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道》舒亥

35、第三十五章 猫腻

　　第三十五章猫腻

　　就在尹初芒深思于与林尔笑的相遇时，齐随央这边也是与万俟翎的距离迅速拉近。
　　明明是才初次相遇的陌生人，二人却如同久别重逢的故友那般熟络，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在面对一无所知的对方时，偷得浮生半日闲，卸下伪装的完美，他们一同斥责着老天，抱怨着生活，违抗着宿命。
　　万俟翎的愁苦与齐随央的孤怨，在把酒言欢中悄然揭开了一角。
　　截然不同的身份，相差万千的际遇，却不能阻碍这场高山流水般的交流。在以往的日子里，两人因为各种或多或少的原因，连个合适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更别说是能够毫无顾忌宣泄情绪的伙伴。也就不奇怪这突如而来的花圃对酌。
　　午后的阳光渐渐消散，花圃很快将迎来黑夜。
　　万俟翎微醺，腆着泛红的脸颊又举起一杯酒，“我原本也有着畅游四海的愿望，可奈何摊上这般病躯不得不作罢。读得万卷书，却不及齐兄弟你区区几年的经历来的有趣。我敬你一杯。”
　　齐随央也端起酒杯回敬一杯，一饮而尽。“呵，不过是些蚁民小事，不值一提。倒是万俟公子的博识，让我叹服。即使困于一隅，也禁锢不住你思想的遨游。”
　　他当然不会告诉万俟翎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逃亡经历，只是捡着路上一些他人趣闻说来消遣，却是引得万俟翎羡艳不已。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胡思乱想罢了。”万俟翎微微摇头，颇为谦虚，“我体虚的毛病暂时无药可医，但齐兄弟你的眼睛……不若我请父亲大人帮忙，荣义城也是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应当有方法可以医治。”
　　“不必。我们自会应对。”齐随央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不是他贬低，自身眼睛的问题尹初芒也找过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唯有那位医仙家的黄栖迟还说得有几分道理。
　　“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万俟翎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地说道，“有尹仙姑为你保驾护航，我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呢。就凭着尹仙姑平日对你的维护，绝对不会放着你的眼睛不管的。”
　　齐随央态度冷淡没有应和，反而默默重新倒了一杯酒饮下，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万俟翎见状，也陪饮了一杯。他忽然很懂这种心情，齐随央这别扭的模样，真像当年的自己啊。
　　“有些人，在能抓住时就千万别放手。”万俟翎眉眼间笼上一层抹不开的忧愁，“也许就是那么一丝犹豫，将会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齐随央瞥了万俟翎一眼，“呵，怎么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莫不是过来人，受过情伤？”
　　“当年之事，不提也罢。倒是齐兄弟你，但争朝夕。”
　　齐随央又垂下了眼皮，眼睛盯着酒杯，故作不屑道：“真可惜，万俟公子这双眼又看差了。尹初芒与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万俟翎轻轻笑着，“我以为怎样不重要，关键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跟她从来不是一路人。”齐随央斩钉截铁地回道。只是看似平静，内心却如酒杯里微微荡漾的酒水，悄然生漪。
　　气氛有些沉闷，万俟翎转移话题：“来来，齐兄弟可要好好观赏一番我这花圃，虽谈不上应有尽有，也算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不分昼夜盛开的鲜花，夜晚与白天可是有着不一样的美景。”
　　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皎皎的月光倾斜而下，为花圃里的鲜花笼罩了一层薄纱，确实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齐随央虽然看不见，但只是细细嗅着各色花香，也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就在二人沉浸于此，花圃外面传来一阵喧嚣。
　　“尹仙姑请在此等候，待小的通传少爷一声。”
　　“有什么好通传的，我又不找你家少爷。齐随央就在里面对吧，我找他。”尹初芒毫不客气，与平日温和的态度完全不同，“你最好让开，我不想对普通人动手。”
　　“尹仙姑，你、你这不合礼数。”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让！开！”尹初芒瞬间在掌心凝聚出一团灵气。
　　下人很有眼力见地看出尹初芒动真格了，连忙跑掉了。
　　尹初芒不作等待，急急忙忙地冲进花圃。
　　本来尹初芒从外面忙完回来发现齐随央不在房间内后，就四处打听。得知齐随央的位置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生怕晚一点他就遭遇不测。
　　在望见了正在石凳上坐着闭眼假寐的齐随央，尹初芒直接冲了上去关切道，“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老远就听到你在外面嚷嚷，还是那么没规没矩。”齐随央很不给面子地回应道，像是故意对她态度不好。
　　“你……”尹初芒一时语结。
　　万俟翎打起了圆场，“见过尹仙姑。”
　　尹初芒这才想起还有个东道主在这里，随即回礼道，“见过万俟公子。”
　　“今日闲来无事，我便邀齐兄弟来此闲玩，忘了派下人知会尹仙姑一声。倒让仙姑你亲自找来，是我安排不周。还忘见谅。”说着万俟翎扶着轮椅打算站起来施礼。
　　尹初芒示意不用起身，“万俟公子言重了。齐随央叨扰公子许久，如今已然入夜，想来公子也要早些休息，我们就此作别。”
　　“我派人送你们回房。”
　　“无妨，我认得路，就不劳烦了。”
　　语毕，尹初芒架起齐随央的胳膊就离开了。齐随央朝身后摆了摆手，万俟翎同样回以告别。
　　路上，尹初芒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跟万俟翎混在一起？我不是说过嘛，这城主府里的人都不是善茬，那位万俟公子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我们不也不是什么善茬嘛。”齐随央讥讽道，本来他们进入城主府目的也不纯。
　　“你！我是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你最好少与他们接触。”尹初芒忍着怒气嘱咐道。怎么回事，感觉就一下午的时间，齐随央对自己的态度就怪怪的，存心惹恼自己的样子。
　　齐随央突然挣开尹初芒扶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地把住她的双肩，虚着眼问道：“所以，我在你眼中，也是一个需要一道坚固的围墙保护的废物。对吗？”
　　对个头！尹初芒很想这么骂回去，但此刻齐随央几乎快贴了上来，因为身高原因尹初芒不得不抬头仰望，反而赋予了齐随央一种居高临下的气魄。
　　尹初芒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总觉得齐随央哪里不一样了，只好认真回道：“在治好你眼睛前，我不介意为你筑起一道围墙。”
　　“眼睛，好了，前吗……”齐随央喃喃念着。
　　兀的，尹初芒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齐随央直挺挺地砸到了她身上，两人的额头巧合地撞在一起，碰得咚一声响。要不是尹初芒修仙者的强健体质，这一下非弄得两人一起摔个两败俱伤。
　　“究竟喝了多少酒啊！”尹初芒抱怨着，却还是将齐随央背上了背，慢慢地朝着房间走去。
　　齐随央下意识地圈紧了尹初芒的脖子，尹初芒低咒了一声“醉鬼”。
　　至于是真醉还是想醉，大概只有本人知道了。只是有些决心在心底落下了根，也不知是好是坏。
　　将齐随央照顾着在床上躺好后，尹初芒换好夜行衣后又要出门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像齐随央那样在床上呼呼大睡，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并带走陌偶昙。这城主府，多待一天，尹初芒就觉得多一分诡异。
　　依旧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城主府虽然大，但重要的地方也就城主的书房卧房那么几个，以尹初芒目前的能力，潜入查找并非比登天还难。可是除了几个小密室里藏着的金银珠宝和一些灵丹妙药，并未发现有什么与陌偶昙有关的线索，更不用说什么昙花样的东西。
　　无从下手的尹初芒只能四处闲逛，无意间竟然走入了一间偏院。其实也不能说是无意间，正是这里难以察觉的微薄灵气吸引着尹初芒，让她几乎本能的追随。
　　见偏院里似乎没什么人，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尹初芒便径直走入院内。仔细搜查了一会儿，尹初芒这才发现灵气正是从院中庞大的假山景观内渗出的。源头的灵气应该很庞大，难不成是什么天地灵宝？
　　尹初芒顺着灵气钻入了假山之中，兜兜转转之后，赫然出现了一条向下的石阶，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有昏黄的灯光。
　　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下面竟然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不论是面积还是层高都比得上两个偏院的房间了。
　　但最让尹初芒惊讶的还是正中央两层楼高的炉鼎，浓郁的灵气正是来自于它。炉鼎周围有着数条大腿粗的铁索，向着四周辐射散开，蔓延至边缘一圈小石屋内消失不见。
　　顺着铁索走近一间石屋，石门紧闭着。尹初芒透过铁索钻入石屋的洞口观察着里面。
　　石屋虽小，但家具齐全，还有这新鲜的瓜果放在桌上。此刻床上正躺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仿若睡着一般，四肢都拴着小的铁链，铁链汇聚成一束与粗大的铁索相连接。
　　尹初芒明显感觉到，男子身上的灵气正形成一条小细流，通过铁链铁索传送给炉鼎，而男子自身的灵气渐渐减弱。
　　尹初芒连忙绕着炉鼎看了一圈，这里有着十几二十间小石屋正好包裹着炉鼎，有的石屋是空的，有的石屋有人就像之前看的那间一样。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囚禁着那些年轻的修仙者，逼迫着他们为炉鼎输送灵气。可是这炉鼎究竟炼着什么东西，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灵气？
　　毫无疑问，这是城主的地盘，这些事肯定与万俟誉脱不了干系。
　　尹初芒怕打草惊蛇，没多做逗留就离开了。
　　不是她冷血，只是就算有心，凭她一己之力也无法在别人的手中救下这么多人，更何况还要考虑齐随央的安危以及陌偶昙的踪迹。连自保都不能的善心，尹初芒不需要。
　　年轻的，男性，修仙者……尹初芒想到那些还空着的石屋，沉下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