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伍良夜

14、第十四章 市井皇子（一）

　　寒假开始了，肖鹿她们的火车要晚几天，张晨今年也不准备回家过年，找了一份本市的寒假兼职。宋予初决定留在学校陪她们放松几天，跟爸爸妈妈说明情况，又和唠唠叨叨的宋予澈解释清楚，四个人在宿舍浑天暗地睡一天，醒来之后决定去本市年轻人聚集地，夜生活丰富的体育馆路。

　　宋予初好不容易征求了江衍溪的同意，又指天指地保证12点前一定回家，这才得到了他的允许。

　　张晨啧啧：“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出个门要拿几道圣旨才行啊？”

　　宋予初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化妆换衣服，想起江衍溪说不许穿得太暴露，选了一件长羽绒服，黑色铅笔裤和小短靴。

　　他真是想多了，她哪有暴露的衣服啊。

　　四个人打车到了体育馆路，在马路上挽着手走着，说说笑笑。张晨忽然伸手指一家店面：“五蕴，五蕴皆空？卖什么的？”一群姑娘就嘻嘻哈哈地推门进去了。

　　是一个安静的小酒吧，安静到她们都不敢发出声音。装修偏中式，吧台设计成精致的浮雕花鸟隔板，一条水系围着酒吧绕了个圈，可以看见水系中怡然游动的是各色锦鲤，各区域之间有着不突兀的木桥。驻唱的男歌手声调也是悠悠古韵，让人放松。

　　四个人找了一个离驻唱台最近的座位，她们有些好奇，相比其他酒吧疯狂的，妖娆的，嘶吼的曲风，弹着吉他的男驻唱显得忧伤而沉醉。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看是不是有客人接近他了。

　　“路远霜重，夜深星冷，柴扉紧锁微寒。
　　枝枯凝雨泪，回眸秋渐。
　　料是万般离愁，终依旧，随风飘散。
　　小灯低户，隔帘嗟叹，总有愁倦。”

　　声音哑哑沙沙，欲说还休。

　　酒保递上了酒单，肖鹿点了四杯鸡尾酒，点了几样小食，反正夜色冗长，可以匀给这阳春白雪一些。

　　男歌手忽然停下，扶着吉他护板转动旋钮，校准到满意的音调，他继续唱。

　　“飞泉鸣玉，更声残。
　　怕韶华渐老，岁月空闲。
　　易辜负，水逝年华将晚。
　　恨鬓丝又染霜雪，知天命，豪情难如前。
　　满腹事，念戎马征尘，谁料西风又吹庭院。”

　　陈梦洁有些纳闷：“明明二十几岁的年纪，这是经历了多少沧桑啊，唱的和小老头一样。”

　　肖鹿说笑：“没听过这首曲子，可能是祖传的。”

　　宋予初灌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有点茶香，酒劲也不是很大，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张晨放下手机：“我挺喜欢这首歌，网上没搜到。”

　　宋予初怂恿：“你去问问啊。”然后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不问我问了啊。”

　　豪情万丈的站起来，然后就软塌塌地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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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红门，有两座。

　　她忍不住笑嘻嘻的调戏：“呀，今天怎么俩胖子啊。”说罢还用手戳白胖子软绵绵的肚子。

　　白胖子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你给我立正！”

　　宋予初这才老实了。

　　白胖子气不打一处来：“喝的醉醺醺的，还想调戏别人，我一会儿捏个诀告诉你对象去。”

　　宋予初听到‘对象’这俩字酒醒了一半：“别别别，白大人，他可爱生气了。”

　　白胖子这才转过身去，颧骨处肉嘟嘟的脸颊也不那么耷着了。

　　远处有一小童忙提着灯笼过来引路：“宋姑娘来了？”

　　宋予初点头，随着灯火走到熟悉的木窗前。

　　夜幕四垂，将军营中却是灯火通明，一众人等正在紧迫地分析战局。

　　“这周蒲号称率领十万大军，昨日卢章与他对战，看烟尘不过万人尔尔。”一皮肤黝黑的将军正坐中央，表情严肃地开口道。

　　“但是看周蒲将士，盔甲明亮，刀枪肃穆，我军士气不如人，这仗还没打，就输人一等了。我军将士昨日看到彼方军容，回来都神色赧赧，无心再战了”另一将领有些悲观。

　　“未必。”一银甲小将说。

　　这银甲小将长得可真是好看，刀削浓眉，眸若星河，鼻骨挺直，薄唇轻抿，手指在地图上轻划个圈:“金玉其外，他们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连夜退兵二十里，诱其主力至穆邑，探子来报，这几日有一队粮草辎重已到禇乡，我带轻骑去劫了它。”

　　将军沉吟片刻：“速速传令将士们，马上拔营行军！”然后抬眼望向银甲小将：“十三殿下，此行凶险，我遣骕雍、陈霄二人带兵随你同去。”

　　十三殿下一口回绝：“潜夜急行本就需悄无声息，多带些精锐便无妨。他们留在大营内更为妥当。”

　　说罢集结轻骑军绝尘而去，将军担心凝望一阵，又马上转身去指挥撤营。

　　十三殿下银甲在月光下闪亮，宋予初替他捏把汗，电视上趁夜行军不都是穿着夜行衣吗，这么银闪闪的，感觉实在招摇。

　　今天喝的酒有些上头，明明喝着柔和适口，现在却冲的脑袋晕乎乎的，有些疲倦，于是定了定神，还是睁大眼睛谨慎又紧张的凝视着画面。

　　十三殿下发现这支队伍时，天色已经熹微。他站在山顶，已经卸下一身盔甲。宋予初都替他捏了把汗：对方兵队在前，粮草在后，浩浩荡荡，旌旗蔽空。领军的看上去是个强将，十三殿下一行在山顶观望，按甲不动。

　　宋予初觉得他们等待的位置很是奇诡，粮草队伍向西行，他们却在更东边的山上等待伏击。

　　不一会儿队伍居然转向朝着东边行进，十三殿下身边一布衣男子笑道：“殿下心思真真缜密，堵了他们的粮道，果然乖乖进入圈套。”

　　十三殿下并未回应，细汗满额，屏息凝神，大军从眼前经过，带到粮车辎重也渐渐接近，他轻轻说：“攻。”

　　于是一场火雨随着飞箭密集而下，毫无防备的队伍人啸马嘶，粮草火药易燃，熊熊大火瞬间腾起，刚好又吹了一阵东风。前方部队还未调转朝向，十三殿下已经带着兵士们藏踪蹑迹地离开山顶，从另一兵道骑马离开了。

　　看他的表情终于放松，先前眉头的郁气一扫而空，策马奔腾着，看上去想迅速回到大营。

　　咻地，一只冷箭直穿他的后心，烈马还在狂奔，他忽然一滞，接着不可思议地盯着胸口。

　　勒马，回头。

　　布衣男子收回弓箭，端坐于鞍鞯之上，声音清冷无情。一队轻骑人马皆立于他身后。

　　“对不住了，十三殿下，有人要的你命，别怪在下手黑了。”

　　宋予初捂住嘴，还是没能止住惊恐的尖叫从指缝溢出。接着她回头找十三殿下的身影，想问问他究竟为何，只有白胖子在旁边抱着双臂，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跑了，不，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叫穿越。”他尽量解释，怕宋予初不好理解：“没有放下这一世的仇怨记忆，已经附身到将死之人身上生活一段时间了。不把他带回来会恐怕会有麻烦，他死的太过冤屈，仇恨又浓重，我怕他盛怒之下，会做出危害众生的事。”

　　宋予初点头：“我去哪里找他？”

　　白胖子只道：“我听阎王那老官儿说，他这一世叫苏炜辰。”

　　宋予初还是有些难过：“究竟是谁要他的命？这么狠毒！？”

　　白胖子道：“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叫什么名字我给忘记了，太绕口。只记得这女人狠毒愚蠢，为了让自己的笨儿子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她指派内应杀了十三，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将军亲自沿路寻找，发现了十三，在场兵士们口径一致，说是敌军精锐追上放箭，结果被大理寺查出尸身上箭杆是只有本国才生长的凌霄云杉木。”

　　“皇帝老儿听了震怒，日夜拷打审讯这些叛军，终于有个撑不住的招供了。皇帝一夜白头，将太子生母活活打死，太子其实并不知晓此事，也被贬为庶民，永远不得接近皇宫方圆五十里。”

　　“如果我找到苏炜辰，我应该做些什么？”她有些为难：“总不能劝他死吧。”

　　白胖子摇头：“若他真心放下执念，戾气尽除，就让他活这一世也不碍事。你们觉得这一生特别漫长，在我看来就是窗间过马，不值钱的。”

　　她放下心来：“我尽力去找到他，告诉他真相。”

　　她缓缓醒来，自己居然趴在酒吧桌子上睡着了，她看了看表，指针刚刚指向九点。

　　她迷迷糊糊地问旁边的张晨：“我睡了多久？”

　　张晨怔愣着看着她：“你睡着了？你也就趴在桌子上两分钟，刚才还说要去和歌手要歌名，你不记得了？”
　　真的是窗间过马，自己在梦里都经历一个人的生死了。

　　陈梦洁笑着说：“你啊，就是假装厉害，关键时刻还得是我这个脸皮厚的来，喏，他叫苏炜辰，他说是他老家的调子，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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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殿下来到现世，准备弹个吉他泡个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