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44、谁说我紧张？

　　区物理竞赛的前两天，杜老师把沈时叫去了办公室。他回来的时候难得的有些无精打采。

　　我见他看个书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他：“杜胖子说什么了，你怎么这幅脸？”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些废话么？”沈时说着烦躁地拿出物理练习册。做了一会儿，忽然又把笔“啪”地一声放下，关了那本册子扔到一边。又从课桌里掏出耳机戴上，翻箱倒柜地找磁带。但是一连掏了好几盒出来，看看又很不满意。又一把将耳机拔下了扔进书包。

　　我很少见沈时如此，心中一动对他道：“不要紧张啊，你不会有问题的！”

　　他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什么？”

　　我看他满脸焦躁，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这个优等生也会有考前恐惧症——不要怕，我对你有信心，你会考的很好的！”

　　他愣了一愣，转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谁说我紧张？”

　　我伸手在他面前划“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你这些动作，哪样不是在紧张？你平时考试从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着嘻嘻一笑“这个模样还真的很可爱！”

　　他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你真的相信我能考得好”

　　我想了想道：“第一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第二名一向是没有问题的！”

　　他顿时笑了“你看不起我，这次我偏要考第一！”

　　“恩恩，你要是考了第一，我就请你吃饭！”

　　沈时立马很高兴地凑过来“真的？不过我不要吃饭，有没有别的奖励？”

　　“那你想要什么？”

　　他眼珠转了转“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我正要点头，忽然心里一转“那些我做不到的就算了啊！”

　　他笑的像只小狐狸“不会不会，肯定是你能做到的！”说着又道：“我考试那天你把你的钢笔借给我用用！”

　　“你又不是没有，为什么要借我的？”

　　“你不是老说那只笔画画很好用，我看应该比我的钢笔上流很多！”

　　我笑道：“你去考试物理，又不是去考试画画！”

　　“小气！那支笔样子挺好看，借我用用嘛！”

　　我那支笔就是最普通的黑色，完全谈不上什么精致好看。唯一和他的钢笔不同的大约也就是笔尖弹性大一点，可以画出线条的粗细变化，但是这个对一般考试而言算不上什么优势。我见他如此执着，想想也不算什么大事，便从文具盒里取了出来递给他“好吧，现在就给你，你还可以适应两天。”

　　沈时拿着笔左看右看，很是高兴。但转瞬又故意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我说：“其实，我还是有点怕……”

　　我托着腮帮好笑的看着他“偶尔这样也是种体验。没关系，怕怕就好了！”

　　他顿时嗔道：“你这颗白菜，怎么连话也听不懂？”

　　我嘿嘿道：“难得见你发一次愁，我稀奇还来不及，要听懂什么？”

　　“我这不是在求安慰么？！”

　　“我不是安慰你到现在了么？”

　　他伏在桌上，抱着胳膊歪着头看我“以前每次大考，我妈妈都带着零食去送我的……”

　　“我又不是你妈！”

　　他顿时皱起眉，夸张地哀叹道：“想我离家那么远，娘亲也见不到。现在前途茫茫，竟然连个送别的人都没有……”

　　我笑道：“你又不是荆轲渡易水，不要搞得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把头凑到我胳膊边，不无撒娇道：“这比赛对我来说比渡易水难多了……你得送送我！”

　　我一把把他的头推开“你这就是死皮赖脸了！”

　　他闻言忽然收起嬉笑，换了一副非常正经的样子对我道：“我哪里死皮赖脸了？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好吗？你没见我的小心脏已经怕的快要跳出来了？我不管，你一定得去送我！”

　　沈时去比赛那天，单英玉看我一大早就在寝室里收拾东西，好奇地问我：“月月，你今天怎么了？要吃这么多零食啊？这吃下去，你什么时候才瘦的下来？”

　　“不是我吃的，是给别人的！”

　　“给谁呀？”

　　我正想回答，忽然看见苏寒从卫生间洗漱出来。随即改口道：“给白羽的！”

　　“白羽？她吃的了这么多？”

　　“一次吃不了，可以慢慢吃！我先走了！”我说着拧着袋子就奔出了寝室。

　　那时天色尚早，天边还是一片瑰丽的红。沈时在西林边上的树下逆光而站，那轮廓在清晨不甚分明的光线中显得十分的柔和朦胧。我远远看着他，不禁想起苏寒写的那句话：彼美之木，其叶蓁蓁。日之方中，灿灿其华！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抬头见我，快步奔了过来，脸上笑的如三月桃花“你来了……给我带什么了？”

　　我一把将袋子塞给他“可乐和巧克力！”

　　他探头看了一眼笑道：“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好！竟然买了这么多！”

　　我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嘴硬地狠狠道：“你若不好好考，回头全给我吐出来！”

　　他眯着眼睛笑“我倒是不介意吐出来，你还敢要么？”

　　我对着他就是一脚“滚！”

　　他往后一缩，哈哈笑道：“我这么瘦怎么滚？你示范给我看看？”

　　我伸手将他一拉，勾腿对着他大腿就是一踢。他“哎哟”一声，笑着推开我“靠，你这是想要废了我啊！”

　　我抡起拳头“还不滚！再不走，我就要打脸了！”

　　他边跑边笑“走了！走了！你等我啊！不要太想我哦！”

　　我见他消失在林后小路的尽头，看着满地朝阳的金光，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十分怅然……

　　那天晚自习，物理杜老师忽然抱着一叠卷子走进来，说是要在期中考试前给我们摸个底。

　　我心里犯嘀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沈时去比赛你就来摸底！他若是在，我还可以看几眼，也不至于就考的太难看。

　　想归想，现在画室也暂时为了考试而关闭了。我也没有办法逃，哎，那就考呗。

　　卷子发下来，我翻来翻去地看了一遍，呵呵两声，在那些我勉强能做出来的上面写了答案。想着反正做不出来，就悄悄在卷子下面的草稿纸上画起了画。

　　我从小就喜欢在不喜欢的课上乱画。或是书上，或是练习本上，大凡有空白的地方总是被我填满了各种人物。嗯，我最喜欢画人物，还尤其喜欢画人物的脸！我总是很细致地描摹他们的轮廓，画着他们的表情。我总是花很多时间去画眼睛，因为一旦画出神态，你就会忽然发现他们透过画纸看着你，或悲伤，或欢喜，或欲言又止……

　　那天我随手一画，笔下便渐渐地出现了一张脸的侧影。我又画了几笔，然后纸上便出现了他的脸，他托着腮帮的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

　　我看着笔下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忽然觉得这个表情很眼熟……

　　我正发呆间，一道阴影忽然挡在了我前面。我抬头一看，杜老师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一惊，本能地将那张纸往卷子下一塞！

　　杜老师也不说话，冷冷一笑，伸手把我的卷子和那张纸都拿起来。他看一眼我的卷子，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看那页纸。

　　我只觉得头上冷汗直冒，脊背发凉。

　　“你卷子上一塌糊涂，这幅画倒是画的不错！”

　　我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想着：这下好了，只怕又要去站门口了！

　　却不料杜老师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把卷子往我桌上一放，拿着我的那张画便往讲台走去。
　　我愣了一愣，待回过神来虽觉郁闷，但想着只是被拿走了一张画，总比去站门口好多了。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装作仔细做卷子。

　　好不容易挨到考试结束。交卷子时，我看见自己那幅画正躺在讲台上，便想趁杜老师转过身去收教案的时候拿回来。不料我刚一伸手，他却忽然转过头来瞪着我道：“你干什么？！”

　　我一惊，讪讪地缩回手“没……没干什么……”

　　杜老师一把将我的画放在那一摞卷子上，十分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抱着那叠卷子便走了出去。

　　我呆在原地，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拿走我的那副画。

　　张晴晴见我站在讲台发呆，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月月？想啥呢？”

　　“杜胖子不知道怎么了，把我的画拿走了……”

　　“大约他也觉得你画的不错？”

　　我自嘲地笑道：“是么？有他这样的知音，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愁……”

　　“管他的呢！上次你给杨烨画的那个头像很好看啊，下次给我也画一张好不好？”

　　我勉强笑道：“好啊，改天等我空了就给你画。”

　　这时，郑宇琦和单英玉来找我一起回寝室。我想着英语还有一点没有做完，便对她们说：“你们先走，我做完英语就回去。那本英玉练习册重死了，我懒得带回寝室了。”

　　郑宇琦走前嘱咐我道：“不要太晚，听说今天晚上10点后要停水。”

　　我闷头也不知道做了多久。待到发现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抬头一看，竟然只剩了我一个人。我想要回去，却还有好几道题目没有做出。正叹气间，忽然听见沈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也，你竟然还在？”

　　我抬起头，他笑着跳进来，往我旁边一坐笑嘻嘻道：“诶，你是不是很想我，所以等我到现在啊？”

　　我“呸！”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书包撸了撸额头的头发“我来拿作业。你不知道，那个地方远死了。我坐了两个小时车才赶回来。”

　　“啊，比赛要这么久？”

　　“没，下午四点就结束了。我一想到回来也是上课，就跑去逛了逛。”他说着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个小袋子递给我“这个给你，很好吃！”

　　我看了看那个袋子，只见里面一块像糕点一样的东西“这什么啊？”

　　“蛋烘糕，里面是榨菜肉丝。我之前吃了一个，这家做的挺好的，所以带了一个回来给你。”他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看，我是不是对你贼好？”

　　我打开那个袋子，吃了一口笑道：“你就自卖自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