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乐清平》微雨濛濛

4、第 4 章

　　第五章
　　次日清晨。
　　狗蛋是被左脸痒醒的，猛地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只来不及收回去的手，以及床边轮椅上坐着的神色古怪的乔江寒。迷迷糊糊的盯着乔江寒，思索着自己在哪儿，这人好眼熟。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自己在新房，自己已经和眼前这个人成家了，一激动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想却扯动了身下的伤口，呼一声痛又跌坐了下去，幸亏乔江寒伸手护住了他的脑袋，不然他的脑袋就会直直的磕在床沿。抬眼看俯身在自己眼前的乔江寒，突然想起了昨晚的情景，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很。见他脸红，乔江寒自己也不知怎的也有点不好意思，将狗蛋的脑袋放到枕头上，推动轮椅转身，“你再睡会儿吧，过会儿要去给爹娘敬茶，我再来叫你。”
　　狗蛋轻轻的应了声，躺在床上发呆。他感觉到乔江寒好像不是很喜欢他，虽然乔江寒除了昨晚在床上之外都表现的很温柔，他却感受到了乔江寒刻意在他们之间保持的疏离。心里隐隐的有点失落，转念又一想，或许这样更好，如若老天开眼，让乔江寒身子转好，那他就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和离的事情。想到这里心里开阔了不少，伸手揉揉脸，就摸到了左脸上那道浅浅的疤。他用左手指抚摸那个疤口，突然想到刚刚乔江寒好像也是在用手抚摸自己脸上的疤，他是在嫌自己脸上的疤丑么？
　　狗蛋是被人摇醒的，一睁眼就看见眼前一张傻兮兮的脸，那人笑着对他道：“二少奶奶，起来了，一会儿要去世安苑里请安，二少爷让我来叫你。”
　　狗蛋听见那个“二少奶奶”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看不起嫁与男子的男子了，无论称呼上或者是地位上都似女子，却又不是女子，他心里顿时别扭的不行。
　　小辉子又嘿嘿一笑，“二少奶奶，用我给您更衣吗？”，狗蛋没被人伺候过，立马摆着手说不用。小辉子闻言就一溜烟从柜子里拿来几件衣裳放在床头，“那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叫我，我去给您端洗脸水。”
　　“好……好的。”狗蛋看着小辉子一会儿跑去拿着个，一会儿又弄那个的忙碌身影，立马感叹乔家下人的效率之快，却不知小辉子有这番速度都是被乔江寒踹出来的。
　　狗蛋洗漱完毕后出门，就看见门外回廊上坐着的乔江寒正捧着一本书在读。乔江寒见他出来，将书给了身边的小辉子，抬眼看他，眼里依旧是淡淡的温柔，还有很多狗蛋看不清的东西。
　　乔江寒对着狗蛋温柔一笑，“走吧。”
　　狗蛋嗯了一声，就走过去伸手推乔江寒轮椅。
　　清晨的乔府可谓是鸟语花香。六月份正是夏花斗艳的时节，院子里到处都是时令花，一个比一个开的艳。一处处小池塘里的朵朵荷花也被绿叶衬的十分娇艳，红色的金鱼在荷叶下来回的穿梭。刚刚升起的太阳从假山边的树枝里透出几缕阳光，几只早起的小鸟在枝头叫的欢快。乔江寒对于这种见了二十年的景色早就习以为常，狗蛋却无心留恋欣赏。狗蛋早上没走几步不觉得怎样，现在推着乔江寒一使劲身后就疼的厉害，他还要故作正常的走路，怕被别人看出来尴尬，脑袋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小辉子走在前面领路，一会儿逗逗鱼一会儿摸摸花，一会儿瞪瞪投来好奇目光的丫鬟或者小厮。拐过一个墙角快到世安苑的时候，乔江寒叫狗蛋停下，递给狗蛋一块手帕，“擦擦。”
　　狗蛋感激的看了乔江寒一眼，乔江寒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
　　三人到世安苑的时候，乔海峰，乔李氏坐在花厅里吃茶。乔江寒由小辉子搀着跪下去，狗蛋自己慢慢跪下去，身后的的刺痛让他差点呼出痛来，晃了晃差点跌坐下去。
　　两人给乔氏夫妇敬茶，乔氏夫妇接过后简单说了几句吉利话和家训励话后，轻抿了一口茶就叫他们回去吃早饭。
　　从世安苑里出来，狗蛋回想着刚刚乔氏夫妇冷冷淡淡的态度，以及乔李氏身为主母身上那种微弱的存在感，心道果真大户人家里都是些奇怪的事情，可能就真的像他娘说的那样，大户人家内宅里都是吃人的地方。狗蛋一边推着乔江寒走一边想，没注意脚下，结果一脚踩进了碎石小路上的坑里，被自己一拌，身体立马朝一边倒去，连带着带倒了轮椅。等他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小辉子正在一边扶地上的乔江寒，他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去扶乔江寒。两人将乔江寒扶起来，小辉子腾出一只手给乔江寒拍身上的土，狗蛋也立马腾出一只手给乔江寒拍身上的土，却被乔江寒伸手打掉了。乔江寒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动作一顿，乔江寒已经从他怀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小辉子刚扶着乔江寒在轮椅上坐好，就看见乔江陵含着笑从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乔江陵缓缓走近，对着乔江寒笑道：“刚刚远远的看见二弟摔着了，没大碍吧，有磕着么？”
　　“不碍事，衣服上粘了些土而已。”乔江寒也微微含笑道。
　　“那就好。”乔江陵转头，转头看向一边低着头的狗蛋。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狗蛋，心道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洗干净了还挺耐看的，自己一时粗心，倒便宜了乔江寒，幽幽的说了句：“这是弟妹吧，果真换身行头就改头换面了呵呵……”
　　狗蛋闻言抬头看着乔江陵，乔江陵话中的意思他听不明白，乔江寒却听明白了。
　　乔江寒眉目含笑，转头温柔的唤狗蛋：“清平，过来，给大哥问好。”
　　乔江寒的态度跟刚刚判若两人，狗蛋一时间有点怔愣，直到乔江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没有，大哥好。”狗蛋一着急又结巴了，本来和乔江寒没说几句话，却没有几句完整的说下来的，他想乔江寒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结巴，转头看乔江寒，却发现乔江寒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只是冲乔江陵微微一笑道：“大哥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乔江陵对乔江寒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一听要走，狗蛋准备过去推轮椅，却又没注意那个坑，又被绊了一跤，小辉子见状立马去扶，狗蛋朝着乔江寒那边看了一眼，见乔江寒面上看不出喜怒的看着他，心里却没由来的松了口气。乔江陵在一边看着狗蛋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痕迹，笑道：“看来二弟昨晚是累着弟媳了，路都走不稳了……呵呵”
　　乔江陵这一句话狗蛋却听懂了，立马红了脸，恨不得躲到小辉子背后。
　　乔江寒只是呵呵一笑道：“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们了，我媳妇面子薄，经不起玩笑，回头我还得哄他。”
　　本来乔江寒说完狗蛋挺感动的，脸却更红了。
　　“你这就护着他了。”乔江陵笑道，笑里却含了一丝冷意，“啊，对了”，乔江陵好似想到了什么，“前几日我去弟媳家成亲的时候，听家里人唤他狗蛋，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以后二弟要是这么唤他，倒是给你们夫妻俩增添了些许情趣。”
　　乔江寒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将视线转向狗蛋，“一般穷苦人家都会给孩子起个贱命，以求孩子以后能有个富贵平安命，狗蛋这名是清平父母给他的盼望，我即身为他的夫君，也就有为他祈求富贵平安命的本分，狗蛋这名字我还觉得挺好。”
　　狗蛋这时候已经满眼感激的看着乔江寒，乔江寒却转过了视线。
　　乔江陵微微一笑，嘴角有着显而易见的戏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哥慢走。”乔江寒和狗蛋齐声道。
　　乔江陵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狗蛋一眼，狗蛋脊背顿时寒了一下。
　　“走吧。”乔江陵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给狗蛋还是小辉子说。狗蛋从小辉子手里接过轮椅，慢慢推着往前走。刚刚好像摔着膝盖了，这会儿一走，撕着疼，他还是忍住了停下的冲动。终于到了玉笙居，乔江寒一言不发的进了旁边小书房，狗蛋默默回了卧房。
　　小辉子见乔江寒进了书房，一溜烟就不见了。狗蛋一个人在卧房无所事事，就躺在床上发呆。乔府别的地方他不敢去，总觉得乔府的人怪怪的，他怕自己真的被吃了。玉笙居除了一间主屋就剩两间厢房和一间小辉子和另一个小厮的住处，还有就是一间小厨房和一个书房。书房乔江寒不让他进去，他也就只能在主卧房里发呆。狗蛋躺着躺着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天色已经中午了，他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起身去了厨房，就看见有个小厮坐在灶台下打盹。他轻轻摇摇那个小厮，“喂，有吃的么。”，阿福迷迷糊糊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狗蛋才发现这个小厮是一个独眼，另一只眼睛的上下眼皮是长在一起的。
　　阿福早上远远的看了狗蛋一眼，所以认得他，立马起身道：“哎呦，少奶奶莫责怪，小的只是想眯一会儿却不想……却不想就……”
　　狗蛋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他就想问问有吃的没，怎么这个小厮这么慌张，以为自己刚刚吓着小厮了，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怪你，我就想问问有吃的没……”
　　“小的这就做。”那小厮闻言立马转身洗手和面，狗蛋不好意思自己看着，就走到小厮身边道，“我来帮你吧。”
　　“哎呦，少奶奶，这可使不得。”小厮欲阻止狗蛋，被狗蛋给拒绝了。狗蛋一边帮忙一边跟小厮聊，才知道小厮叫阿福。
　　两人三下五除二的做了一碗香菇鸡汤面，狗蛋觉得真幸福，在乔家不仅可以吃到白面，还是这么奢侈的香菇鸡汤面。阿福却觉得太寒碜了，几个月前还供给玉笙居的鱼虾肉现在都不怎么供了，如今的食材只够做一碗香菇鸡汤面。
　　狗蛋给自己盛了一碗，也给阿福盛了一碗，硬塞到阿福的手里给他吃。刚拿起筷子，又想到乔江寒还没有吃，就成一碗撒上香菜末给乔江寒端了去。
　　乔江寒在书房正在写东西，见有人进来就不动声色的将眼前的纸收了起来。皱着眉抬头，就看见小心翼翼端着碗面的狗蛋。狗蛋将面放在书桌上，两只手的手心被烫的通红，下意识的抬手在耳朵上捏了捏，却见乔江寒皱眉盯着自己，赶紧将手放下，“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刚刚和阿福一起做的。”
　　乔江寒本来很嫌恶狗蛋将带有油渍的碗放在书桌上，却在看见狗蛋眼里的期待的时候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心道还别说，味可以。
　　狗蛋见乔江寒几下吃完了一碗面，问他还要么，乔江寒点点头，狗蛋立马拿着碗蹦跶着出去了。乔江寒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起一抹笑。
　　狗蛋不一会儿有端着一碗面进来，乔江寒看着他又被烫的通红的手心道，“厨房有托盘，用托盘托着就不会烫了。”
　　“嗯。”狗蛋轻声答道，将面放下。
　　乔江寒又三两下吃完了面，狗蛋收了碗要退出去，乔江寒又指挥者他擦干净了书桌。
　　狗蛋出去后，乔江寒自己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儿，从他记事起心情就从没有这么轻松过。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一点点温暖就让自己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