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包子做皇帝》青月弦

28、故人相见

　　“什么？！住到这里来？！”沈辞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来犒赏三军的，为何不住到军中，或是大哥的都护府去，却要到我这里来？”

　　我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住在偏院这个拇指大点的地方将就着度日，如何能接待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沈辞满脸狐疑地望向前来报信的水杏。

　　水杏略显焦急地望了望门口，回过身来，赶紧长话短说。

　　“太子殿下于今日辰时便已经到达，于军中将封赏都发放完毕之后，大将军……”她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说明道，“哦，大都护因在守城战中立了奇功，现已被皇上亲自册封为护国大将军。”

　　“大将军要在府中设宴款待太子殿下，并为殿下安排住宿，不想却被殿下拒绝。殿下直言……问小姐您现下身在何处，得知您已出嫁，现在晏府之后，便言，那我就住到晏府去好了……”

　　这、这决定做的，也着实随意。沈辞暗暗扶额。

　　远远的，街道上已有阵阵嘈杂声传来。

　　水杏为难地看着沈辞，又行了个礼道：“小姐，太子殿下怕是马上就要到了，其他事情容奴婢稍后再慢慢与您细说，您现在还是赶快准备准备，到门口去接驾吧……”

　　眼下看来，也别无他法了。

　　沈辞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鬓发，牵起晏栩，提步向门口走去。

　　郭三、喜鹊紧随其后。

　　李生贵与刘氏面面相觑。太子殿下驾临，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不用开口便已达成共识，遂跟在沈辞等人身后一齐出了门。

　　顺便差人通知了下去，府中上下，除在当铺上工的晏宏未到场外，其余人等皆出来迎接太子大驾。未来得及出门的，便待在府中回避。

　　众人刚刚在道路两旁跪好后片刻，太子的豪华轿辇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道拐角。

　　沈伯奕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沈修等兄弟四人则分别走在轿辇的两侧，担任护卫之责。

　　队伍渐渐走近，沈辞等人赶忙伏下身去，齐齐山呼“恭、迎、太、子、殿、下”。

　　说话间，轿辇已到了门前。

　　不等随行的宫女上手，轿中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自己撩开轿帘跑了出来。

　　“小辞！”声音里满是惊喜。

　　沈辞将头又埋得更深了几分，仿佛恨不得就此埋到地里去。

　　“噔噔噔”一连串脚步声，太子已从辇上下来，站到了沈辞面前。

　　伸出双手将沈辞从地上扶起来，呆呆地看着她，满眼欣喜。

　　“小辞？！你是小辞？！”那人笑了笑，“这么多年不见，你竟一点都未变，本王果然还是一眼便可以认出你！嘿嘿，嘿嘿……”

　　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一袭红底金边束腰大袖太子蟒袍，长得倒仍是一如既往的仪表堂堂。

　　“殿、殿下说笑了……”沈辞不动声色将太子殿下江辰毓的双手推开。

　　当日我随父亲离京时，才只有六岁，如今十几年过去，我若真的“一点都未变”，那怕不是成精，便是身有残疾了。

　　沈辞干干地笑了笑。

　　沈家父子五人未敢上前打扰，下马后便依旧在原地站好。

　　与沈辞的冷淡、客气，甚至有点抗拒不同，江辰毓则表现得十分之热情。

　　“小辞，一别十余年，你可还好么？”

　　“是，劳太子殿下惦念，沈辞一切都好。”沈辞客客气气道。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太子殿下……”倒是一直跪在路边的李生贵率先开了口，“太子殿下旅途劳顿，不如，先请殿下移步，到草民的府中歇息安顿，然后再行问话不迟……”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了刘氏的不满。

　　这太子殿下，是为了犒赏三军才来的，那便该是他沈伯奕、是他沈修的客人。那既然是他们的客人，为何不住到他们的家里，却要住到我们这里来？

　　当朝太子啊，那是一般人儿么？住进来了之后，你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一行，少说也有几百人，这要是都住了进来，这花销……

　　刘氏有点疑惑又有点嗔怪地望向了同跪在一侧的舅公李生贵。

　　后者回之以一个充满鄙视的眼神。

　　到底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就开始盘算她眼前的那点子利益了。

　　当朝太子啊，那是一般人儿么？

　　他能屈尊住到你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里来，那对你来说可是无上的光荣，以后祖祖辈辈提起来，那都是面上长光的事。

　　更别提，咱要是把人伺候好了，那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砸到你头上的赏赐什么的了。

　　要是能再求得一副诗词、字画，哪怕是练手用的没用的废纸、草稿什么的，老子给他好好装裱一番，拿出去都能卖些钱。

　　况且，还有内政府的一部分银子补贴，咱又能花得了多少钱？

　　怎么都是赔不了的。

　　李生贵颇为他自己的这一番盘算沾沾自喜，丝毫未注意到某人被他突然打断话后，脸上闪过的那丝微妙的表情。

　　“太子殿下，老臣还是觉得您住到小女的府上稍显不妥，不如，您还是随老臣原路返回，到护国公府去下榻为好。”沈伯奕走上前来，抱拳再次恳求道。

　　江辰毓笑着反问道：“有何不妥？”

　　“这……”

　　你一个大男人，却如此明目张胆地奔着小女，非要住到她的府上来，“有何不妥”，您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沈伯奕心中不快，却并未敢表露出一星半点，只躬身抱拳尴尬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辞一见江辰毓这般姿态，手心里竟不自觉地冒出不少汗来，急忙接话道：“父亲所言并无他意，实在是因，民女嫁进海棠苑时日尚短，还未来得及及时进行修缮，府中屋舍简陋，立锥之地，恐难迎接太子殿下大驾……”

　　“外甥媳妇，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老谋深算的李生贵在身后接话道，“若太子殿下真的肯屈尊住进咱这晏府，李某愿意让出自己现在住着的正院，供太子殿下在卫城停留期间暂住。”

　　方才还一副与我势不两立的模样，怎么转眼间的功夫，便如此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事事替我着想了？

　　沈辞在心里暗恨，却不知他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

　　江辰毓眉头轻皱，斜眼望向了那个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男人。

　　“这位是……”

　　“草民李生贵！是小……小辞的夫家舅公。”李生贵抢道。

　　“哦？”江辰毓狐疑道，“原来，你便是他的那位舅公……”

　　“是，正是草民。”

　　那人却不知他“原来你就是他的那位舅公”所言何意，只晓得忙不迭地应道。

　　“那，这位便是小辞你的夫君喽？”

　　江辰毓面向晏栩问道。

　　“回太子殿下，此人正是拙夫，晏栩。”沈辞躬身回道。

　　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拙”夫。

　　江辰毓唇角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稍瞬即逝。

　　而后，便又将带点怀疑地目光重新投向了李生贵，道，“那，你既然只是人家的舅公？为何，却可以堂而皇之的住在人家的正院正堂之内？”

　　这要是搁在皇家，可就是外戚专权的大逆之罪了啊。

　　江辰毓眼睛一眯，扯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回太子殿下，实是事出有因。草民的胞姐与姐夫，在二位外甥年幼时便已早亡，家中无有其他长辈操持，二位外甥更是无有人照看，草民便主动担起了照顾外甥、操持家务的担子。”

　　“二位外甥孝顺，不惧外界流言蜚语，执意将草民当做尊亲来奉养，这才将草民请到了正院的颐景阁去居住。”

　　“殿下，草民已蒙二位外甥照顾多时，如今，二位外甥有贵客临门，草民岂有再占着正堂不放的道理？那样，岂不是不识好歹？若蒙殿下不弃，草民即刻便搬离。想必，护国公早已为殿下备好了新床、新被等所需物品，草民会找人仔细将屋舍打扫干净，然后，便劳烦护国公再将这些东西都搬来，定不会耽误太子殿下今晚安歇。”

　　江辰毓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斜眼看着李生贵。

　　暗道，这人虽不太懂规矩，胆敢随意插本太子的话，但口中所言，却句句都甚合我意。罢了，今日初见小辞，本太子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遂，又看向了一旁的沈伯奕。

　　“这……”后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江辰毓俨然已决意如此，再加上那个李生贵不怀好意地从旁添油加醋，自己若再多言，恐惹这位太子殿下不高兴，便躬身抱拳应道，“是，老臣这就安排人去准备。”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沈辞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生贵起身，毕恭毕敬地弯腰请道：“太子殿下，您请屋里坐。”

　　“小辞，走吧！”江辰毓略带点兴奋地抓起沈辞手腕。

　　后者微微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拨开，福道：“是，太子殿下，请。”

　　岂料，那人又再度攀了上来。

　　“嗯！走！小辞你与我一起走。”

　　“……是。”

　　“嘿嘿，小辞，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和我玩捉迷藏了。我虚长你一岁，玩捉迷藏的地点，又总是在皇宫，所以，每次我一藏起来，你就总是找不到。哈哈哈，有好几次，眼看着日落西山了，你才不得不哭着哀求我，‘太子殿下快出来’，然后才得以跟着你的父亲回家，哈哈，那个时候的你，真的是稚气、可爱的紧呐……”

　　边说，边牵着沈辞往院里走去，一副陷在对过往的美好回忆里的样子。

　　沈辞却浑身僵直，手心里渗出层层细汗。

　　“呃……呵，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