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真君解战袍》青草糕

21、第 21 章

　　她看见了两个魁梧男人，一左一右地围住了七尾，蹲下身子看七尾在光罩里惊恐地挣扎。
　　“这是一只七尾狐狸。”右边的男人说。
　　“不错不错，七尾少见，只可惜这家伙还小，不会化人形呢。”左边的男人说。
　　右边的男人哈哈笑道：“虽然化不了人形，但也可以玩儿呀。你看。”他伸手撤了光罩，七尾登时往外一跳，却被男人揪住了皮毛，痛得吱吱乱叫。
　　沉钩咬紧牙关，浑身发颤。她看出来了，那是两只成年的狼妖和虎妖，碾压她们这种幼年小妖简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放开我！”七尾叫道，“你们要是敢乱动，我狐族长老们必不会放过你们！”
　　狼妖和虎妖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话一样，仰头大笑：“狐族？狐族长老会为了你一只未成年的七尾来找狼族和虎族的麻烦吗？”
　　“我说呀，你们做狐狸的，就老老实实地长大，老老实实地化形，然后当个美姬妾来伺候我们，把我们这些族群伺候得高兴了，狐族自然也不必屈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们……！”七尾双目圆睁，张口就去咬狼妖的手。
　　狼妖痛嘶了一声，扼住七尾的喉咙：“你是自己找死。”
　　虎妖啧道：“别掐死了，不是要玩么。”
　　“对，对，要玩。”狼妖狞笑道，“让我们来瞧一瞧，你哪条尾巴最漂亮。”
　　虎妖拨了拨它乱晃的七尾，选中了一条，捏着尾巴尖儿，嚓地撕了下去。

　　沉钩呆呆地看着，一种冰冷而尖锐的刺痛感从脚底升起，瞬间攀满全身。又似乎有千斤重锤一下下砸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记忆砸出一个缺口，那些快要被忘却的片段便在刹那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再强调一遍，不可私自出行，你们都是未成年的小妖，不要以为自己会点皮毛法术就能横着走了，外面的大妖可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了的。”
　　“我们狐妖一族，生而弱小，无可奈何，唯一有所建树的便是在魅术这一方面。只是这魅术易修却难精，想靠这个壮大，实在难呐。”
　　“强者为尊，实力至上，狐妖一族从未出过什么绝世大妖，被其他族类看低也在所难免，唉……谁又愿意偏居一隅、苟且偷安呢？谁叫我们地位低下……”
　　她原本以为，原本以为那些话都是长老为了激励他们才说的，而长老们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些残忍手段也不过是耸人听闻，用来震慑他们罢了……
　　一阵晕眩感直冲天灵，她死死地抠着脚下的土地，才没叫自己倒下。

　　皮肉撕裂的声音、鲜血滴落的声音、七尾尖叫的声音、虎狼嬉笑聊天的声音，千种万种声音汇聚在一起，鼓荡着她的耳膜，叫她在某一瞬几乎以为自己会聋掉。
　　视野中一片朦胧，不远处的血色透过水光渗入眼底，鼻尖飘来的是浓稠的鲜腥味。
　　七尾垂着头，已经没有喊叫的力气了。她的身子软绵绵地耷拉在狼妖手中，鲜血顺着仅存的四条尾巴淌下，滴落在地上的断尾之中。
　　“胭胭！！！”泪珠猝然滚落，她嘶吼出声，双目赤红。
　　狼妖和虎妖抬头看来。

　　几乎是同时，平底乍然卷起狂风，树枝乱颤，叶落纷飞，沉钩站在那儿，身躯愈长愈大，身后九条巨大的尾巴迎风招展，在斑驳日光下泛出金红的光泽。
　　“九尾狐？！”
　　狼妖和虎妖双双诧异。狐族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九尾狐？
　　沉钩从喉间逸出一声低吼，突然狂奔而来，身姿矫健得像一只豹。她咬上狼妖的胳膊，利齿刺入坚硬的血肉，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狼妖猝不及防地倒退两步，将沉钩甩开，沉钩乘势接下坠落的胭胭，用柔软的九尾将其小心包起，护在背上。她稳稳落地，张口叼起地上的三条断尾，然后冲了出去。
　　虎妖率先反应过来：“不能让她跑了！”
　　狼妖捂着胳膊骂道：“这只九尾狐没成年！她刚才是虚张声势！”

　　沉钩狂奔不止，拼命眨眼，试图眨掉眼中的泪水。她能感觉到背上一片濡湿，那是胭胭的血浸湿了她的皮毛。
　　突然，她脚步一刹，伏低了身子，分出了三条尾巴在身后招摇。
　　——这是狐族的备战姿态。
　　面前的路被虎妖挡住了。
　　身后传来狼妖的低笑：“九尾小妹妹，你们长老没有教导你们不要和我们这些大妖怪起冲突吗？”

　　三尾根根竖立，她身上漫开杀气。
　　“噫，是个有胆气的小狐狸，比刚才那个好玩。”虎妖抱着胳膊道。
　　“沉……沉钩。”胭胭的声音微弱传来。
　　沉钩一僵，但很快，她便用六条尾巴尖轻轻抚了胭胭的身子。
　　“对、对不起……”胭胭哽咽道。
　　沉钩没有说话。她嘴里叼着胭胭的三条断尾，开不了口，只是用六尾将她裹得更安全了些。

　　“既然你这么想玩，那便来吧——”
　　沉钩耳朵一动，往旁边一跃，避过了狼妖射来的一道气剑。
　　她无心恋战，奈何那两只妖怪修为远在她上，前后夹击，逼得她进退不得。
　　她没有作战经验，又带着重伤的胭胭，动作越来越来，招架也越来越吃力，但显然，对方却还只不过用了三成功力，像逗小孩一样逗她玩。
　　而胭胭也一直没有再说话，沉钩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沉钩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焦躁不已。

　　“小妹妹，感觉怎么样？”
　　一层光罩落了下来，将它困在里面，紧仄的空间逼得她不得不缩小身躯。身下的草地被鲜血染红，那不是胭胭的血，是她的血。
　　她的爪上、腿上、腹上、脸上，尽是新鲜的伤痕。
　　她趴在地上，闭上眼睛。

　　光罩之外响起虎狼二妖的笑声，像雷声隆隆滚过耳畔：“小小狐妖，不自量力！任你是九尾又如何，既然投胎作了狐狸，便不要再想翻天！我告诉你，今日我们不过是才扯了这小七尾的三条尾巴，下手已经很轻了，你可知从前你狐族中人又是如何被我等大妖族对待的？！”
　　狐妖……不行……九尾……不行……
　　她咬着牙齿，因愤怒而微微战栗。
　　昔日的年少与天真在现在看来都成了笑话，而长老们的警告和督促却都原来都是箴言。
　　她不甘心……她怨恨……

　　凭什么狐妖就只能瑟缩在狭窄的领地里？
　　凭什么狐妖就得生来被践踏，只有取悦大妖族的份？
　　凭什么这些大妖就能肆意妄为，连一只未成年的无辜小妖都不放过？
　　凭什么她身为九尾，就不能想翻天？！
　　利爪嵌入泥土，她骤然仰天长啸。

　　风声林声笑声悉数退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长老的话在盘旋。
　　“旁族皆以为我族魅术平平无奇，不过是些蛊惑心智的小把戏，但其实只有我族中人才知道，魅术之道，入门容易，精通难。而一旦精通此道，不可限量啊……”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熟读的那些典籍，铭记的那些图纹，背诵的那些咒语，往常都只是囫囵吞下，不解其中奥义，如今却突然都生动了起来，自行联结，在脑中拼出了完整的瑰丽图景。
　　魅术……！

　　一团耀眼的白光忽然自沉钩身上爆发出来，光罩直接被震碎，虎妖和狼妖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倒退了几步。
　　白光愈来愈盛，遮蔽了林荫花草，遮蔽了碧空晴日，遮蔽了天下万物，世上所有皆化作白雾茫茫，灼眼刺目，逼得二妖不得不闭上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再睁眼时，天地都变了。

　　狼妖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怔忪。
　　他坐在高位之上，眼前是万妖朝拜，口中呼声不绝。
　　笙歌阵阵，酒香扑鼻。
　　一双微凉的手探了上来：“大王？”
　　他垂眼，看见美人含笑，眼波流转。
　　对了，对了，这是他的封王大典，他现在是妖王，是妖界的绝对主宰，天下万妖都得向他俯首称臣。
　　他抚掌大笑，搂过美人的肩膀：“看见没有，这就是——”
　　胸口忽然一痛，他愕然低头，看见美人眼中的多情已化为寒冰，唇角的温柔已化作锋芒，她依偎在他怀里，手中一柄利剑直直地、准确地捅进他的心窝。
　　“你……”
　　美人手腕一旋，他的心脏也被绞碎。

　　酒香散了，笙歌断了，朝拜的万妖也如雾一样地消失了。
　　狼妖喷出一口鲜血，抬起头，看见了一名近在咫尺的少女。
　　少女眉眼艳丽，表情凉薄，一身残破红裙在风中猎猎飘舞。她赤足站在地上，怀里抱着三条断尾，身后的六尾蜷曲，里面安睡着本该是七尾的小狐狸。
　　两条尾巴在风中招摇。
　　狼妖呆呆地想，还有一条呢……
　　少女忽而笑了，她开口，嗓音如冬日拍开的美酒，带着一股子诱人而冷冽的味道：“妖王？下辈子吧。”
　　“你、你竟然化形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脸不敢置信。
　　怎么会有妖怪能在这种时候突破境界化形！
　　“我不仅化形了，我还把你杀了。”少女漠然道。

　　狼妖忽然感到心头一阵剧痛，低头的那一霎，正好看见沉钩将一条尾巴从他胸口拔/出。
　　嚓。
　　沉钩轻轻抹掉睫毛上溅落的一滴血，转身朝虎妖走去。
　　狼妖捂着胸口，痛到失声，只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脸傻笑的虎妖被少女以同样的方式当胸贯穿。
　　虎妖从幻境中惊醒，便看见了对面死不瞑目的狼妖，以及身旁一身伤痕的美艳少女。
　　沉钩抽/出尾巴，未置一词，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那原本因化作凶器而显得硬且细长的尾巴在空中摇了两下，突然蓬得抖开，上面沾着的血珠飞溅而下，如一场洋洋洒洒的星雨，落了狼妖和虎妖满身满脸。
　　柔软而蓬松的九尾重新将胭胭包起，沉钩足尖点地，疾速越过河流和坡地，朝狐狸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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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虽然很不忍心，但还是要打破你们的幻想，掉马不是这个时候。
但可以稍微剧透一下，掉马不会很远了。至于是谁先掉，你们想想谁先掉更有趣，那就是谁先掉。
后掉马的人可以把先掉马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哦（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