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38、你使诈！

　　沈时大约昨夜睡的不足，正挡了本英语书在前面，趴在桌上打瞌睡。听我问“嗯”了一声道：“本少爷划拳斗酒，打牌下棋玩游戏有哪样不会？”

　　我喜上眉梢，登时推他道：“真的？来来来，陪我玩一局！”

　　他眼也不睁，懒洋洋道：“没看到我春困未醒么？别吵我！”

　　我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不要装睡，快起来！”

　　他“哎哟”一声睁开眼，带着起床气对我嗔道：“求我还这样凶？不晓得我皮嫩肉薄啊，掐红了小心我妈找你麻烦！”

　　我生怕他生气不跟我下，伸手装模作样地在刚才掐他的地方揉了揉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向手贱没轻重，少爷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陪我玩一局好不好嘛？等会下课我去买零食孝敬你！”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懒洋洋地支起身“看在你今天如此乖，我就勉为其难地指导你下一盘吧！”

　　我撇撇嘴，把画好格子的本子铺在桌上小声嘟囔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他眼光一闪“废话，当然是你！你下黑子？”

　　“猜拳定先！”

　　我一个石头干死了他的剪刀，于是理所当然的拿到黑子。

　　沈时瞥瞥嘴“前面就让你黑子，你偏要这么麻烦！”

　　“这不一样，这可是我自己凭本事的！”

　　他“切”了一声“下吧！”

　　我自以为已经练过多次，就算不能胜他至少也是个平手。没想到下到早自习下课，我竟然十场九输。

　　沈时十分得意“你还没有出生，少爷我就会玩过这个了。就凭你那个猪脑子想赢我，还是回家去练练再来吧！”

　　我看着他撇撇嘴……我还不信，我就赢不了你！

　　后面的半个月里，我只要找到空闲便缠着沈时下棋。但是志气和本事是两回事。我于此道大约跟白羽一般缺乏天赋，依旧是十场九输。

　　沈时开始赢了还挺高兴，时间一长了便觉得这完全不能提升技能点。于是就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跟我下棋。

　　我为了不失去这个又近又有手段的对手，想尽了各种办法。请他吃零食，嗑瓜子，给他讲笑话，极尽讨好之能。

　　有一天沈时又赢了，很有点索然无味地对我说：“你下棋怎么只是拼命死战，也不讲究打法？就算是战场是厮杀，你好歹也要带把刀吧。刺身肉搏虽然勇气可嘉，但是这样除了去送死，还有什么别的结果？”

　　我一边不无遗憾地看着残破的棋局，一边随口道：“你这样的笨蛋怎么能理解生死相搏，完全不思考利害得失的快感。”言下之意我的快乐你是不懂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不思考利害得失，你哪次不是想赢才跟我下的？”

　　我长长叹口气，摇头道：“赢当然也还是想的，但是明知不能赢，还抱着必死的决心找人拼命的快乐你却是永远不会懂的。”

　　“我确实不懂，我也不想懂！下次你要是再赢不了我就别来找我下了。太浪费少爷我的时间！”

　　我闻言十分捉急，晚上便去画室请教于盛哲。

　　他听了皱了皱眉头对我道：“我教你一两招，你明天去试试！”

　　次日物理课，我对沈时道：“我昨天学了新招，再来一局！”

　　沈时翻开书看了一眼黑板笑道：“最后一次啊，要是再输了给我买零食去，以后也别来烦我！”

　　我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天保管叫你输的没脾气！”

　　那天我抽到黑棋，一上手便现学现卖地用了昨晚新学的水月开局。黑棋本来就占先，沈时看着棋盘很是皱了几次眉头。

　　我颇有些得意地小声问他：“这次……我有进步了吧？”

　　沈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天倒真是日出西边了……”

　　我瞅着一个机会在一个关键位置下了一子。他眉头顿时紧锁，瞟了我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让我想一想”便转过头去。

　　那时候物理老师正在台上讲课，沈时转过去之后一手支着腮帮，双眼盯着黑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我因见自己再下一子便要赢了，以为沈时是因为不肯认输拖延时间，便有些得意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催促：“喂，你快点！”

　　沈时“哦”了一声，依旧看着黑板动也没有动，一副十分专心听课的样子。

　　我有些恼，忍不住又撞了他一下。他蹙眉转过来小声道：“等一下啊！”

　　我转了转手里的笔小声嘟囔道：“赢不了就快点认输！”

　　这时，他趁老师转身写黑板的档儿，忽然转过头迅速地在本子上画了一子。

　　我低头一看，那个位置骤然改变了整个局势。不仅堵住了我本来要胜的地方，且让白子连成四子。我若不想办法堵住，他再下一子就胜了。我为突如而来的变故感到十分沮丧，瞪着棋盘心如猫抓。

　　沈时把笔架在嘴巴和鼻子中间的位置，十分得意地看着我小声问：“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我撅了撅嘴瞪了他一眼，便在白棋四子的地方落了一子堵住了他。

　　他看了一小会黑板，估摸我下了，便又侧过头来看棋盘。见我下了那个位置，轻笑一声道：“你输了！”

　　我把那棋盘反复看了几遍，讶然道：“怎么会？！”

　　他跟着黑板在书上写了一小段笔记才转过头来，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在另一个地方画了个圈圈“四星连珠！”

　　这次我本以为自己就要赢了，却在最后惨败。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本能地脱口道：“你使诈！”

　　沈时伸手扶了一下眼镜，十分得意地斜眼看着我笑：“棋道就是诡道！别想耍赖，下课给我去买零食！以后别来找我玩了这个了！”

　　“你——”

　　这时老师的声音当头响起 “朱月月！”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看时物理杜老师正满面怒容地瞪着我“从上课开始，你就一直在那个本子上画，你都听懂了？那你过来给我把万有引力定律写出来！”

　　沈时屏住笑，用笔在课桌下戳了一下我的腿。我一手拍开他，磨磨蹭蹭地走上讲台。

　　杜老师把粉笔递给我“写吧！”

　　我根本没有听，拿着粉笔站在黑板前自然是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

　　杜老师在旁冷笑：“写不出来就给我滚到外面去站着！上课不听讲还影响别的同学！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只得将粉笔放在讲台上，在同学们目光中十分尴尬地走到门外，站到门口的走廊上。

　　我听见教室里杜老师又开始讲课，默默看着走廊外面的天空上白云飘荡，心里很是纳闷：说我不听讲也就算了，但为什么说我影响别的同学？我影响了谁？沈时么？那就说他也看见沈时在本子上画圈圈咯，那凭什么要单让我出洋相，罚我一个人站门口？

　　下课之后杜老师从里面走出来，对我横眉怒目地说：“下次再看到你上课如此，我就跟你们穆老师说让你请家长！”

　　我闷不作声，心里十分地愤愤不平。待他走远我踱进教室，沈时见我满脸不高兴笑道：“不要臭着一张脸了，我也不要你买什么零食了好吧？”

　　我也不理睬他，单腿横跨过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支在课桌托着腮帮只管生闷气。
　　他抱着两只胳膊趴在课桌上侧头看我“怎么了？又不是头一次被罚站，今天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我没好气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罚站，你就能没事？你刚才不是也没有听么？”

　　“谁说我没有听？”

　　“你不是在跟我下棋么？”

　　“是我也在做笔记啊！”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课本“你看，我这边都写满了！”

　　我顿时十分的泄气，有时候你和那种能一心两用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较劲。

　　沈时见我不说话又道：“而且我每次都会装装样子，谁像你一点都不掩饰？”

　　我不甘心道：“杜胖子刚才说我影响了你，那说明他一定也看见你没有听，但是他就只罚我！他这就是偏心！”

　　沈时愣了一愣，瞄了一眼我的脸色，踌躇了一下凑过来道：“好了，别生气了！又不是我让他这样的，你跟我生什么气呢？”

　　我尖刻道：“谁不知道你是杜老师的心尖肉。像我这样成绩倒挂的，就算上课不听老师也可以只当看不见，让我自生自灭。不是因为我影响你，他会叫我出丑？让我站门口么？”我说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猛地把头转了过去。

　　沈时在我身后沉默了一会儿道：“算我不好，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我们溜去后门吃火锅？”
　　“不要！”

　　他伸手来拉我的胳膊“那你想要怎么样嘛？要不我也去门口站一站？”

　　“你现在去站走廊是想让隔壁班的都来看你怎么耍帅？！”

　　沈时哭笑不得道：“我能耍出什么帅来？我又不是杂耍班毕业的！”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从门外走了进来。沈时只好闭嘴翻开课本，我也只得坐直身子。

　　那堂课上，沈时偷偷瞄了我好几次，我正襟危坐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只装作没有看见。沈时长吁短叹了几声，也只得认真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