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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荒南行,陆修云 ...

  •   修云咬一口刚采摘回来的野果,看一眼坐在地上,紧守火堆的邚危问,“你不饿?”
      邚危不答,自闭目养神。
      修云也不在意,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野果。
      荒山虫鸣,夜黑风高。葳蕤草木深处,有异兽潜伏。其绿目耽耽,身胖体宽,呼吸间,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此兽生于荒山,以竹为食,少荤多素,故称竹熊,又叫花猫。
      花猫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咬合力不输白虎的剑齿,伴随着一声嘶吼,从草丛里窜跃而出。
      修云一惊,条件反射性地拔剑,对着花猫做防守姿态。邚危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连眼都没有睁一下。
      “你是死人啊!”修云怒骂,“不对,你不是人。气死我了!”
      身为姜玄青首徒,他还不至于被一只小小的花猫吓破胆,他生气的是,这个邚危简直欺人太甚!
      花猫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半天,看起来气势汹汹,却是欲盖弥彰。修云看在眼里,虽有疑惑,却也不敢松懈,但是当修云举着剑的手都发麻了时,那只花猫还只是张着血盆大口在那儿嘶吼。
      这只死猫!修云撤下举剑的手,效仿花猫也来了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嘶吼。对吼半天,修云一收剑,满脸不屑地返回原地扑通坐下,捡起方才因惊吓丢掉的果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花猫见自己的恐吓失了效,便怯生生地缩回脑袋,发出甜腻腻的呜咽声。
      “你这胖熊!要哭躲一边哭去,听着我烦心!”云修将果核掷过去,力道虽轻,却也打得花猫哇哇直叫。
      “食铁兽可是祈神之首荒玉的爱宠,你小心对待。”邚危提醒,说话间也是闭着眼的。
      “祈神之首荒玉不是已经堕凡多年了吗?”修云问。
      “堕凡不代表消亡。”邚危说。
      “你的意思是说……荒玉还有可能复活?”修云问,语态疑惑,对邚危的话很是质疑。
      “我没有说。”邚危否认。
      这时,有香自来,梅花零落,山静夜明。
      修云寻着芳香看去,只见有神踏风而落,执伞而立,黲发飘飘,红衣摇摇。他只知御神大人喜着红衣,能将红衣穿出摄人的气势,谁知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也能将红衣穿得这般气势凌人。
      玉蝶脚步踏稳,打量着这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的陆修云。都道陆家的小魔头杀人如麻,六亲不认,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俗人。思量间,玉蝶收伞上前,将伞尖戳上修云的左胸,十分挑逗地问,“景蓝氏之子陆修云?”
      “啊?是。”修云回神,眸目流转间,方显年少青涩。
      “那个东西…”玉蝶余光瞟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邚危,“在干嘛?”
      “可能在睡觉……吧。”不是很确定。
      “睡觉?”玉蝶收回伞,蹲下身,盯着邚危的脸,“你睡得着吗?邚危大人。”
      邚危猛地睁开眼,十分凶恶得瞪着眼前的花玉蝶。
      “大人有令,带陆公子往小重山听风小筑去,莫再南行。”玉蝶说。
      “大人的命令你如何知晓?”邚危怀疑。
      “冰鸟传信。”玉蝶起身,拿出不容拒绝的气魄说,“即刻启程!大人说,要是这小子被弄死了,鬼门钥匙也就没了。”
      “你会听大人命令?”邚危依旧怀疑。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花玉蝶可是知恩图报的好神明。”玉蝶将撑起的伞抛向空中继续说,“我用时空瞬移法带你们过去。”
      弃婴谷上,风回雪倚靠在碎石上,虽已去了斗笠,但兽面却未摘下。
      齐然捡来树枝生了堆火,摘来野果充饥。夜里月华正好,有鬼火肆意飘荡,冷风习习,有枝叶簌簌作响。不知是否太过安静,齐然竟然能听见地下鬼魂酣睡的声音,想着定是这个地方太过诡异,更觉得该早早离开才好。但事与愿违,此刻风回雪的状态就像只醉酒的豺狼,凶悍之气全无,豪气壮志皆散,只能软趴趴地靠在石头上!
      “你怎么样了?”齐然问。
      “我没有事。”风回雪答。
      “你说,花朝女风柔儿真的被推举为御神了?”齐然又问。
      御神本为九重天神商榷推举,但如今九重天无神,四方神自有权力共同甄选。不过风柔儿不仅为一介女流,且只是小小花神,恐难当大任。
      “不会。”风回雪答,毫不犹豫。
      “为什么呢?”齐然愈加疑惑了。
      “棋子罢了。”
      “棋子?”齐然琢磨半晌,做恍然大悟状说,“四方神想要篡权,所以才拉你下位,扶容易掌控的傀儡上位?”
      “不是。”
      “你就明说吧,不要让我猜。”齐然不耐烦地说。
      “罢黜我,是必然。”风回雪说,“自上古来,御神仅我当任,谁都不能代替,谁也代替不了。只因此,谁上任都无所谓,四方神也会这么想。”
      “所以可怜的花神,即使身为御神,也得不到和灵枢君您一样的尊宠。”齐然戏谑。
      “非是尊宠,而是桎梏。”风回雪辩解。
      “怎说是桎梏呢,受人神共拜,如此尊崇,不好么?”齐然诧异。
      “不好。”风回雪答,惜字如金,不肯多言。
      “不好?”
      “恩。”风回雪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兽面,摩挲间,稍作停顿,转而扶地,然后费力地撑起身子看着齐然问,“你为何不走?”
      “走?”去哪里?齐然歪着头,一脸不解。
      “我遭了暗算,如今已留不得你,你若要走,我是拦不住的。”风回雪说。
      你以前也不见得能拦住本大爷!齐然暗自腹诽。
      “为什么?”风回雪又问。
      “我看你可怜!”齐然起身,踢灭火堆残星,走到不远处的大树旁,一跃而上。
      “你……干嘛上树?”风回雪问。
      “我看着你。”齐然侧躺在树杈上说。
      “看我?”
      “看你什么时候中毒而亡,我好高兴高兴。”齐然开玩笑说。
      “我中毒你高兴什么?”风回雪问,竟然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态。
      “对啊,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所以,你是一个听不懂玩笑的人?不对,所以,你是一个听不懂玩笑的神?”齐然掩面,不忍直视这个一本正经地活了千万年的神。
      风回雪缓缓收回目光,他靠着石头,闭上了眼睛。
      修云一行来到了小重山,本与平常山峰无异的小重山,如今却寂静非常,令人奇怪。
      但听风小筑里,却有琴音传出,琴声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修云听得琴音入耳,婉转之余,却有压抑之感,似隐晦夙怨,并极力抑勒仇恨。
      没有灵枢君的许可,谁又有这份能耐,擅自闯入小重山?思忖间,修云已提剑上前,做势推门,但刚抬起的手,就被玉蝶压下,玉蝶甩去一记刀眼,恶狠狠地剜了修云一刀。修云退后,疑惑地看向邚危,邚危依旧面无表情,并得不出什么信息。
      “地方花神花玉蝶前来拜谒,望大人相见。”玉蝶隔门轻言。
      屋内的人一顿,拨动琴弦的手缓缓收起,“小小花神,竟上得了小重山。”
      女人?玉蝶一愣,随即问,“阁下是?”
      “风朔雪。”冷若冰霜的回答。
      舞留仙风朔雪?玉蝶目露惊愕之色,揣度间已化伞为剑。
      “你做什么呢,是朔雪殿下啊!”修云一把拉住玉蝶执剑的手,低声说。
      “我知道。”玉蝶甩开修云的手,看起来十分焦躁不安。
      “莫名其妙!”修云嘀咕。
      修云知道舞留仙向来流转不居,小重山也是司貌之神回雪殿下的居所,自然也是御神灵枢君的别居,传言说舞留仙与灵枢君系兄妹,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妹妹回兄长的家理所应当啊。思及此,修云隔门拱手施礼,“朔雪殿下,在下景蓝氏之子陆修云,不幸遭了奸人陷害,得大人相救,故来此地,望殿下相留。”
      “陆家的人?”
      “是。”
      “多大了?”屋内的人问。
      “十七。”修云回答。
      “十七?”朔雪咀嚼着这两个字,靥辅浅浅,笑意浓浓。
      “再过月余,就十八了。”修云自顾自说,“大人不知为何往南荒去了,叫我和邚危来小重山。那帮老头,他们竟然要罢黜大人,他们定是老糊涂了,害了我姑姑与我表兄不说,竟然还来害大人,他们要知道,大人可是天神亲封的御神,他们这样,会遭天谴的!”
      “陆修云!”邚危一声怒喝打断了修云喋喋不休的废话。
      “……”修云莫名其妙地看着邚危,一脸不耐烦。
      “你知道你这样……”邚危抽刀,杀气腾腾地说,“叫自投罗网吗!”
      “你说什么呢,她是朔雪殿下,大人的妹妹啊?”修云诧异,他自以为兄妹本同心。
      “愚不可及!”邚危怒言,他执刀的手紧紧握住刀柄,刀锋对着门的方向,准备随时迎战。
      “意外收获呢。”朔雪隔门轻言,“陆家的小魔头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姜玄青可是重赏缉拿啊。”
      “来战吧!”邚危惜字如金。
      “邚危?对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衷心,你这样……值得吗?”言语间流露出鄙夷与不屑。
      “值得。”斩钉截铁。
      “好!”
      门被猛然推开,朔雪迎面而立。只见舞留仙风朔雪着一袭红衣,披金缕外衫,玉骨簪发,身姿卓越。或许貌美惊若天人,但惊叹之余,方会想起另一人来。
      “他们穿的衣裳一模一样。”玉蝶说。
      “……”修云回神,疑惑地看向玉蝶。
      “和灵枢君穿的衣裳一模一样!”玉蝶说。
      真的一模一样!修云惊叹。
      “何时出来的?”邚危突然问,面色铁青。
      朔雪轻笑,徐徐走来,手指抚上邚危紧皱的眉心,“六百年了,我终于出来了,你不开心么?”
      “不开心。”邚危直截了当,“你……是大人的劫难,他被罢黜,你也出了份力吧?”
      “呵。”朔雪冷笑,抚着邚危眉心的手滑向肩头,“我只是实话实说,揭发他的罪行罢了!”
      邚危一把推开朔雪的手,眸目寒冰,满含厌恶地说,“他所做的,不过是反抗罢了!”
      “反抗?他那么对我,他……”
      “何必多言!”邚危打断朔雪的话,“拔剑吧,朔雪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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