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坡》昴昴

3、落水

　　江州近海，风大，宜……感冒。
　　十天的船上吹风之旅，李旭终于顺顺利利地，患上了风寒。
　　小泉观察再三，发现在上京向来爱洁净的主子这次得了风寒，反倒十分开心。可能得的不是风寒，而是脑瘫。
　　“泉儿啊，你知不知道，主子是个洁癖，有多难受？”李旭的鼻子已经擦破皮了，鼻尖渗出一点点血，他却毫不在意，身上穿着应春的粉色锦袍，如一只嫩桃。
　　实在，风骚。
　　“你主子是真男人，真男人又怎么会爱洁净？丫头片子还不懂得珍惜。”
　　小泉翻着白眼：“回主子，小奴不珍惜，小奴没见识，小奴不知道。”
　　嫩桃没想到江州的霜冻过的晚，哈一口气还能看见水雾，实在失策。又不想裹成一只毛团丢面子，只硬撑着，眼睛都糊了。
　　李旭上牙打下牙，还在贫：“这回多好，没人逼着小爷我日日洁净，小爷我要十天不洗脸，半月不洗脚。”
　　小泉只当他放屁。
　　大船飘来荡去，行得不快，江州渡口却也慢慢地进入视野，现出个模样来了。
　　远远地看着，乌泱泱一大群人在江州渡口排成了整齐的行列，一看便知是军队。
　　江州蓝家军，家主蓝玉，表字生烟，倒是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李旭冻的有些看不清，眯起眼睛，头往前凑，像极了一只……粉色长脖龟。
　　蓝家家主最得力的贴身亲卫共有四个，分别掌管着蓝家军各类事务。而日常随行的，一般是青丰。
　　贴身亲卫自然武力卓绝，非一般人能比。而青丰眼里极佳，鹰眼一眺便看见作粉龟之状的李旭，此时已经是，到极限了。
　　“吭——哼。”后面那咽气是看到自家将军厉眼一扫，生生吞下来的。
　　青丰自整气息，顿了片刻后恢复平静，脸上又是一派肃然：“将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靠岸了。”
　　面覆面具的男人头也不回，只问道：“青丰，客栈可准备好了？”
　　青丰道：“昨日便已经派人收拾干净。”
　　男人点点头，不说话了。都说军姿站如桩，除非得令便不准再动。可这会儿只是待客，并非练兵，将军还要如此肃穆，真如同雷打不动的桩子杵在哪儿，让人堵得慌。
　　青丰不由得想到那首一夜之间，名满江州的小淫/诗。
　　不得不说，虽是淫/诗，却有几分文采，只可惜了这文采并没有放在正途上，而是半路走歪了，想不开，要去撞铁山。
　　青丰从侧面偷觑着将军脸上面具，内心暗叹自家将军真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就连今晨听到以自己之名写成的小淫/诗，仍是岿然不动，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
　　且说那只招惹人的长脖龟——
　　李旭看着上上下下排列有序的蓝家方阵，突然感觉，自己不是来督军，而是来攻城的。
　　实在太给面子了。
　　只听说蓝将军铁面无私、冷情冷性，连麾下将士们都少几分人气，却没听说，蓝将军还熟谙待“客”之道啊？
　　难道这蓝将军，平日里也爱去茶楼听故事？
　　李旭慢吞吞收回脖子，盯着遥遥望去，方阵里打头立在那儿，带着青铜面具、最夺眼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
　　“小泉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整顿下人，还是往日里太过和善，以至于某些个小兵小蟹，已经会在太岁坟上抠土玩儿了。
　　主子学奴才翻了个白眼，那副恶声恶气的模样称着他那身粉嫩，反倒像个亏了钱的老鸨：“小爷我还他娘的就不说了！”
　　语毕，还要来个“英勇就义，誓死不从”。
　　小泉看他猴耍半晌，鼻孔出气，阴阳怪气地嗤道：“哎哟小奴可怕死了，求爷一定要说，一定要说。”
　　主子一天不演戏，奴才三天不安生。小泉眼睛皮都翻抽抽了，也拿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主子没办法。
　　如果不配演一回，怕是接下来每天，主子都要跑到自己房里“伤春悲秋”一番，哭诉自己连个最体己的贴心小棉袄的都没有。
　　李旭耳朵尖透红，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怎的，借坡下驴，笑嘻嘻地问小泉：“泉儿可有心上人？”
　　小泉见了鬼似的：“没有没有。”
　　从不知正经为何物的主子咋舌，大叹：“泉儿啊，你好歹正值二八，连个心上人也没有，将来老了嫁不出去，主子我可养不起你个一顿饭吃两碗的小饭桶。”
　　小泉皮笑肉不笑：“多谢主子关心，小奴不胜惶恐。”
　　主子摇头晃脑，遥遥一指岸上戴面具的男人：“你看那传说中的蓝将军，像不像个铁木头？”
　　小泉没理他不着调的形容，却是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蓝玉将军？”
　　“嘻。”李旭笑了一声，“泉儿，今晚记得让厨房多给你烧几碗猪心，就说是我让你补的。”
　　小泉知他是在拐着弯数落她没心眼，实在气不过，直接伸出三指在主子腰上狠狠地一掐，不是淤青，就是瘀血。
　　李旭没想到她偷袭，差点把舌头给咬了，正想转过身去好好教训教训小奴才，就听“哐当”一声，抛锚入水，大船慢条斯理地晃了两下，靠岸了。
　　前头列队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软甲、面色温和的男子，一看便知是蓝玉将军的心腹。
　　“久闻李公子盛名，今日得仰真容，果然如传闻中所说，一表人——”
　　青丰话都还没说完，只见眼前那带着几分妖气的美貌青年正要回礼，突然脚下一崴、身形一错，“哗啦”一声，翻进水里去了。
　　“——才。”青丰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那李监军，确实是左脚绊右脚，摔下去的。
　　“糟啦！主子不会水啊！”
　　“来人呐救人啦！”
　　青丰看着那高声叫喊着“救人”，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幸灾乐祸”的青衣小丫鬟，深吸口气，无奈地准备下水救人，眼睛一花，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跳下水去了。
　　青丰哑然，愣在原地，回头一数，发现竟然是将军不见了。
　　所以说，人要作死，天诛地灭。李旭还真没想到，三月的江州河，竟然会如此寒冷，一落水直接要溺毙他的小命。

作者有话说

　　李狐狸：“我确定我是被将军帅瞎了眼才掉下去的！绝对不是因为缺心眼！”
蓝某人：“原来你看上的是我的面具。”
李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