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长恨水长东同人–白月光（嫦娥向）》淡酒清欢

2、第二章：血缘之亲犹故念

　　人间六月二十四。
　　这天，司法天神刘沉香总是早早来到了华山圣母宫。
　　小玉总是第一个出来迎接他的人。小玉留在华山照顾三圣母，并未和沉香到天上住进司法天神府。沉香的司法天神府是玉帝让鲁班新修的，玉帝并没有让沉香搬进前司法天神杨戬的真君神府。
　　沉香和小玉两夫妻说会儿话，便去了厨房。果然看见三圣母杨莲在忙上忙下，准备酒食。沉香和小玉相视，苦笑一下，回头脸上又挂上笑容，过去帮三圣母的忙。
　　不到一会儿，就有客人上门。沉香出门去迎接，是丁香和熬春。见到他们，沉香有点诧异：“来这么早？”
　　“早点来帮忙。“丁香说。熬春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放心，四姨母不会有事。”深知自己的好友担心他在地狱里的姐姐东红四公主熬红，沉香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姐姐越来越虚弱了，我好怕！”熬春涩然道。“我多想把姐姐带出地府，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百感交集，沉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丁香紧握着熬春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如果……”说着，一滴热泪从熬春眼里流出来。
　　沉香长长地叹口气。
　　看过水镜里那一幕幕，那人为至亲至爱的苦心孤诣，忍辱负重，最终却落得众叛亲离，所爱之人的反目成仇，受到的伤害都来自最在乎的人，最终绝望到只求一死解脱。
　　他追求温暖，却始终也得不到。得到的幸福永远是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那肃穆庄严的神殿里，高高的神座上，那孤寂，彻夜不眠之身影，深深烙刻在所有人心中。
　　只有一个人能把四公主从地狱里带出来。也只有他才能结束所有人的地狱。可惜他永逝无存了，而活下来的人，一个个将永远在良心的地狱里煎熬，没有刑期。
　　“八太子怎么哭了？”见沉香和小玉久不归，三圣母好奇出来看。看到八太子在哭。缘由不难猜，当即三圣母就蹙紧了眉头，担心道：“四姐姐，她……”
　　收起风火轮，哪吒落地。管不了什么，他一来就着急地找到沉香问：“二哥怎么样了？”问完才发现，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一颗心顿时就揪了起来，脸色苍白。“二哥，他……”
　　“没有，舅舅他情况好一点了。”沉香赶紧解释道。“我们是因为四公主。”
　　哪吒松了口气，他好怕有一天听到，对他最好的杨二哥不在了的消息。
　　“父王答应我把东海龙珠拿到地狱。有龙珠护着，我姐姐没事。”今天毕竟是杨戬的生日，八太子并不愿意因为他姐姐的事，宣了宾夺了主，强做欢笑，宽慰大家。
　　“站在门口做什么，我们一起为二郎神庆生啊！”孙悟空落下筋斗云，见大家都站在门口，纳闷道。
　　“对，为二郎神庆生。”八太子笑道。正说着话，梅山兄弟也赶到了，还拉来了一条黑毛细犬。
　　一见黑犬，所有人都很惊喜。沉香喜道：“哮天犬叔叔找到了！”
　　“二哥见了，一定会很开心。”三圣母终展愁颜一笑。
　　“没错，前些日子在灌江口二爷的神庙里找到的。”梅山兄弟颇感慨地道。
　　一到圣母庙，哮天犬突然一改颓然，精神百倍地朝圣母宫的后花园飞跑而去。
　　“他还记得二爷。”梅山兄弟欣慰道。杨戬已经把哮天犬的记忆彻底抹去了，不留一丝余地。
　　不约而同，众人跟着哮天犬，在花园里一座竹屋前停下了脚步。
　　竹屋很是平常，衬着四下的环境，显得分外幽静，但门窗紧闭着，不留一丝缝隙。这竹屋是沉香用万年灵竹所筑，又镶嵌了无数的阵法和密术。三界之中，除了他刘沉香之外，便是斗战胜佛亲临，太上道祖强破，也断无可能突入屋内。
　　哮天犬的狗爪子扒拉在竹屋上，呜呜地叫着，似在痛哭。
　　沉香赶紧念口诀，开启阵法，放血打开翠锁。哮天犬迫不及待地扒拉开门，跳上玉质大床，嗅了嗅，安心地窝进床上之人的怀中。
　　床上之人，白衣一袭，依旧是淡远得不食烟火的样子。沉香进屋，似有所感，微阖的双目突然睁开，准确地落在沉香面上。然后嘴角扯起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沉香看得不禁一楞，若不是他亲手安排了这一切，他还真以为床上躺着的就是他的舅舅。当年刘家村的小河边初见，这样温暖的笑容，他是多么沉醉。沉香自嘲地笑笑，那只是枚金锁，跟在杨戬身边久了，沾染了他的气息，记录了一些回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过去的倒影。
　　笑罢，沉香过去把他抱起，抱到外厢，安置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哮天犬跟着出来，看了看众人，然后窝在杨戬的腿下，这是一个令它的安心的位置。
　　“二哥。”一年不见，三圣母杨莲思念过甚，不禁泪眼朦胧。
　　“杨二哥。”小哪吒冲过去，上上下下地把杨戬检查一遍。松口气道：“果然好一些了。”
　　“娘，别哭啊！今天是舅舅的生日。”沉香为母亲擦泪，劝道。
　　“舅舅。”小玉又眼泪汪汪起来。
　　“小玉。”沉香拉着小玉，无声宽慰。
　　“杨小圣，你何时才能恢复？老孙还等着和你打架呢！”孙悟空抓耳挠腮地抱怨道。火眼金睛，沉香的把戏又如何瞒过他呢！只不过，他已经习惯每年来看看他这个对手了。好像就不是那么寂寞了。
　　华山花正好，故人归不归？有时他会望着天空问，抱着一丝希望。
　　“打架，你就只知道打架。”哪吒不高兴道。“你没看我二哥伤得这么重吗？你不能讲点别的吗？”
　　孙悟空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话再多，比不过各施手段，痛快淋漓得打上一场，就像当年那样。你是老孙最敬佩的人什么的，他也不习惯说出口。他使劲摇摇头，坦言道：“我和他就是打出来的交情。”
　　众人莞尔。这些年，大圣爷倒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率真性情。
　　……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长，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大家都说了些自己的近况，也说些三界趣闻，有说有笑，热热闹闹。杨戬含笑，温和地看着众人。一直至深夜子时。
　　明月当空照，白衣轻盈，月中有仙子翩然临凡，从容淡雅。
　　吱呀！门扉轻启，月中仙子不淡不深，不寒不暖，如碧海皎月般，出现在众人面前，猝不及防。
　　“嫦娥！”众人皆惊呼出声。
　　沉香微微蹙眉，这嫦娥疯起来了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小玉也忧虑深深。
　　无视沉香的阴沉的脸色，嫦娥微微弯了下嘴角，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目光落在中间，众人簇拥着的白衣杨戬身上，再也没离开过，眼里也再也没别人。感应到她的目光，杨戬的目光亦落到她身上，眼睛亮了一下，淡淡的笑意加深。
　　嫦娥不禁勾勾唇角，露出个比刚才更明显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然后她径直走向杨戬，所到之处，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都楞楞地看着嫦娥，看着她当着众人的面，把杨戬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哼起了一支曲子。杨戬安静地仍由她抱着，闭上眼睛慢慢睡沉。
　　这风格不对啊！
　　众人的表情都很怪异，犹三圣母最甚，她死死地盯着嫦娥，一脸的不可置信。因为她听见，嫦娥哼着是以前母亲瑶姬哄他们三兄妹睡觉常哼的歌谣。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在追逐，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
　　山下有棵树
　　一家人在屋里住，屋里住
　　非常，非常的幸福
　　三圣母恍惚想起，每当月圆之夜，母亲就会在院里置下一案，坐在中庭，明月之下，素手拨弦，古琴曲悠悠，如诉如泣，不绝如缕，动人心弦。父亲和他们三兄妹，一定是会在一旁坐陪的。
　　母亲弹琴，他们便抬头望月，想着母亲赞口不绝的月里的精灵是长成什么样的。
　　有次母亲弹完，二哥便对母亲说：“若是孩儿弹琴，她是否也会清影起舞？”
　　母亲闻此言，脸色大白。“你看见了。”
　　“月里的那位姐姐，好美！”二哥一脸陶醉。
　　“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大哥望着天上的明月，脖子伸得更长，眼睛睁得更大，看来看去，月亮里暗影倒有几个，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不知是不是弟弟说的美人姐姐。大哥怀疑道：“二郎，你又瞎说。”
　　她也什么都没看见，哼唧道：“看得脖子都酸了，一定是二哥又作弄我们。真是太坏了。”
　　二哥仍旧望着月亮，淡淡地笑着不语。而母亲看他的眼神，则越来越哀伤。
　　三圣母脑中诸多从前的记忆一一闪过，早已泪流满目。怎么会这样？当初团团圆圆，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一遍哼完，嫦娥突然回头对三圣母笑了一下。恍然大悟，三圣母眼睛大亮，差点脱口而出一声，母亲。
　　太好了，母亲总算原谅二哥了。三圣母擦干眼泪，展露笑容。在众人莫名的眼神下，温声道：“嫦娥姐姐和我二哥有话有说，麻烦大家随我回避一下。”
　　嫦娥和杨戬关系特殊，他们确实不好插在二人中间。都退出了竹屋，看夜色已深，都一一和三圣母，沉香作别离开。
　　沉香和小玉守在竹屋外不愿离去，担心嫦娥疯病发作，会杀了杨戬。三圣母则踏着月色步入深山。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深林中，一抹月色身影缥缥缈缈。
　　“嫦娥姐姐。”三圣母大声呼唤。
　　那身影顿了一下，转眼就到了三圣母跟前。
　　三圣母看眼前，虚无缥缈散发着柔和月光的人影。“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去看看我二哥？”她问。
　　“我在寻水镜。”嫦娥浑浑噩噩道。
　　“寻水镜做什么？难道你宁愿沉迷在与后羿那段一厢情愿的爱情里，也不愿意接受我二哥吗？”三圣母气愤道。
　　“是啊!寻不齐，还寻它做什么呢？最后一片……沉香。”恍若没听见三圣母之语，嫦娥自顾自地絮叨着。魂魄飘渺，嫦娥飞回月宫。
　　三圣母目送她的魂魄入月，眼神惨痛，她的至交好友这般，已经许久了。
　　那日华山圣母宫小聚，有人设下绝阵，欲杀死三圣母。玉帝利用这段仇怨，见缝插针，在圣母宫设下水镜，用以试探杨戬。
　　可是出了一个意外，三圣母，沉香，小玉通过杨戬随身携带的金锁，被吸入水镜中，看到杨戬的过去。
　　水镜中的场景，镜中的人能看到，镜外的人也能看到。那天嫦娥正好受三圣母之邀赴宴，正好在场，也与四公主，哪吒，丁香，八太子等人一起身陷绝命阵。
　　一千多年前，杨戬和后羿有交情。他曾陪同后羿一起去昆仑山向西王母求不老药。嫦娥看到的正是这段往事，却发现不为人知的真相。
　　原来后羿求来不死药，是为了自己能重新成仙，根本没想过要与妻子分食，和妻子一起长生不老。
　　可是，西王母留了一手，把真药藏在丹炉底，把毒药放在面上。后羿急功近利，吞下了毒药，立时暴毙。
　　后羿死后，杨戬不知如何向嫦娥交待。他怕嫦娥接受不了她深爱的后羿已死的事实，痛不欲生，也担心嫦娥知道后羿为了成仙抛弃了她，万念俱灰。于是，他化身后羿，回到嫦娥身边，并于三个月后，利用蓬蒙“逼迫”嫦娥服下不老药，成仙飞奔月宫。
　　出了绝命阵后，嫦娥接受不了后羿背叛她的事实。嫦娥更不相信，她和后羿二人，真正琴瑟和鸣，心意相通如同一人的那三个月，陪在她身边的其实是杨戬。总说是水镜弄错了，后羿不可能丢下她，独自一人成仙，明明当初不离不弃的，承诺得好好的。一定是水镜弄错了，她要重新好好看看。所以她总是趁夜离魂来到华山，水镜与宝莲灯同归于尽的那片桃林，不休不止地找着水镜碎片。
　　她怎么就是不愿面对现实呢？
　　这样的嫦娥，三圣母觉得可笑又可怜。
　　……
　　沉香虽站在竹屋外，但竹屋里的一切，他都看得明明白白。他看见，嫦娥抱着杨戬，唱了半夜的童谣。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在追逐，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
　　山下有棵树
　　一家人在屋里住，屋里住
　　非常，非常的幸福
　　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唱啊！唱啊！直到月亮隐没，太阳出现，第一缕晨曦投下。
　　晨曦里，嫦娥怀里的人，虚化再虚化，最后化做一把金锁。嫦娥把它捧在手里，流下清泪两行，泪水砸在金锁上，一粒一粒圆润润，折射晨曦，五光十色。
　　嫦娥埋头金锁之上，口中喃呢道：“二郎，母亲从未怪过你。”
　　“原谅母亲来晚了。知子莫若母，怎能让你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呢！”
　　“母亲回来了，护着三儿，护着沉香，小玉，你安心吧！”
　　沉香流着泪，却露出了这十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怎么了？“小玉不知屋内情形，但看沉香突然又哭又笑，很是奇怪，她关切地问。
　　“舅舅守得月开见月明，外婆原谅他了。”
　　“真的呀！”小玉开心地撞进沉香的怀里。
　　沉香埋首，偎在小玉肩上，突然痛哭流涕。“可是，我们的舅舅彻底没了。”
　　竹屋大开，哮天犬奔出门，消失在荒野中，此处，已没有令它安心的味道了。
　　紧接着，嫦娥步出门来，路过沉香身边，冷声道：“杨戬罪孽深重，但毕竟是杨家人，还是立个衣冠冢吧！”
　　小玉不管嫦娥仙子如此说话如何奇怪，她跑进竹屋，空空如也，那白衣仙人果然不见了。小玉膝一软，跪地埋头痛哭。
　　“沉香。”嫦娥冷喝道。
　　沉香稳住心神，看了眼前的嫦娥一眼，郝然是瑶池那个尊贵无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瑶姬娘娘。心里更加绝望，他涩然出声：“外婆，你亲自动手杀了舅舅吗？”
　　嫦娥，不，瑶姬紧皱眉头，讪讪道：“你知道，王母要回来了。”
　　“况且，他早就在封神台永逝无存了。”瑶姬阖目，无限凄凉道。
　　“永逝无存，玉帝亲眼见证过的。可他为何还不放心？”沉香对天长啸。“连这点慰藉都不给留。”
　　瑶姬深深叹息一声：“死者长安，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煎熬。”
　　听见小玉撕心裂肺的哭声，沉香撇下瑶姬，冲进竹屋。
　　小玉见沉香，抽抽噎噎道：“舅舅不在了，娘怎么办？”
　　“这叫她如何接受？她又怎能忍受？这世上最宠爱她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她会不会像嫦娥姨母那样，或是四姨母那样？”小玉想想都觉得惶恐不安。
　　“不会的。”沉香十分笃定道，还露出一丝奇妙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