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愿》冰冻时刻

1、第 1 章

　　鬼 愿
　　夜，寂静；月，正圆。幽幽冥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白衣少女提着灯笼走在旷野的山坟中，阵阵阴风夹杂着些许血腥味飘过。微弱的烛光跳跃着紧跟着熄灭在风中。
　　少女抬起头，微乱的发丝下是一张空灵绝尘的脸。环顾四周，少女甜甜地笑了，扬起的左手，指间碎出朵朵血色的莲花，在风中飘散开，仿佛要将人引向神秘的地方——
　　一间草屋前，少女停下脚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接着‘吱呀’一声推开了略显破旧的门，走了进去。而屋外的黑暗中，少女刚刚站着地方，凭空幻化出一道人影，碧绿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屋里，没有灯，只有盈盈的月光洗涤着黑暗的世界。“珠，你在不在？”少女轻声问着，浅浅的呼吸声带着娇媚。身后的黑暗中析出一个银紫色的身影，将少女抱在怀里，“若，你来这里的事，没有被你哥哥发现吧？”
　　“怎么会呢？我一向都是很小心的啊！”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怀里，半仰起头，注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珠，这两天你要小心些，哥哥已经答应村长要擒拿血之子了——”
　　被唤做珠的少年浴在月光中，清灵俊秀，长得非常漂亮，一头长发整齐地垂在腰间，左耳之下用红丝绳系了两个圆铃。他缓缓闭上眼帘，再睁开时，眼瞳如血——“我不会有事的，若，一般人没有血莲引路，是找不到这里的。就算是你哥哥，也只能在正月十五的月圆子夜时分，才能破除血瘴，寻到我的气息——”他的声音清澈好听。
　　“恩，珠，再过七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少女甜甜地声音带着一丝矫情，她执起少年的手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我会的，若——”少年笑了，掌心中传来浅浅的心跳，那是一个新的生命被孕育的感觉——
　　两人相拥低语，缠绵——

　　长夜抵尽，少女悄然起身，回望了一眼熟睡的少年，俊美的五官，带着夜的柔和，低垂颤抖的睫毛，高挺秀丽的鼻子，微微张开的嘴唇，如同一朵睡莲，在柔和的夜风下舒展着自己的枝叶，吐出血色的芬芳。轻轻打开草屋的门，少女愣住了，震惊地看着屋外站着的人……
　　屋外黑压压围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位白衣的青年，湛蓝双眸，长发飘逸，额前的发环上镶嵌着一颗水蓝色的宝石，灵空秀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气。
　　“哥哥——”少女低喃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小若，你——太——让我失望了——”青年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我还不相信，没想到——”
　　“哥哥，我——你听我解释——珠——珠他不是——”
　　“住口，小若你还执迷不悟——”青年怒斥着，打断了少女的话，“你让开，我要捉拿鬼道的魔性之子——”
　　“不——哥哥，你不能——”少女惊呼，猛地退后几步，念起咒语，唤来自己的护体灵兽，将沉睡着的少年护在身后。
　　“小若——”青年丝毫不将那护体灵兽放在眼里，直径朝少女走去，“小若，没用的，你别再抵抗，我不想伤你——”
　　“哥哥——我求你——”少女低泣着，盈满泪水的双眸望着沉睡的少年。
　　“若，不要求他，你快走吧！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原本沉睡的少年忽地睁开了眼睛，幽幽地说着。
　　“不要——珠，你答应过我的——”少女抱住转醒的少年，泪洒如雨。
　　“若——”少年轻轻地抱住少女，血色的双眸却幽幽地注视着白衣的青年，以传音之术悄然说着，‘你是若的哥哥，已入神道的祀珈？’‘是，既然已经知道就随我走吧！’白衣青年不动声色的说着。‘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要你答应我不为难若，好好照顾她’‘这个不用你说，若是我唯一的妹妹——’‘不——我要你起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为难若！’少年打断青年的思绪。‘好——我答应——’
　　听了青年的话，少年笑了，笑得娇媚，带着一种魔性的美。微微扬起右手轻点在怀中少女的眉心上，血色的微光顺着手指沁入——
　　“带若回去吧！当她再醒来的时候，便会将我忘记，而我的命现在属于你了——”少年放开昏迷的少女，轻轻地站起身，走到屋外，展开双手，沐浴在阳光之中，慢慢地化成了一颗血色的珍珠……

　　六个月之后
　　“哥哥，今天我们要去莲山祭神吗？”说话的少女挺着肚子，站在房门口看着屋里静坐的青年。
　　“小若，你当心一点，多多休息——”青年睁开湛蓝的眼瞳，看见门口的人，微微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当初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小若已经怀有身孕，难怪珠的鬼力只剩下了一半，唉——
　　“哥哥，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突然间少女微皱起眉，冷汗溢出了额头。
　　“小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青年飞快地起身，扶住已站不稳的少女。“很快便觉察出少女身上突现的血之气息——终于到这一天了——”
　　“哥哥，我——我的肚子——好——好痛——”少女抓住青年的手，声音已微微颤抖起来。
　　“小若，镇静一些，有哥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青年抱起少女，转身走入房内的密室——
　　“哇哇……”几个时辰之后，青年的房中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浑身染血的少女紧紧握住青年的手，气若游丝，“哥哥，帮我好好照顾孩子——我要走了——”
　　“小若——”青年落泪了，他知道当初忘却的封印已被孩子的血之气息冲开，小若想起一切了。
　　“哥哥，不要——不要为我流泪——我很幸福——真的——”少女想抬起手拭去青年的泪，却终究是没有作到，手在半空中垂落了下去——
　　“小若——”青年悲鸣出声，怀抱着新生的女婴凭空消失在房内——
　　当村里的人们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只有一片血色的莲花迎风绽放——

　　十年后　　正月十五
　　雾霭蒙蒙的莲山山顶，三个朦胧的身影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无垠的苍天。
　　“降灵、真珠，你们说哥哥今天会回来吗？”说话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绝美的容颜配上一双血色的眼瞳，有着说不出的美，“是愿儿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哥哥都不再回来了，哥哥不再喜欢愿儿了——”
　　“啊——”坐在女孩右边的少年眨了眨一双清澈透明的懵懂眼睛，慢慢地说，“你别哭，不是你的错啊——”
　　“真的吗？哥哥会记得愿儿吗？”女孩揉揉泪水迷蒙的双眼，转头看着说话的少年。
　　“啊——不是你的错嘛——”少年还是这一句。
　　“降灵——你骗我——愿儿不要理你了——”女孩瞪着只会说这一句话的少年，生气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没有啊——不骗你的——”少年还是好脾气地说着。
　　“愿儿，你别理他，他就是这副样子的嘛——”左边一直闭目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两人如出一辙的外貌，空灵秀美，长长的头发整齐地垂在腰间，左耳之下用红丝绳系了两个圆铃。不同的是左边少年有一双煽情的眼睛，充满了挑逗的魅力，一种多情自恋的缠绵，还有一股偏邪的妖气，艳丽的妖气。
　　“那——真珠不骗愿儿的，对吗？”女孩这回偏着头看着左边的少年，脸微微泛起红晕，“真珠告诉愿儿，哥哥会回来的，是吗？”
　　“这个啊——”少年媚媚地拖长了音调，“真珠不知道啊——但是真珠会陪着愿儿一起等，永远等下去——”
　　“真的吗？那——你答应我的就不许反悔了哦——”女孩开心地扑到少年怀里。
　　“啊——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少年柔柔地将女孩抱了起来，轻轻地落了一吻在她的脸颊上，“天快亮了，陪我回去吧——”
　　“恩——”女孩略现羞涩地点点头，低头偎在少年怀里。却没看见少年的嘴边闪现了一丝狡颉的笑。
　　而那边被独自留在草地的降灵，茫茫然地望着四周，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这样好吗？”云端站着两个白色的身影，“想着她却又不愿回去见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吗？”其中一个说到。
　　“无害，你不明白的——”另一个是个俊美的长发青年，湛蓝的双眸，带着眷恋的神情望着女孩的身影。
　　“是，我是不明白，祀珈——天底下再没有像你一样笨的神了，明明爱着她又不肯说，却借她父亲的模样制成傀儡娃娃，还将自己的灵魂分到其中一个身上，你就不怕天雷之刑吗？”叫无害的青年是神之使者，他实在不懂祀珈在想些什么。
　　“无害，你——唉——愿儿名义上叫我哥哥，实则却是我的侄女，她从小无父无母，我怎能——”
　　“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叫祀若的妹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当年你父亲之所以收养她也是看中了她身上的灵气——而且你将她的灵气转移到女婴身上——不是摆明了——”无害喃喃地说道。
　　“你——这样的话我不许你再说第二次——不然——”祀珈明显地生气了，握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好——我不说就是了——”无害悄悄退后两步，用眼角瞟瞟祀珈，再看看地下离开的人影，哟——这个傀儡娃娃身上的不正是那一半的鬼之灵魂嘛——那不就——

　　时间过的很快，几年寒暑匆匆而过——
　　“真珠，你快来嘛——”巧笑着的少女拉着个漂亮的少年跑在花丛之中。
　　“愿儿，你要拉我去哪里？”少年不悦地皱皱眉，虽然已近黄昏，但未落的太阳照在他身上还是隐隐作痛。
　　“就快到了——”少女回头看见少年略微不悦的脸，吐了吐舌头，“不要生气嘛——真珠——你看——很漂亮的，对不对？”
　　“我——”少年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未完的话全数咽了下去。好美好美的地方，血色的莲花成片地绽放，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腥味，血的腥味，但在他闻起来，却是一种诱人的甜香，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嗜血之情——
　　“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因为愿儿也好喜欢这里——这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少女没有注意到少年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着。
　　“愿儿——”少年悄然走到少女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呐——愿儿，闭上眼睛。”
　　“真珠——”少女羞红了脸地看了少年一眼，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没有预料中温柔的吻，却是颈间的一阵刺痛。然后，什么都模糊了起来，恍然间飘过了许多景象——
　　怎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感觉到血液不断地流出，身体渐渐无力，有什么东西渐渐远离的感觉，呼吸好困难，胸口好痛，仿佛要燃烧了起来——

　　一个选择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良久，少年放下少女些些微凉的身体，跌坐在地上。抬起头，如墨的眼瞳满是泪水，刺目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愿儿，你——不要怪我——我不想——不想一直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我——我也想在阳光下——”
　　些许凉风吹过，血色的莲花微颤，少年的心中忽地传来少女甜甜的声音，亦真亦幻，“真珠，真珠——你不要自责，愿儿从没有怪你，即使你从没有爱过愿儿——愿儿——愿儿也愿意这样——”
　　“愿儿——”
　　“因为愿儿知道——真珠和降灵都是哥哥做的傀儡娃娃——都是不老不死的——可是愿儿会老——老了就会死——死了就不能陪在真珠身边了——愿儿不希望到那一天——这样——这样就很好——以后啊——愿儿可以永远陪着真珠了——永远——永远——”
　　“愿儿——”声音消散，少年茫然地抱起少女的躯体，迎着风，踏着雨走了出去，消失在一片红莲之中——

　　你是我的梦，也是我的叹息。如果时间是过去亦是未来——你也可以是我的一夜之梦，一席永不醒来的梦——
　　华灯初上的元月十五，一个留着中长披肩发的少年缓步的走在热闹的街市。少年乌眉灵目，如画般的双唇，带着一种水晶般的灵美，只是冷冰冰的眼神让人却步。
　　有多久了呢？少年低头想着，愿儿被自己吃了之后，他恍然地发现还是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下，那么当初所作的一切岂非没有意义，幽魂一般茫然地四处走着，直到遇上一个信巫教的降魔师，达成协议，自己就此成了信巫教的‘神明’。在然后——在然后是那一年意外地遇上降灵，看着他为了个女人化做灰飞——然后，自己离开信巫教——
　　可他是真珠啊——他应该是憎恨着这个世间的，那——为什么——为什么孤寂的感觉会越来越萦绕心中——
　　到现在到底有多少年了——记不清，也懒得去记了——
　　“公子，看看这手链吧！很精致的啊——”耳边忽地扬起清脆的女声。
　　恍然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串青色木质镂刻成七枚莲花形状的手链，以一条红绳串着，古朴而美丽——不知怎地，脑海中忽然浮现那血色的莲花——
　　“滑”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满地，抬眼看见的就是一张凝泪的脸，空灵绝尘，记忆深处的容颜——
　　“真珠——是真珠吗？”少女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泪水浸湿他的白袍。
　　“愿——儿——？”疑迟地抬手，却又缓缓地放下，不敢碰处怀中的少女，就怕这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真珠——”少女抱着他哭，哭得不能自己，然后猛然掂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微凉却暖——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
　　天，飘落蒙蒙细雨，是欣喜的泪——因为有你，菩提树下我心染尘埃，因为有你，明镜里我望眼欲穿，如果今生没有那一天，我会再修千年！期待来世于你相见！
　　你是我永不凋零的星月，永不泯灭的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