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坊间纪事》阿宁宁

37、第三十七回

　　“秦名雅，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已说了，我喜欢你。那么你呢？”

　　见我良久不语，他终忍不住追问，一字一句，如刻骨锥心，将我震的清醒。

　　我只卸掉浑身气力，回眸与他相望，一双手，已与他交错相连：“我…想要你。”

　　心里的重担，令我终究说不出‘喜欢’二字，只是若论如今想法，他既喜欢我，那么我自然…也想要他。

　　及至此，他登时一愣，眼中闪过几丝无措。但见我闭上眼，没一会儿，唇间绽开烈火。

　　一晃贪恋，我才想到，自己是第一次与男子痴缠，他是个令我心满意足的少年，只是我不清楚，为何是他这样的人，才会令我喜欢。

　　恐怕是我做久了寡妇，总觉对男女之事了解得稳，如今初尝唇吻，纵是觉得心里恐慌，表上已一副清楚明了的半老徐娘姿态。

　　他似觉出我面上出奇的淡定，不服输将我压入假山石内。我不清楚这假山石中有几多空间，只一味被对方吻得退后，待再次睁眼时，只能透着细微余光，浅浅捉到对方轮廓。

　　他亦是看得不真切，不住将我往怀中拥，开口时，呼吸不很匀称：“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点了点头，也清楚他看不见，可偏生习惯了冷淡对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纵是真心喜欢，亦作好了他若转身离去，我也不会多做挽留的打算。

　　可能心底里，我仍旧在别扭，为何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吧……

　　除了长相，他没有一块是我喜欢的。只是那种感觉，很像和对方在一起，很像要亲近的感觉，不停摇摆着我。

　　方适时，我将头埋入他怀中，仔细嗅了嗅他身上麝木般的清香，无奈着叹了口气。

　　他默默将手按在我脑后，呢喃道：“你还不喜欢我么？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

　　我复是轻叹一声，实在也不好与他直说，我喜欢他，可又实在嫌弃他的话。只于暗中抬头，试探着摸住他脸颊，轻狂着吻上去。

　　他自与我回应，没一会儿，我二人便默契着坐到地上。还不尚懂情为何物的我，总觉得他手法过为熟练，就连吻，都能如此绵长百转，肯定是个混迹烟花的主儿，就算不是，也定是有过一两个欢好过的女子，如今与我，估摸着也是拿花言巧语哄着罢了，只消这般热情一过，此刻的欢愉，也均成了过往云烟。

　　凡是好人家的儿女，是不会像我二人这般的。在别人家的后山中，若是再做些过分的事，我恐怕在他眼里，真就成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彼一时，他已将一双手扣住我腰间，来回盘旋摸索，似是要为我宽衣。我心头一毛，即刻将他推开，决绝道：“不行。”

　　他忙收手，怯生道：“对不起。”

　　我偏过身，望不见他的身影，说起话来倒也方便：“我的意思是，这里实在太…我不习惯。”

　　“哦……”他顿了一下，竟道：“我刚刚往这边来时，看到那边有很多空房间。”

　　我神色忽滞，满心的嫌弃尽然吐露：“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习惯，不管在哪里！”

　　“哦，这样啊！”他说着，悻悻一笑：“那么…我们要出去么？还是再待会？”

　　我冷哼一声，不觉怒起声色：“你倒是想再待会儿，我不要，还有！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与我抬嘴：“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我应他时压不住声色，气势汹汹道：“我来参加甄家三小姐的游园会，怎么了？”

　　他将身凑向我，借着一旁微光，我勉强能望见他一张脸，神秘兮兮地：“三小姐的游园会？你又不是什么仕家小姐，三小姐为何请你？”

　　我将手抱在身前，没个好气：“为何不能请我？你这样说，还不是瞧不起我？”

　　他则认真起态度，一抬手将我抓入怀中：“你怎么这样说？我若是瞧不起你，为何喜欢你？”

　　我心里与他顶嘴，当然我也喜欢他，可实际却有些瞧不起他这混混：“切！你觉得好奇也正常，平常人眼里，我确实高攀不上甄家小姐的，只是我上次在王宫帮了她一个忙，她便想要与我做朋友罢了。本来我也不想来的，但想着她毕竟是王后胞妹，不好第一次便驳了她，就来了。”

　　他点了点头，复与我主动道：“那一会儿，你还要回去么？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了？”

　　我和戚彩月的事，自然是不好与任何人解释的，想了想，扯谎道：“赏花么！赏着赏着就赏到这里来了，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直言：“扫地啊！昨天锦城找来的工，说是今日这花园人会很多，我得帮忙扫扫僻静处的杂物，你也知道，我一天他一天，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人勤快，没事便帮我揽活。”

　　我不禁笑出声：“那也真是，你不会让他来啊，规矩人定的，干嘛这样死板？”

　　他来回摩挲着我袖间锦缎，乍然奇怪起声色：“哦？你关心我啊？”

　　我忙将他推开，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抬脚往假山外走去：“谁关心你！快去扫你的地吧！”

　　话及此，我就要和他分开。他却又将我拉回，几分商讨地语气：“我想时常看到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我习惯了吃软不吃硬，见他如此坦诚，亦缓了神色：“什么事？你先说。”

　　他道：“你请我去你们名雅坊扫地，这样我们便能时常见面了。”

　　我一阵暖意，不由自主勾起的嘴角扯了扯，及时又克制下去：“扫地哦！可以啊，但我要付你工钱的吧？还有…你和花锦城都要来我们名雅坊扫地，你不会就是想偷懒，才这样的吧？”

　　他坚定道：“当然不是！说了是想看见你。工钱的话，你只付弟弟那份便好。”

　　我扬了扬嘴角：“这样哦！那这杂役还蛮便宜了，可是我们名雅坊…平日不缺人啊，我要回去问问慧娘。”

　　他不甚情愿仰起头：“怎么招个杂役，你个坊主还要问其他人？”

　　“我……”我从来习惯了大小事过问慧娘一声，自觉这件事，也不该有例外：“总归慧娘也会答应的，你急什么？只是你来了名雅坊做杂工，可要小心点，我们坊子里的姑娘，因流夏的事还误会着你，将你当成个绝情人呢！”

　　他点了点头，上前拉住我两只手，不舍地来回摇晃：“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去名雅坊做杂役，这样我们便能时常见面。”

　　我不知身为一个坊主，这样做是否对，但想终究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还有什么好在乎呢？我如今又不是为了名利钱财与他一起，只是真心喜欢着眼前这个人罢了。

　　良久，我应道：“嗯，那我先走了。”

　　他跟着我走出假山，我复将落在耳后的面纱扣上，与他回眸一望，紧切几步往回路去。

　　走了没几步远，便远远见几个姑娘坐在一处赏花。我心中仍是怕被戚彩月见到，因此始终站在远处游离，左右不肯上前。

　　待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便想着问问出甄府的路，到时令下人直接跟甄蓁说一声便好。

　　可一回身时，却又撞见甄璺。

　　我脚步不稳，差点往回跌去，好在他将我及时捉住，拉到身前。我忙礼貌退后，与之再度欠礼：“甄公子，这么巧。”

　　甄璺笑了笑，与方才相比，言语要柔了些许：“刚甄蓁在小亭中等了你许久，见你不来，后和林家小姐玩去了，我怕你迷路，便来找找你。”

　　我复低了低头，道：“多谢甄公子关心，可你不是要去见戚家小姐么？”

　　甄璺轻哼一声：“我本就不想见她，刚听说，他哥哥提前与少府大人谈完事，她便跟着走了。”

　　“哦，这样啊……”我这才放心，与对方往前走去，听他与我问道：“不知秦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刚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手，客气道：“没什么，是老毛病了，人太多，我便觉得胸口闷，刚在无人处逛了会儿，现在觉得好些了。不过既然甄小姐也去和其他人玩了，我想我也早些告辞好了。”

　　甄璺却与我挽留：“别啊，夜里还会带这些小姐们去护城河放花灯，很漂亮的，秦姑娘何不一起？”

　　很快走到人群中，我见着周围那些眼尖的小姐，望到我与甄璺走在一起，各自私下言语起来。当下明白，这甄璺风度翩翩，也算是个值得令人争风吃醋的主儿，我再和他一起，恐怕身份落眼，还是得快些离去，便道：“不必了，我怕到时人聚在一处，我又会觉得胸口闷，还是先行告辞了，毕竟坊子里还有事，等着我忙活呢。”

　　甄璺想了想，将折扇握在胸口：“那么，我送秦姑娘回去好了，你起了风疹，身子骨又弱不是？”

　　我当然不想，可一来二去的拒，似乎又太不友好，只好道：“那么…如果甄公子方便的话，就麻烦您了。”

　　甄璺呵呵一笑，摊开折扇与我纳凉。我自想着明明四月天，他真是多此一举，复听他与我热切道：“这个自然，且我也有很多关于歌舞坊的事想要问秦姑娘，我们不如边走边谈。”

　　后来路上，甄璺与我道，他原来是想要学一些乐器，自是富贵人家闲来无事，平日也很喜欢听曲，原本只学了基本的七弦琴，如今对一种新流传出来的‘阮’有兴趣，想问问我们坊子里，可有会这种乐器的。

　　我自然不清楚，但也答应回去后帮他好好问问。

　　他听我这般说，便说好了改天要来名雅坊找我，我不好回绝，至了名雅坊门口，复与他客套几句，才躲进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