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此去经年 ...

  •   “你走啊!你走了我还省心了呢!省得你总以为我刻薄你!”
      “盼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你又何必挖苦我!”慕容清仍是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把水榭的密匙给你,你要是有事我,就从夏园后院的密道区水榭找小知了……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小了,凡事都要用点心力才好。”
      “……我才不会去水榭,我每天忙地不得了,怎么会有空去你那破地方……慕容清,你要去多久?”
      “……很久吧。爹爹召我回去,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真的是很久啊,也许久到再也不能回来。十年之期,终究还是到了,原来是想归归不得,现在是想留留不得,自己在那个高高在上父亲面前,果然还是一点自主权都没有啊!当年毫无征兆的就把自己丢到中原,现在又使尽手段招自己回去,虽说是父子连心,他到底还是搞不清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清伸出消瘦苍白的手指点了点赵盼儿的额头,把密匙轻轻放在她腰间的荷包里,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淡淡的,却带着掩不住哀伤,松开紧握地双手,转身缓缓朝园外走去,没有回头。
      赵盼儿没有动,只是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慕容清略有些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半晌才会过神来,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蹲下身子,一粒一粒的拾起地上的珠子,像是要把她放出去的心思一并给收回来。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到底还是开不了口。
      应该去抓住他么?像是一个将要溺死的人死死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还是算了吧,我的自尊心那,果然还是过不去。
      赵盼儿把拾起的珠子兜在裙子里,拍了拍手,起身回房了。

      夜凉如水,说的就是这样吧!赵盼儿看着窗外的残月心里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冷,不禁合了合身上的缎面薄被,在睡榻上翻了个身,却又觉得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睡意都随着被子里的那点热乎气儿散光了,于是坐起身来呆呆的看着窗外出神。
      一直守在外间的秋蝉见她醒了,便拿了件嫩绿色的小褂给她披上,什么话也没敢说,就那么静静的退了出去。
      其实小姐这几年的变化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原本执拗蛮横的小姐忽然间柔顺温婉起来,不再练武不再无理取闹乱发脾气却开始收敛心性操持家事。
      自从夫人过世,老爷便放权给她,虽不明言,赵盼儿俨然就是赵氏之主了。
      原本族中上下对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姐是极有意见,认为是赵庭聿膝下无子却又不想大权旁落,权宜之计,只能推上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来充数,便想集体推举赵敬之为新任宗主,这样既是师出有名,又能架空赵庭聿,从中渔利。谁料赵敬之开始是满口的愿意,却在开族会的当口临阵倒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把只有十一岁的赵盼儿扶上了宗主的位子。少爷的心思他们又怎能明白,既然是小姐想做的事,他又怎么会从中阻拦,他本就性格淡漠,从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就连立志从商,也是因为小姐自小痴迷武学,视黄白之物如粪土,一听到跟钱有关的事情就头如斗大,无奈赵家人丁稀薄,他为了让小姐开心,不得已顶上而已。谁料小姐突然转性,竟肯从账房学徒做起,勤勉好学,毫无游戏之态,事无巨细,亲历亲为,又有赵敬之从旁助阵,不到三年时间,府内事宜无论大小,全都被她理顺的井井有条,对族中的产业更是上心,光是清理帐目就费了大半年的精力,好在年景不错,一收租子堵了亏空还剩下不少。年关一转,她便给足了本钱让赵敬之去开拓药材生意,毕竟年关再好,人总还是会生病的,更何况老爷还是药王传人,在这行里还是极有声望的,这生意想要做开还是不难。
      秋蝉回头望了望还在出神的赵盼儿,不尽叹了口气,想来宗主的担子对她来说还是重了一些,虽说这三年赵家的状况好了不少,可是谁也再没见到小姐脸上有过笑意。平日总是那么静默着,说她老成持重还能理解,可她总是这么整夜整夜的坐在床沿上发愣,实在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的样子阿!
      秋蝉愁的一张脸苦瓜似的,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是叹了一口气,见天色微明,便到厨房准备茶点去了。
      赵盼儿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发麻,便起身唤了个丫环伺候她洗漱更衣。其实赵盼儿已经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虽然以她那稀少的历史知识,根本就不足以让她搞清楚自己存在于一个什么时代,但是二十一世纪人类快速适应新环境的能力还是帮助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生活的不错。
      赵庭聿很疼她,赵敬之也很疼她,秋蝉姑姑更是以她为中心而活着,赵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即便是就那么突然消失掉的慕容清,仍会时不时地溜来看她,虽然每次都是在她熟睡时匆匆在她窗前望一眼,放下东西就走人,从不露面,可是她还是很开心,毕竟有人关心,总是件幸福的事。
      侍女极小心的为赵盼儿梳理着头发,生怕打乱了她的思绪,直到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把手中那几缕乌黑顺滑的长发向上一挽,结了一个飞天髻,开口道:“小姐在想些什么?想的这样开心。”
      “哦?你从哪里看出我开心了?”赵盼儿回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侍女。
      这些侍女都是秋蝉最近才派给她的,为的就是怕慕容清和赵敬之都走了,没有同龄的玩伴她心里落寂,所以故意选了几个年级与她差不多,性子活泼的丫头。再加上赵盼儿对下人本就宽松,这些孩子跟她相处久了就越发放肆,经常开她玩笑,她也不在意,只是绕有兴趣的看着她们,自己也跟着笑两声,只当是自我放松。
      那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在赵盼儿面前也不拘束,轻巧的放下手里乳白色的象牙梳子,从梳妆台上取了铜镜摆在一脸懵懂的赵盼儿面前,笑道:“看看,这笑的正开心的人是谁啊!我可不认识呢!”
      赵盼儿就知道她是成心打趣自己,也不恼,只是笑着把铜镜扳向那小丫头,道:“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牙尖嘴利的,我也不认识。”
      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仔仔细细的又把全身照了个够本才叫身后的一直候着的侍女退下,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么多人盯着她做事情,尤其是洗澡换衣服一类的事,她更是怕到极点,毕竟是这么私密的事,她可做不到像赵庭聿一样,能在一群侍女的服侍下心安理得的沐浴更衣,这种自动屏蔽功能可不是她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假小姐学得来的。想到这里,她不禁一笑,这才换下她那略显单薄的鹅黄色绸缎内衫,随便找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裙装换上,临了还不忘了极为龟毛的挑了只红珊瑚的簪子插在头上,又在镜子前头好好比了个够,才转身出门去了。
      要说三年的时光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例如赵家的生意,例如族中那些老古板被气的急速飚高的血压,不过最令她满意的还是自己的相貌,虽说以前张盼盼在她那所美女如云名声在外的艺校里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红花一朵,只是自凡是女人,那个有对自己相貌满意过的。好不容易上天给了她一次再造自己的机会,她当然是要好好的下一番功夫。好在她附身在赵盼儿身上的时候她虽是豆芽一棵,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没发育的缘故。经过张盼盼的精心打理,这小豆芽是越发漂亮起来,倒是她这个现任主人自己心里偷乐,这真是捡到宝了,自己竟然生成了个美人坯子。
      如果张盼盼见过那个在她穿越前就香消玉陨的云夫人,她就会知道,自己的这一副皮相,不过是向着云夫人的样子不断发展而已。
      就算是现在赵盼儿已经是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娇巧模样,她还只是八十分满意,毕竟她这身子只有十四岁而已,虽然胸前已经有了微微的变化,离着她前突后翘的要求还是差的远,为此她还特意照着现代的样式做了几件全托的文胸,预防自己在发育过程中胸部外扩,上辈子胸形不好是她永远的痛。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让秋蝉困扰了很久,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小心翼翼的用白色的缎子把自己裹的生怕被人看到一点,唯独小姐不仅喜欢穿着她那布料极少样式古怪颜色花哨的肚兜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非要在内衫露出一点或是淡粉或是鹅黄的花边出来,虽说外褂一套什么也看不出来,可她还是乐此不疲的这么做,每每还总是抱怨说少点蕾丝什么的。那叫蕾丝的东西她也帮着小姐织过,只是织来织去都入不了小姐的眼,她还总是嘀咕着:“人家欧洲十九世纪也是手织啊,怎么你们就织不出来!”也不知道那个“十九世纪”是哪里的绣坊,手艺这么好。秋蝉平日里除了教育赵盼儿就极少说话,像个闷葫芦似的,赵盼儿哪里晓得自己高中时养成的恶趣味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只是由着性子将骚包进行到底。
      赵盼儿刚走出夏园正在想着趁着生意不怎么忙找个晚上去水榭好好给自己放松放松,却不想跟赶着去交账的钱谦镒撞了个对脸,她对这个满脸肥油胖管家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但是这个总是一脸贼笑的矮胖子能在赵家当了三十年的管家,侍奉了三代主子,到了赵盼儿手里还能大旗不倒,不给她抓住什么把柄把他彻彻底底拉下马,其中厉害,实在是不能令人小觑。赵盼儿见他赶得很,也不多话,欠身回了礼便要往外走,谁料没走几步却被他叫住了。
      “……小姐留步!”
      “钱管家有事直言,不必拘礼”赵盼儿低头,腼然一笑,虽然她言语表情无不温婉得体,却觉得心底发寒,幸好当日自己没有急于表态,也没敢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不然现在也轮不到自己在这欲言又止了。
      “不知……不知小姐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对老奴有所介怀,这两年来都不大肯用老奴,但老奴对小姐对赵家绝对是忠心耿耿,老奴当年在小姐面前不肯表态,不过是觉得小姐年龄还小,经验尚浅,故而心中有所顾虑,只怪老奴见识浅薄,请小姐见谅!”
      赵盼儿浅笑一声道:“钱管家这样说是嫌我气量狭小容不得人咯?”
      “小姐误会老奴了,老奴没有这个意思,老奴只是请小姐高抬贵手,在采买的事情上放老奴一马,老奴甘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自打赵盼儿掌权以来,赵府的明里暗里的规矩被她给改了个十之七八,府内的那点花销更是被她攥得死死的,就连他爹和她自己的月利都被她生生削去了一半,这采买的事情自然就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可是这钱谦镒偏不死心,连祭祖的贡品都被他做了手脚,没想被赵盼儿抓了个现行,赵盼儿虽然碍于情面不得不留着他这个管家不动,却也再不肯他什么肥差。再说赵盼儿自己也多少扶植了几个体己的暗桩,巴不得找机会使劲往紧要的位置上塞,又怎么还会给他留一点甜头。钱谦镒堂堂一个大管家,给逼到帮着账房理账本的地步,虽说是机要吧,也还真是够闲了。
      “钱管家这是哪里话。盼儿不过是觉得钱管家为赵家终日操劳,未免有些太过辛苦,想让你休息一下罢了。却没想钱管家忠心至此,盼儿真是羞愧难当”

      “……那……小姐的意思是……”
      “这不又快入秋了么,钱管家还怕不忙活?只是往后钱管家要对赵家更加尽心尽责才是。”
      钱谦镒听到这话,高兴的满脸谄笑给赵盼儿行了个大礼,却没等再拍拍马屁,就被赵盼儿找了个理由支走了。这人不能重用,却又能不用,赵盼儿虽不喜欢他,却也不想就这么跟他撕破脸皮,毕竟兔子急了还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他钱谦镒。好在□□叔叔不是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他既然喜欢钱,那就用钱捆住他!
      赵盼儿看着钱谦镒那肥硕的背影,只觉得他的心和那满身的肥油此刻肯定要飞上天去了,不禁噗哧一声笑了。
      “小姐,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笑出声两次了,可是有什么好事?”
      赵盼儿回头,寻着那俏皮的声音看去,原来是刚刚给自己梳头的那个小丫头夏红。见她拿着一件粉色底子桃红牡丹花挑领的斗篷还微微喘着粗气,知道一定是秋蝉差她来的,心里不禁一阵温暖,笑道:“慢些,当心磕掉鼻子。”
      那小丫头也不嘴软,“若是小姐每次把东西都带齐全了,夏红也还省些力气。”
      这准备东西的活,本来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丫鬟的事,当着这份差使,自然要替主子担着一份心,她这么说,明显就是强词夺理的玩笑话,赵盼儿也不恼,摇头笑道:“红儿,你一定是私下在小厨房孙大娘那偷吃了许多鸭头,嘴巴这么硬!”
      小丫头脸红了,明知道跟小姐斗嘴,是怎么也斗不过了,却还是总也不长记性,长了记性也忍不住,只得低头轻声道:“小姐,奴婢很久都没见你脸上带过笑了。看你笑的这么开心,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情吧!”
      “死丫头,你是说我刻薄你不给你好脸色看么?我什么时候对夏园里的人摆过扑克脸?不想笑就是不想笑,对着自己的家人,何必要像做生意似的那么虚伪。不过我今天还真是没来由的挺高兴,想是什么好兆头吧!”
      赵盼儿对身边的下人是出了名的宽减体谅,从不刁难打骂,虽说薪俸给的不多,却从不缺短拖欠。可是夏红听了小姐说自己是“家人”还真是激动地一时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宽减下人也不算是什么穿越女主的个人美德吧,毕竟现代社会还是要讲人权的,何况张盼盼上辈子就没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连去星级酒店的厕所人家给递个毛巾都窘到不行,颐指气使的使唤使唤下人也就是过过瘾罢了,天天这么着先疯的肯定是她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此去经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