,伸手碰了碰一朵花的花瓣,认真地看着他。

      苏赜从胸前拿出一张纸展开,页脚沾了点水渍。
      他看着那上面每一个字,以沉缓而郑重的语调地念了起来。

      大家凝神静听,摄影师拿着相机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听着听着,人群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听着听着,便有人落了泪。

      时典站在第一排,这时垂下脑袋捂着眼睛揉了揉。
      叶澄铎抽了张纸递给她,她默默地接过,眼睛从指缝里偷觑他一眼,又立马捂了起来。

      只听最后,苏赜说道:

      “今年你二十五岁了,刚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我们大学毕业了我就娶你。我没有骗你。”
      “我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可我不能一无所有地娶你。”
      “谢谢你理解我,谢谢你这么爱我们,谢谢你一直不离不弃。”
      “现在我有能力,可以请求你将手放在我的手中……”

      苏赜说到这儿,把戒指盒打开。

      一字一句,极尽深情地问:“你愿意吗?”

      客厅沉寂瞬时蓦地欢腾起来,大家众口一致,大声喊着“愿意”,随后又安静下来。
      只见时恩点了点头,毫不含糊地答道:“我愿意!”

      苏赜轻轻叹了口气,带着被赠予宝贝的喜悦以及那么几分喜极而泣的激动。
      他将戒指戴在她手上,时恩扶着他站起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附在彼此的耳边短暂地呢喃。

      时恩擦了擦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缓缓开口道:“其实今天下午我突然问他,我说‘诶,我大学舍友她男朋友跟她求婚了,那我们呢’?”

      “他跟我说,‘我没有考虑,要不我准备一下?’我当时蛮难过的。”

      “其实我知道,他是一个很木讷的人。别看他是个心理咨询师,给别人排忧解难,好像很懂的样子,可他真的特别不懂这一些……”时恩说到这儿,抹了抹眼角,“你们知道他有多傻吗……”

      “他就傻到去店里给我买份生日礼物,逛半天后打电话给我说,‘你今年生日想要什么?我好像逛不下去了’……”

      大家轻声笑起来。

      “我没想到他会做这些,叫来大家,还背着我叫来我妹妹。但真的谢谢到场的所有人,谢谢你们的见证……”

      有人带头鼓起掌,苏赜和时恩深深鞠了一躬。

      客厅太小,几乎容不下这么多人。

      房子的主人,也就是时恩在图书馆的同事已经着手泡好茶,人手一杯递到每个人手上。

      众人聚在客厅里聊天的当儿,俞玥忽然找不到时典。望了一圈过去,发现叶澄铎也不见了。

      “没准是哭晕过去了。”艾琳说着,啜了口热茶。
      俞玥耸耸肩,叹了叹气道:“好了,这下典典爱哭是闻名遐迩了。”

      * *

      刚下过大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凉。
      夜风吹在手臂上,像薄荷贴在肌肤上。

      叶澄铎搬了块小椅子坐到时典身边,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好似无意地将纸巾递给她。

      时典赧然,抬头看他一眼,推了推:“我不哭了。”
      随后又伸手抽了一张:“我再擦一下鼻涕。”

      叶澄铎把玩着手里的纸巾袋,将袋子的每个棱角都拣直拉平。
      时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脸颊贴在臂弯里,轻声说道:“我要感动死了……才不是我爱哭。”
      “是吗?”

      “你不觉得感动吗?”
      “觉得。”

      “特别是苏赜讲的那句‘谢谢你这么爱我们’,他不是说‘谢谢你这么爱我’,也不是谢谢你爱其他的什么,而是‘我们’,”时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声音低沉而悠远,“‘我们’两个字涵盖了好多东西……”

      “他准备得很用心。”
      “他说他写这稿子的时候自己哭了。”

      叶澄铎的眼神闪了一下。

      他舔了舔唇角,偷偷觑了眼身旁的人,半开玩笑却小心翼翼地问:“以后有人跟你求婚你是不是也要哭成这样?”
      “那也得看感不感人啊。”时典忽然来了兴致,“如果他准备得随随便便,那我肯定得揍死他了。”

      “这么吓人?”叶澄铎皱了皱眉。
      时典侧过头去,但见他仍是一言难尽的神情,忍不住说道:“又不是说你,干嘛一副要吓死的样子?”
      “……没啊。”

      “那我以后也要找一个像苏赜爱我姐姐一样爱我的人,”时典说,双手合十贴在下巴上,“这样,只要他求婚我都会感动。”

      可惜的是,今夜没有流星。

      时典也不知向流星许愿是否能成真。
      可她还是满怀希望地将愿望讲出来。

      大雨过后,阳台上一片水渍。
      叶澄铎踩着脚下的水,断断续续,不协调不流畅地划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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