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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   下课后,仇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从座位起身往讲台走去。叶澄铎沉默地看着他走路的姿势,眼神倏地黯淡下来。

      “脚受伤了?”班主任接过医学证明,关切地问,“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但暂时还不能长时间站着。”
      “没关系,我会跟教官说,明天大家训练的时候你就坐在大树底下,没吃过猪肉也要看看猪跑是不是?”
      “……是。”

      仇安一瘸一拐地回到位置上,叶澄铎问他:“怎么了?”
      “前几天游泳的时候脚指头受伤了,现在还疼。”
      “趾骨吗?”
      “嗯,医生说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

      “老叶,我记得你之前趾骨也受过伤是不是?”庞三材转过身问,膝盖却这在这时被即将离座的陈泽勋捶了一下。
      看到叶澄铎低下头去,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打了两下嘴:“呸,我趾骨才坏了。”
      叶澄铎无话可说地瞟了他一眼,翻开手中的书。

      时典盛水时听到他们的对话,盛完水后她戳了下叶澄铎的肩膀,闲闲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书。”
      “他在看《悲惨世界》。”

      叶澄铎把书盖到庞三材脸上叫他转过身去,回过头解释道:“他太吵了。”
      时典一面喝水一面看着他们,微微眯起眼睛问:“《悲惨世界》好看吗?”
      “太厚了。”叶澄铎说。

      她站在他身后,他不得不扭过脖子才能看到她。
      时典想嘲笑他可真像头长颈鹿,碍于人多只好说道:“我走了,你这样很快就会斜视的!”
      “……嗯。”

      * *

      晚自修下课后,时典站在教室外等俞玥收拾书包。

      走廊上大家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地拥挤着回去休息。叶澄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看到她一声不吭地俯视楼下,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时典条件反射地仰起头,“我看人啊,大家都要回家了。”
      “你不也要回宿舍了?”
      “回宿舍和回家总是有差别的。”

      “想家了?”半晌,叶澄铎问。
      时典点了点头,声音戚戚,含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可能是第一天,第一天都这样。”
      “嗯。”

      嘈杂之中,陈泽勋高声喊了叶澄铎一声,时典先一步看过去,连忙说道:“你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再见。”
      “明天见。”

      * *

      俞玥和谭松苑先回宿舍,时典和程飏负责买夜宵。下午的饭菜太过清淡,正巧四个人都是消化极快的类型。

      在卖包子的窗口买完四个烧麦后,程飏突然说道:“其实,大表哥本来也想寄宿,可我姨父不让。”
      “嗯?他家不是很近吗?”
      “我家也很近呀,就在他家旁边。”
      “那你为什么住宿?”

      “就想……体验一下寄宿的生活。”程飏一面掏钱一面说,“我觉得大家住在一起就会很亲密,我爸妈很赞同,我就寄宿成功啦。”

      时典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种小孩子,不懂我们寄宿的归家心切。”

      “经历了才有发言权,等我经历了再告诉你!不过,你想想,如果大表哥寄宿就好了。”
      “为什么?”

      “不觉得吗?”程飏反问,“都住在学校就会有种特殊的感觉。比如,可以看到他头发没吹干或者穿拖鞋的样子啊。”

      “他会穿着拖鞋就出门吗?”时典纳闷,“他看起来那么……一本正经。”
      “他在家跟在外面不一样,他比我还邋遢的!”

      “你为什么会说自己邋遢?”时典不解地问。
      程飏愣了一下,把话题扯回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也很好奇对不对?!”

      “好奇又怎么样,他又不寄宿。”
      “……对啊。”

      “就跟……”时典思绪忽的一转,戛然住口。
      程飏笑着撞她的肩膀,追问她下文是什么,却被她嘻嘻哈哈地搪塞过去。

      末了,程飏作罢,不再打破砂锅问底,而是胸有成竹地说:“总之,一定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切!”

      时典安静地看着前方,程飏则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宿舍楼前是一片排球场,球场周围有数盏路灯。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沉静遐想的模样照得清晰明了。

      * *

      “就跟什么呢?”时典想。

      “就跟粉丝想知道喜欢的人吃海底捞玩三国杀头发没吹干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是什么样却不得一样,全靠千分之一的巧合和自娱自乐的臆想。”

      * *

      宿舍楼的构造是这样的:四合院样式的楼层,东、南、北面均为寝室,唯独西面是连通上下楼走廊的楼梯。楼梯很窄,不是主楼梯,只是学生上下楼的捷径。

      各个楼层都可以从走廊上俯瞰一楼的空地,六楼没有封顶,故阳光可以直接照射到每个楼层。四面走廊的天花板下都架着两根晾衣杆,与栏杆齐高的地方也挂着两条晾衣绳供学生晾晒衣物。

      一楼有公共浴室,浴室边上开辟了一片小小的菜园子,周边用栅栏围起来;园子里有葱、有韭菜,还会有野草;到了夏天,生管老师会种上空心菜,这里就会变成一片葱茏的空心菜园。

      一中的住宿条件处于全市的中等水平。
      每个寝室有独立卫生间,没有热水器,每逢洗澡洗头都要到一楼的热水间或食堂提水;但每个寝室都有一个阳台,有洗衣池,兼做学生洗漱的场所,同时有一扇窗户,便于采光,窗外是不锈钢防盗网,擦干净后便可以挂小件衣物了。

      一个寝室住十来个人不等,六零一寝室正好住了十个人,空出来的两张上铺便用来放置大家的行李。舍长是艾琳,因为有人随口一提道“那就姓氏拼音靠前的当舍长吧”,于是就这样随意而果断地定下来了。

      晚上,生管老师拿着文件夹过来点名,交给舍长一沓表格,用来记录每天晚上到齐的人员。

      程飏伏在床边的书桌上听室友们聊天,和大家共享零食点心,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叫人温柔的暖流。

      俞玥带来的泡芙和时典带来的板栗饼很快就被消灭殆尽。这两个人似乎很清楚大家爱吃什么,书包里全是叫人一吃就停不下来的东西。

      谭松苑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拿出电吹风准备往一楼去吹头发。时典拉住她的手,把最后一个泡芙送到她嘴里,极力推荐道:“这个特别好吃!”

      “对,特别好吃!”程飏直起身来附和。
      “太……大了,我……吃不下……”谭松苑含糊不清地说,把擦头发的毛巾扔下便下楼了。

      何立凌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女生叫施纤纤,无论是外貌还是名字,都容易让人给她贴上“小家碧玉”、“温柔文静”的标签。
      这样的小姑娘招人疼爱,特别是跟有身高差的时典和谭松苑站在一起,就更得偏袒了。

      宿舍门口有几个陌生的女生走来走去,每走过来一个都要往宿舍里头看一眼。时典还当她们是过来这个角落晾衣服,可何立凌却说:“她们是过来养眼的。”

      “养眼?”程飏纳闷地挠挠头。
      “嗯,她们说长得漂亮的都排到我们宿舍了,闻名遐迩就过来看看。”

      “闻名遐迩……”俞玥一边练字一边笑出声,“我们这间的地理位置还很偏僻……”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很像‘闻名遐迩的深山居士’?”时典接过话。

      看到俞玥点头,艾琳笑着说:“你俩好默契,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对,我是青梅她是马。”俞玥抢先一步,优哉游哉地说,气得时典把枕头扔到她头上:“你是酸梅一颗!”

      寝室在十点半熄灯,随着哨子一声吹响,舍长负责将灯关掉。
      大家支起小台灯,洗漱完整理好床铺都准备休息了。

      “大家早点睡,明天早上六点半会吹哨子起床。”艾琳在黑暗中悄声道,“晚安。”
      “晚安。”
      “晚安。”
      “安。”

      最后一盏灯灭掉,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切都归于沉寂。

      时典平躺在床上,目光穿透深邃的幽暗,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又企图看到点有别于黑夜的事物。
      慢慢地,她便有些累了,整了整肩上的被子,阖上眼睡觉。

      * *

      记不清是谁说“哲学都是睡不着的人想出来的”,大抵是蔺孔霖这种喜欢以偏概全乱下结论的人说的吧。
      但时典想,倘若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那么不单单哲学是睡不着的人想出来的,所有深入人心的东西都是。

      日光之下,心思太过明了,所以要在黑夜里藏起来,在逼仄的怀抱中慢慢思索,慢慢咀嚼。

      时典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意识到床铺很烫。她轻轻挪了个位置,挪到还没有躺过的草席上凉快一下。风扇飞快地转动,可她还是觉得汗如雨下。

      她的意识原本还像沉在水中一样模模糊糊,这会儿已经完全浮上水面清醒了。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下床,生怕动静太大会把俞玥吵醒。

      走廊上的灯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她借着这点灯光在地上找拖鞋;食堂门口的路灯也给予了阳台一点微弱的光芒,就像天微明时的蛋清色。

      时典拧开水龙头,接了几滴水后拍到脸上,窗户的夹缝里吹进几丝凉风,冰冰凉凉的晚风让她一下神清气爽。她又踮着脚尖走到宿舍门口,轻轻拉开插销,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能够感受到最凉爽的风,也能看到最完整的夜景。
      然而,周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以往听过的传闻在这时候浮上脑海,让时典有些畏惧,若不是之后程飏跟着出来,她只想着站几分钟便回去接着睡觉。

      沉寂中,只听得门又“吱呀”响了一声,吓得时典急忙回过头去。

      程飏披着头发走出来,随手将辫子挽起,问道:“这么晚还不睡呀?”
      “睡不着,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

      时典摸了摸她的脑袋,疼爱妹妹一般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学的时候就寄宿了,第一个晚上就躲在被窝里哭得稀里哗啦,以为爸爸妈妈是不爱我了才把我送走。”
      “你小学就寄宿了?”
      “嗯,因为很多原因。”

      “那你寄宿很多年了。”
      “小学三年级开始寄宿,三四五六……七年了。”时典掐着指头算,“后来我告诉姐姐,才从姐姐那儿得知了爸爸妈妈的苦衷。”

      “难怪你给我一种很独立的感觉。”程飏说,“我觉得你跟谭松苑很像,看起来都特别独立,也特别有主见。”

      “那你呢?”时典问。
      “我一直都在爸爸妈妈身边,还有七八姑八大婶哥哥姐姐疼,所以就很……”程飏说到这儿,嘟起嘴巴皱了皱眉,“就很……依赖人。”

      “没关系。慢慢地,你就会开始自己去完成一些事情,到时候就独立了,不着急。”
      “嗯。这是我第一次寄宿,所以爸妈都来帮我整宿舍。像谭松苑,她暑假回了老家,是自己一个人从老家过来的,提着大包小包,可让人心疼了……”

      时典怔了一下,程飏声音的沙哑像幻听时那般不真实。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迎接迎面而来的风,蓦地笑道:“不过她有很多好朋友,我们都是她的好朋友。而且陈泽勋对她那么好,我从没见过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那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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