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伍良夜

8、第八章 美人如斯（三）

　　宋予初愣住了，全部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她的欲擒故纵、以退为进都还没有出招，结果他来了一个声东击西，趁火打劫。

　　乱了，全乱了。

　　他的呼吸急促灼热，燎的她面红耳赤，没想到初吻被线性代数给终结了，这样一想还有点生气，于是抬手搂住江衍溪的后颈，舌尖侵略他的城池，主动地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原来看小说里描述的初吻是青涩、浅尝辄止的。偏不，她偏要热烈、缱绻缠绵。

　　他也没想到她是这个画风来的。她一直是内敛而矜持的，他还幻想过如果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可是她妩媚的如同盛放的蔷薇，他有些酸意，他有了一个假想敌，一定有那样一个人教会了她这些像小妖精的招数。

　　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她是被数学气的。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都能听到外面的雨夹雪打的车顶啪嗒啪嗒声，能看见水汽缓慢地附着在车窗上。他急迫地离开她精致的唇线，哑着嗓子征求她的意见。

　　“明天还补课吗？”

　　认识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感情却清醒，明白，不可抑制。他知道，不得了了，丢盔弃甲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关系，都这样了，还可以抵赖吗？

　　“就，就交往吧？”语气带着一点狼狈的溃败感

　　“嗯，那我先回去了。”她点头，似乎冷静的出奇，想了想说补充：“先别跟我哥说了，我怕他吓到。”

　　他沉默了半晌，回应她：“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好朋友说把他妹妹拐了，不，被他妹妹拐了这个事实，因为那家伙可能会砍死他。

　　回到寝室宋予初摸着微肿的嘴唇，心里有一丝不太乐意了。怎么能不打声招呼说来就来呢？拿起抱枕捂在脸上，羞怯感到这个时候才急匆匆赶来。

　　哪有女生主动成自己这个样子的。耻辱感也气喘吁吁地来指控她。

　　江衍溪在车库停好车后还在回味，喜悦和犹疑打了一路架，喜悦赢了。

　　小梨花正在亮出爪子挠沙发，主人一开门它连忙蹦到沙发上准备卖萌求饶。谁知道主人一把扯过它抱在怀里摇来摇去：“我家花花怎么这么漂亮呀~今天爷爷奶奶有没有喂你小鱼干呀？”

　　然后抱着它走到猫厕所旁边用铲子巴拉：“呦！拉了三条！花花好棒！”

　　神经病吧。

　　小梨花翻了个白眼，蹬腿跳到地上，抖抖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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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宋予初决定去完成安染染给她的嘱托，先去找她的父母说明原委。打电话通知了江衍溪，他正开车带爸爸江源去机场，听说是这件事就嘱咐了几句。

　　江爸爸给他抛来了一个眼神：“谁啊？”
　　江衍溪嬉皮笑脸地说：“你儿媳妇。”

　　江爸爸内心激动无比，这简直百年不遇，千载难逢，他们家的铁树，开花了！
　　脸上还是淡定自若的：“哪天带回家看看啊。”
　　“好啊。”

　　安家并不难找，她只记住了小区的名字，这是一个著名大学的家属院，而安父安母便是其附属中学的任课教师。

　　她问门口值班的保安大叔：“请问可以帮我拨通安染染的父亲安老师家的电话吗？”

　　大叔看上去十分戒备：“你是谁？找他什么事？”

　　宋予初连忙解释：“我是她朋友，过来转告他父母一些事情。”

　　大叔不置可否：“前几个月你这个招数就有好多记者用过了，什么闺蜜啦，老同学啦都被我识破了我跟你讲，上星期我还从墙头上拽下来两个呢。”
　　她有点心累：“您电话拨通了我跟他说，他不让进您就别放我进去啊。”

　　大叔放下手里作登记的笔：“谁知道你搞什么鬼花样。”尽管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播了电话。

　　“安老师，这里有一个小姑娘说她是染染朋友的呀，有这么个人的吗？”

　　宋予初赶紧抢过电话，不等那边声音回应，她赶紧说：“安叔叔，我是琪儿的朋友，之前她有点事拜托我告诉您。”

　　是的，安染染四岁之前是叫安琪儿的，后来爸爸觉得她实在太漂亮了，怕她真的变成天使飞走了，就给她改名叫染染了。后来也只有安妈妈偶尔会叫她这个乳名，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坐在安家客厅的沙发上，她有一种紧张感，像是初中时考试成绩太过抱歉，被老师请到了办公室。

　　这家里的家具、陈设都是安染染亲自安排选购的，她忙起来不能经常回家，所以融合了父母的审美，餐桌上方是一个大相框，里面拼凑着安染染和很多明星朋友的合影，墙上挂着安染染十六七岁年纪拍摄的全家福，一家人笑的和美自然。

　　而此时安父安母坐在宋予初对面，期盼而又落寞的神情让她鼻子一酸。

　　“我叫宋予初，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你们会很难接受，是染染叫我来的。”

　　“染染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不算糟糕。她很后悔，也感到抱歉。她让我转告您二老，她对不起冯立铭的妻子，但是绝对对得起冯立铭。不用担心他的威胁恐吓，该对媒体说什么就说什么。另外，她很想二老，她挣的钱没命花，希望二老帮她挥霍出去。有机会能联系到冯立铭的妻子孩子就给她一些补偿，她会走更踏实。”

　　“她说，一定要好好活着，二老如果好好照顾自己，她就会在您们的梦里出现。”

　　安母一开始是泪眼婆娑的，后来哀拗而绝望地看着安父痛哭失声：“是染染啊！就是染染啊！是我们的女儿啊！”

　　是你，妈妈知道的，从小到大最喜欢柔软地抚慰爸爸妈妈，爸爸不生气染染就给你跳舞呀！
　　妈妈不生病染染就不吃糖了！那些从稚嫩，到天真，到羞怯，到温柔的长长短短的段落一起涌上心头。妈妈还想听呢，你怎么不说话了？

　　安父也默默用袖口替自己、替妻子擦起眼泪。

　　有很多的话她反而说不出来了，只怕换来两位老人的加倍伤心。只拿出笔记本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明有需要可以联系，就告辞离去了。

　　之前通过社交软件，宋予初联系到了安染染的助理小桃。小桃一开始是不信的，直到宋予初讲述出看见他们那天在保姆车上的对话和场景。她同意下午和宋予初见一面，约在小桃家附近的咖啡厅。

　　小桃是拘谨而疑惑的，她既担心宋予初的身份，又质疑宋予初的话里有没有水分，毕竟这个说法太过诡异了。

　　“我过一段时间就要去给裴佩去当生活助理了。”她有些难过：“染染姐对我真的挺好的，我跟她的时候偶尔犯错，她从没对我发过脾气，我哭她还逗我笑。我跟过几个明星，她是最大大咧咧不摆架子的。”

　　“这也是我同意见你的原因，宋小姐。”

　　宋予初表达来意：“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安染染拜托我一定要和冯立铭和她妻子联系。”

　　小桃有些嫌恶地抬起头，伸手推了推眼镜边框，声音冰冷地问：“联系那个畜生干什么？”

　　宋予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他...过得还好吗？”

　　“岂止是好，我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兔死狐悲。她妻子和他离婚了，他更自由了。姨太太们东一个西一个，Abby Barbie Cherry 的，天天在公司里晃悠，脸都长一个样。宋小姐，你说，为什么渣男过得逍遥快活，女人却要承受谴责和折磨？”

　　为什么呢。

　　她想起了张晨的母亲。

　　“可能自私的人过的会很好，因为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吧。”

　　“宋小姐，你知道吗？这次公关简直太成功了，冯立铭让刘斯斌去染染姐家，刘斯斌是连哄带吓，说她是因为她逼着要上位，才失控跳楼的，如果她的父母敢把事情闹大，他们就把染染姐的事情公布出去，绝口不提自己骗了她三年，用她的青春赚了多少钱。安家爸妈是知识分子，又顾忌女儿的名声，也就沉默了。最后硬给染染姐弄了一个抑郁自杀的名头。”

　　“刘斯斌口口声声说他是安染染的男闺蜜，好朋友，人走了，他就是这样做的。”小桃冷笑道：“如果有能力，我一定离开这个行业，看见的事太多了，犯恶心。”

　　咖啡见底，小桃最终答应尽量帮助宋予初弄到冯立铭和她妻子的联系方式，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两个人道别了。

　　宋予初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踩在还没适应天气突然变化而急急坠落的落叶上，像是在说，人间太冷了，我不留了。路也变得特别漫长，她忽然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要看到这些人生苦楚。就像安染染说的，背负太多自己负荷不了的东西前行走不远。

　　她还说，穿着那些华丽的，不合脚的高跟鞋，你摔倒了，没人说这鞋穿着多难受啊，大家会迅速围观你，窃笑过后摆出一副同情脸问你：“你平衡能力怎么这么差？”

　　决定下次和白胖子说一说，辞职了，不干了。

　　才一天不见，有点想念江衍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