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Hiroto

6、6

　　这天以后我们都有意无意地逼开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小闻真的去了美国，从此阿椹变得越来越沉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开始叫我Young或者李亦杨，而不再是阿杨。我苦笑着看着他的变化，心里面疼，却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回到了轮回唱歌，但一个星期只唱一场。以前的客人们虽然都知道我出了车祸被毁了容，大多数却还是在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和阿椹都在躲着对方。我在家的时候他一定不在，他在的时候我就会出去一个人瞎逛。只有很少的机会我们才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席上安静得只能听得餐具间的碰撞声。
　　日子这么过着过着我们就都念到了大四。阿椹从一年前开始就在一家公司实习，他工作能力一直十分出众，那家公司早已经发出了邀请让他一毕业就去正式上班，还在外面分了套单人宿舍给他。阿椹没有去住，我问他的时候他没有说话。他是在履行他的诺言，要带着自责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
　　这几年来我学会了抽烟，阿椹虽然十分反感，却在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不曾阻止过我。他是在可怜如此卑微的我。
　　好几个晚上我彻夜未眠地思考着我和阿椹的关系。也许真的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就的，怨不得别人。
　　怪不得人家都说，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强留在身边最后只会把彼此都弄得伤痕累累罢了。
　　凌晨三点，我下床披上衣服走过去敲响了阿椹的门。他也许是在忙着工作和毕业论文，还没有睡下，很快就替我把门打开。

　　我点燃了烟，人却没动。阿椹站在我旁边，这是三年后我们第一次一同站在这栋公寓的屋顶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
　　过了很久我才听见自己对阿椹说：“阿椹，我知道你还恨我。”
　　手里的烟烧得有些久，烟灰一个劲地往下掉。
　　“如果当初我没有阻碍在你和小闻之间……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我看着那些掉落在风里成为尘埃的烟灰，突然觉得有一些悲凉。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你。”
　　终于在香烟快烫到自己的时候我把它狠狠地挤压在了墙壁上，仿佛在扼杀一条生命一样。
　　“去找他吧。”
　　我感到身边阿椹突然转过来的视线，苦笑一下回过头装作勇敢地和他对视。阿椹的眼里满是不信，让我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一定是个很坏很坏的坏蛋。
　　“Young……”他轻轻叫我。
　　“那年的事只是意外，如果不是我自私，这本就应该与你无关。何苦委屈了自己照顾一个不爱的人一辈子？”
　　“不要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坏蛋。”
　　“像个怨妇一样，把对自己没有感情的爱人锁在身边。”
　　“……我也有自尊，我不想看你不开心，更不想让你讨厌我。”
　　“所以你走吧，阿椹。”
　　我仰起头来看着深夜漆黑的天空，不再看他，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久，然后才终于叹了口气向楼梯口走去。
　　“阿杨，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这是阿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开口叫了我阿杨。
　　“恩。”
　　开口的同时我的眼泪终究是顺着脸庞掉了下来。
　　阿椹。再见。我们再也不要见了。

　　我开始过回以前在轮回唱歌时的日程安排，努力地用力地认真工作，只是决口不提那首歌。好几次都因为不肯唱而得罪了客人。
　　顾毓非把我叫去后台，问我究竟怎么了。我只是摇摇头，然后点上烟，仅为了看它们在指间渐渐黯淡，就好象我对阿椹的爱。
　　我希望着的，渴望着的，那个可以爱上我的人已经走了那么远，远到我终于没有办法再看清他。
　　只是想要被你爱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
　　学生时代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一个算命婆婆。她告诉我，我和你就像是两条向着反方向生长的树枝，明明长在同一棵树上，却永远无法彼此拥抱。
　　我曾经十分鄙夷这个说法，结果却伤了你伤了小闻伤了我自己。

　　顾毓非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递给我一杯轮回的招牌鸡尾酒“轮回”。
　　我望着玻璃杯里在灯光下迅速变换着色彩的液体，想起原来他也曾经很温柔对我说过，他会照顾我一辈子。
　　哪怕只是出于自责，却也让我幸福地以为自己正被他深刻地爱在心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