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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深不可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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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雪稀听闻也有些尴尬,若不是方才宋长轼提醒,她还真不记得他了:“当年我去冷宫花园寻你,就再也寻不着你了,还以为你得罪了宫中贵人被关起来了呢。”
明雪稀当初不知道宋长轼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不是明雪稀不询问他姓氏名谁,只是那时候宋长轼性子冷的很,明雪稀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也没应。后来明雪稀只当他是宫里的小太监也不再询问他名字。
“当年你没告知我你的名字,我也没处去寻你。”
宋长轼摇摇头,轻笑道:“当初我以为你会嫌弃我。”
“怎么会?”明雪稀恍然大悟,似是明白了什么。偷偷看向宋长轼,见他神色未变,眼底有了些暗色。
静谧许久,宋长轼低沉着声音开口:“当初母妃入冷宫,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蝎,我担心你知晓我身份后,也会如他们这般。”说完嘴里发出一声轻嗤,现在想来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可笑,当初担心她知道他名字后躲着他所以闭口不谈,也难怪她现在认不出他来。
明雪稀有些心疼宋长轼,他去冷宫那偏僻的花园看书应该是想离他在冷宫的母妃近点吧。当年英妃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树倒猢狲散,宋长轼一夜间从皇上最喜爱的皇子变成了人人都可以欺凌的对象,难怪那时候他不肯告诉她身份,他是怕唯一一个同自己说话玩耍的人也逃离自己吧。想着,她倒是十分好奇那个英妃娘娘到底是何等的美丽,不过看宋长轼的容貌也能猜测出英妃娘娘的容貌定然不俗了。
宋长轼抬眸,见明雪稀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目光洞隐烛微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微微合上书,却听见外面脚步声纷纷,楼秋推门而入。
明雪稀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宫里突然出现一批贼人,冲撞了舒贵妃,御林军四处在追查贼人。”楼秋说着在屋里站着,意欲保护两人。
“楼秋,你先下去吧。”宋长轼说道,楼秋有些惊讶,但想着王爷的武功足以保护王妃便去了院子里。察觉到明雪稀审视的眼线,宋长轼抬头轻笑,“不是我。”
宋长轼说不是他派人干的。明雪稀讪笑,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被宋长轼看穿了。原先听宋长轼讲这如今的御林军的守卫是如此的薄弱,还以为这贼寇是宋长轼安排的,没想到自己这番心思还没想好要不要问他,他就已经开口否认了。只是没想到宋长轼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明雪稀抿唇沉思。
“时候不早了,王妃早日安寝吧。”宋长轼整衣敛容,起身朝床榻走去。
“王爷这是要住在这儿?”说完,明雪稀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就问出口了。
果然,宋长轼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受伤:“稀儿,不希望我住在这儿?”明雪稀说希望也不是,说不希望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只是我进来之时有好多宫人看见,若我此时离开,定会让人误以为我冷落你,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说完,宋长轼便脱鞋褪衣,拢着被子躺下,速度之流畅让明雪稀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长轼说的这冠冕堂皇的话纵然使平日里巧言善辩的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爷就不担心贼人来我这儿?”
宋长轼轻轻合眼,声音低缓,毫无睡意:“来不了了,他们的目的已达到,没必要再生出些事端来。惊着了你,他们只会受更重的刑。”
明雪稀闻言背上竟然生出一些冷汗来,她不确定宋长轼有没有睡着,若是平日里清醒着他是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这话信息量很大,甚至有可能他知晓幕后指使人是谁。但他却选择睡觉,不去蹚这趟浑水,是因为那幕后之人所做的也是他想做的是吗?既然有人做了他便躺着坐享渔翁之利好了。明雪稀被自己这番想法惊着了,如此的话,宋长轼这人的城府深不可测。
“王妃还不来床上歇着吗?”宋长轼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拍身旁的空位。墨发垂落,衣襟微开,玉腕雪白,甚是勾人。明雪稀心思极乱,身子下意识的朝床榻走去,来不及去想男女之大防,宽衣解带后在宋长轼身旁睡下。
明雪稀侧眸,对上宋长轼濡湿的眼睛。她极喜爱宋长轼的眼睛,但他的眼睛里有很多种情绪混合着,哪怕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也猜不透他的心,他的眼很好的护主了他的心。
明雪稀突然想起年少时宋长轼的眼睛,当年冷宫花园一遇,她便时常来找他玩,两人最常待得就是明雪稀的玉雪宫,因此当时宫内人都知道明雪稀有个好玩伴,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不是因为神秘,而是明雪稀常带他做些与宫里人不符的行为。
宫里不太种树木,怕遮挡了阳刚之气。因此也只有御花园一隅种了几棵四季常青的树木,当时正值夏日,明雪稀爬到树上捉蝉,没有人敢训斥她无礼。宋长轼就站在树下,双手扶着粗壮的树。虽然树足够牢固,但宋长轼还是扶着树以防树突然倒下让树上的明雪稀受伤。
夏日里蝉很多,明雪稀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捉了好几只蝉,有些得意的朝树下的宋长轼晃着小木篮里的蝉。宋长轼正抬头望着她,她能分明的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与欣喜,眼底十分的清澈,她甚至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宫像是一只盘踞在地面上的野兽,它张开血盆大口将生活在其中的人的心纷纷吞下,让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遮住自己的心,因此他们的心旁人都看不清在哪儿。
她也会被吞下吗?明雪稀很害怕,自她嫁给宋长轼,成为元临王妃的那日起,她便已经入了这野兽的眼中。是被一口吞下,还是遮住自己的心,两者皆不是她想要的。忧虑思索间,明雪稀就这般混混沌沌的睡去。
第二日,明雪稀醒来的时候知晓宋长轼已经去了太后的殿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本是多年好友重逢,她本应该欣喜万分,同他聊天南地北的知心话,可昨夜睡前听闻宋长轼那番话后,明雪稀心中忧心忡忡,有些悲伤又有些恐惧。为宋长轼不再是她年少时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而悲伤,为自己未来的生活而恐惧。
思虑片刻后,明雪稀起床洗漱,整衣敛容后去了学渊殿。学渊殿是皇上批阅奏折、查阅书籍的办公书房。明雪稀去时皇上早已下朝,站在殿门口的祥瑞公公告诉明雪稀说里头皇上正在与明浑等人议事。祥瑞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谢靖宁入皇陵那日替皇上挡了一剑,如今好了七八分,因为心系着皇上便又来服侍着皇上了。
“劳烦祥瑞公公进去通报一声,说元临王妃求见皇上,有事与皇上相谈。”
祥瑞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自然知晓明雪稀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思虑片刻便进去传报。没过多久之后祥瑞便让人打开大门:“皇上有请元临王妃。”
明雪稀也不觉得惊讶,似是早就知道这般,抬步进去,殿内皇上一人端坐在案桌上,下侧左右各站着几人。这些人里头明雪稀只认识两人,一个人是明雪稀的父亲明浑,一个是卓少杭的父亲卓啸。明雪稀从容不迫的走进去朝皇上行礼:“元临王妃明雪稀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上摆手示意明雪稀起来,见明雪稀起身不说话便对左右大臣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临走前,明浑深深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明雪稀,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待众人都走完时,皇上开口道:“雪稀丫头,这里只剩咱俩人了,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雪稀是为了三年前一事而来。三年前皇上与说的雪稀话,雪稀都记在心上。雪稀可以答应皇上的要求,但雪稀只求皇上一件事。”
皇上没想到明雪稀会这般痛快的答应他,好奇道:“何事?”
“雪稀希望,事成以后,皇上能放雪稀离开,还雪稀自由。”
“这……”皇上有些犹疑,事后谁能知晓到底有何变故,只怕明雪稀很难抽身离去啊。
“雪稀要求不多,只求皇上答应雪稀这一个要求。”明雪稀语气坚决,甚至双膝跪地,双手贴地头贴双手,行了个大礼。
“好!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皇上警醒道。
“雪稀绝不后悔。”这是明雪稀思虑一晚上之后的结果,答应皇上的事虽然会使她离野兽之口更进一步,但有了皇上的承诺她的保障大了很多。
“好。”皇上知道明雪稀的气性,看她这般坚决心中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她这个要求。
明雪稀从学渊殿出来之后一直在出神,楼秋有些担心明雪稀这般恍惚的样子,便在身旁小心翼翼的侍奉着。
“楼秋,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遣退楼秋后,明雪稀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仔细来来回回的读了两三遍之后,才将它拥入怀中。这是向皇上讨来的保命符,也是她与狼共舞的催命符。
将圣旨细细藏好,明雪稀打开门对门外的楼秋道:“去太后那儿找一下王爷,告诉他我在老地方等他,他若有空便去那儿一趟吧。”
“是。”楼秋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照做,去找宋长轼去了。
明雪稀抬头,冬日暖阳不太刺眼,照着明雪稀身上暖洋洋的,可她还是觉得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