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被攻略》浮生枯陌

36、第三十六章

　　36.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就像被人强行破开腹腔，往里头塞了一块烧红的炭火一样。胃在我身体里持续不断的抽搐，我按着它，疼得冷汗直流。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到我无法忍受，痛到我连呼痛都没有力气发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有魔族血统的人不能吃圣餐么？可是我以前吃无酵饼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可怕的反应，还是说，天使制作的圣餐有着特别的力量，刚好可以克制我？
　　我这也太倒霉了吧……不，应该是自作自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身为魔族，居然主动食用天使制作出来圣餐，纯粹是嫌活得不耐烦了。
　　污秽之人哪里有资格触碰无垢之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意识逐渐模糊的关系，我感觉到胃部的疼痛逐渐转移到全身，手、脊背、眼睛与额头这几个地方疼得最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生长，吮吸着我的血肉，打算破体而出。
　　我要死了吗？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尸体，这么无厘头的死法，绝对会让人印象深刻，好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
　　说不定还会津津乐道的跟别人讨论那个家伙是到底是怎么死的。
　　超尴尬的，恨不得原地爆炸好吗？
　　拜托了，就算是死，也请让我默默无闻的安静死去。
　　我并非信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信仰过任何神，现在祈祷的话，大概不会有任何人回应吧。
　　嘛，其实这也无所谓，按我之前的经历，人死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思维了，就算被人当着面讨论死法也浑浑噩噩的，没个反应。
　　这样，应该，还算可以吧。
　　应该？
　　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走到我面前，停下：“痛苦么？”
　　你tmd就是在说废话，没看到老子都痛到蜷缩在地上了吗？
　　等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魔王。
　　大哥，麻烦你给我叫个救护车行不行？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起码不能死在大街上，太给人家清洁人员添麻烦了。
　　“那么，”魔王蹲下，用手指抬起我的脸：“祈求我吧，你求我，我便救你。”
　　我：“……”哪来的中二神经病？你没看到老子都疼得都说不出话了吗？你还要我求你？
　　你还是让我去死吧。
　　我不知道我的死鱼眼有没有将我的意思清晰的传达给他，不过他倒是笑了一声，松开了抬着我脸的手，站起来走了。
　　终于走了。
　　我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
　　“你来做什么？”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那种对对面男人浓郁的厌恶之情反而再清晰不过了。我甚至可以隐隐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就是——又来了，真恶心。
　　不仅仅是女子的面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一样模糊不清。
　　“昨天是你生日，我想过来帮你庆生……”男人搓搓自己通红的手，吸了吸鼻涕：“你不在家，我就知道你又在值班，你以前说过，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你，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就不能看在这份上，多看我一眼吗？”
　　“我不需要一个不认识的跟踪狂帮我庆生，再说是你自己愿意站在门口的，关我什么事？”女子拿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让开！不然我报警了！你不想再蹲局子几天就给我立马让开！”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会对我笑的……”
　　“温柔对待每一位病人是我的原则，如果我知道这样会招惹到你这个自作多情的跟踪狂，我一定会每天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女子连连后退，远离了那个一看就不正常的男人，直接按下了通话键。
　　“以前只有你会对我笑，只有你。”
　　在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男人依旧在那里喃喃自语。
　　“可是现在，连你也不再对我笑了。”
　　你以为是谁的错！女子眉头一皱，忍下了想反驳的欲望，心里清楚跟这种没救的变态跟踪狂没什么好说的，耐心的等待电话接通。
　　嘟——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报警了，我丢了工作。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那里净是些惹人厌的垃圾，只会指手画脚的上司，势利眼的同事，烦人的客户，做不完的工作……”
　　嘟——
　　如果我能出声的话，如果我能做些什么的话，我一定会告诉那个女子，快跑。
　　什么都别管，快跑！
　　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啊！！！”
　　即将接通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上溅满了鲜血。
　　一、二、三……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爱你啊……”
　　说谎，这并不是爱。
　　六、七、八……
　　“我爱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我呢！”
　　不，你并不爱我。
　　十一、十二、十三……
　　“都是你的错……答应我不就好了吗？”
　　不，是你的错，我又凭什么要答应你？
　　十六、十七。
　　一共十七刀，两刀致命伤。
　　一个疯子。
　　一把刀。
　　十七处伤口。
　　毁了我原本幸福平静的一生。
　　我还不到三十岁，好不容易毕了业，通过了实习期，工作走上正轨，手里也开始攒了点钱可以买点东西送回家补贴家用，可以给爸妈买几件新衣服，可以给我弟买一个他一直想要的游戏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好痛啊……那种痛苦与绝望，无力反抗的感觉，即便轮回也无法完全磨灭。
　　即便我重新变成一个男孩，我也时常在噩梦中回想起那种痛苦与恐惧。
　　“妈妈，我做噩梦了……”
　　“是什么样的噩梦呢？”
　　“不清楚，只是好可怕……”那时的我尚还年幼，无法表达出噩梦中所经历的恐惧，只是一个劲的重复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母亲为了安抚我，给我泡了一杯红茶，我一看就嘟起了嘴：“我不喜欢喝红茶……”
　　“那怎么行，身为贵族，就应该喝红茶啊。”母亲安抚着我，哄着我喝下那杯暗红色的液体。
　　我只是尝了尝，就发觉那液体比往常还要苦涩得许多。
　　讨价还价许久，母亲才答应我只喝一半。
　　我假装喝了下去，等母亲离开房间之后，又悄悄吐出了一点在手帕上。
　　反正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洗，就先放在那里也没事。
　　我为我的聪明机智点了一个赞，缩回被窝里呼呼大睡。
　　或许是红茶真的很有用，我睡着之后没有再被那个噩梦侵扰，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只是我睡得似乎太晚了，错过了早饭不说，似乎连午饭也错过了。
　　怎么没人叫醒我？不知道下午茶的点心里有没有三明治和司康饼，我想加一点甜甜的果酱搭配牛奶一起吃。
　　我赤着脚踩在红色的地毯上，一楼大厅里有母亲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的声音。
　　妈妈有客人了？但是她们好像在争吵……唔……谁在欺负我妈妈？就算是客人也不行！
　　“该离开他的人是你！”不认识的女人趾高气昂的扯着嗓子说，满满的轻蔑：“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回想起来，那句话就像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母亲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认识的女人惊恐万分的尖叫。
　　我趴在二楼走廊的栏杆旁，从栏杆之间的缝隙往下望去。
　　黑发的母亲拿着刀，一刀一刀的捅向金棕色长卷发的陌生女人，雪白的刀刃被染得血迹斑斑。
　　女人倒在地上惨叫着，挣扎着，一开始她还想护着自己的小腹，但是后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劲的挣扎，惨叫，呼救。
　　但是没有人可以过来帮她，母亲在她来之前就清了场，家里只有她们和我。
　　而我不过是个弱小的孩子，还是凶手的儿子。
　　然后，那个女人的眼睛与我对视上了。
　　那是一双蜜糖般的棕色瞳孔，在发现我的一瞬间，似乎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光芒，可是比那光芒消散得更快的，是她的生命。
　　她死了。
　　仰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在期盼着有谁能来救她。
　　谁都好。谁都可以。她不想死。
　　但是她还是死了。
　　那个时候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死亡，就算去参加葬礼，人们也会只会简单的告诉我，有人“走了”。
　　但是在那一刻，来源于灵魂的寒颤清晰而冰冷的告诉我，那就是死。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宝贝你不乖哦，怎么能不把红茶给乖乖喝掉呢？”
　　我吓得呆住了，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看着母亲放下刀刃，优雅的理了理长发，将已经变得冰冷的红色液体灌入我的口中。
　　“来，睡吧，这次一定要好好喝完哦，妈妈的好孩子。”
　　红色的液体就像红色的血一样，带着我难以忍受的苦涩，逼迫着我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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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成百合花形状的茶杯滚落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濡湿了地毯，与地上零落的玫瑰花为伴，依旧散发着甜美芬芳的香气。
　　那杯子里香味我非常熟悉，是“玫瑰纺车”，又称“睡美人”，只要一口，就能让人陷入永眠的剧毒。
　　——无解之毒。
　　“你们人类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你们可以爱上这么多人？”
　　母亲在哭，抱着已经陷入永恒沉睡的父亲，流着眼泪说：“骗子。”
　　父亲的嘴角还带着微笑的弧度，血却也同时从他上翘的嘴角溢出。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她的悲伤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但是同样的，她下手也没有任何的迟疑。
　　我不明白。
　　我无法理解。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爱”么？
　　不，不是，如果这份感情能被称之为“爱”，如果这种感情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那样的话，我——
　　我一辈子都不要明白这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