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29、这个领悟让我很愁！

　　那天中午我正趴在课桌看白羽给我的小说。沈时端着午饭来教室，见我一个人趴在那里看书便道：“你这么快就吃好了？”

　　因为苏寒的事情，我们已经几天不怎么说话。他忽然给我打招呼，我颇有些诧异，随口道： “我今天早上吃撑了，还不饿。”

　　他十分自然地说：“你再不去打饭食堂就要关门了。”

　　我看书看得正起劲,一点也不想动“那我等会去吃泡面好了。”

　　“你就是泡面吃太多，脑子才这么蠢！你不知道泡面里头都是防腐剂么？”

　　我翻了一页书“我高兴蠢，你管的着么？”

　　他顿觉来了话头，一边吃饭一边道：“当然管的着！老师让我坐你旁边，不就是为了让我提升你的水平么？”

　　我皱眉嫌弃地看着他“你既然怕我变蠢，那把你的饭给我。你再去打一份吧！”

　　“凭什么？我又没有欠了你的！”

　　“那你就闭嘴，别打扰我看书！”

　　沈时见我不再理他似乎又觉得无趣。他一边扒饭一边故作无心地对我道：“你一天到晚看那些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你不觉得那帮文人一天到晚无病呻吟挺无聊的么？”

　　“我没有看诗词歌赋。”

　　他“哦”了一声，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又道：“我跟你说，武侠小说也是骗人的！你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装着秘籍的山洞啊？就算有这些山洞，怎么正好你就掉进去了？难不成那洞就为你专门挖的？而且我最不喜欢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大侠了，一看就是伪君子。我跟你说啊，这个世上从来都是君子误国，只有小人才是真性情！”

　　其实那天我也没有看什么武侠小说，不过我听见他说话的口气就不爽，禁不住冷嘲“这样说来，你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个小人咯？”

　　他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难道不做君子就一定得做小人？这中间还有闲人，散人，痴人，愚人，蠢人……”说着抬起来头来看着我笑：“比如：你就是个蠢人！”

　　我不服气 “我也就数理化比你差点，语文、历史、政治那样不比你强？”

　　他“哦”了一声，又道：“就算这样，你斗嘴也不如我。所以，嘿嘿，你还是蠢人。”

　　我一时气闷，懒得跟他废话，只管接着看我的书。

　　他见我又不理他，便又凑过来“你到底在看什么书呀？”

　　我没有好气道：“看小人的故事！”

　　他眼睛贼亮：“什么样的小人？”

　　“天天吃饱了饭没有事做，专和人斗嘴的小人！”

　　他一愣，旋即笑道：“还有这样的好书？让我也看看！”说着便往我这边凑了凑。

　　其时我正在看白羽给的言情小说，里面有很多父母羞于给我讲的问题。那时我碰巧翻到一页尺度比较大的，他猛然凑过来我来不及收，顿时心惊胆战。

　　沈时凝目看了几行似乎也惊了一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说着颇有深意地一笑“原来喜欢看这个？”

　　我整个人都懵逼了，满脸通红地结巴道：“不不不，我……我……我只是……”

　　“不用解释！”他一副哥都懂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 “这样的故事我听的比你多。这个段子还是太嫩了，要不改天我讲给你听听？”

　　那天之后，沈时便有了新兴趣：隔三差五便把男生里的荤段子当笑话讲给我听。

　　我其实真心一点不好这个。每次虽然总是竭力镇定，拼命告诉自己笑话耳中过，佛祖心中留。但是听到“精彩处”仍然会满脸通红。每当这时沈时就会格外开心，有时还会故意问我：“你为什么就脸红了？”

　　我很是苦恼，总结了一下原因，觉得这个事情的关键是因为我听见了！所以重点是要想办法听不见！

　　于是某日，我找了一本政治书放在面前，他刚开始讲时我就集中注意力看着课文，然后默默地在心里读着上面的段落。打小我看书大凡专注一点，就能旁边的声音一概听不见，进入传说中的无人之境。

　　沈时一段讲完我面色如常，他十分诧异，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问：“今天这个不好笑？”
　　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讲什么，但仍然道：“是呀，你就不能讲点有趣的么？”

　　沈时眼睛眯了眯，忽然一把按倒我的书 “你不许看书，我再给你讲一段！”

　　我只得撑着下巴看着他道：“那你讲呗！”

　　我心里想：你只管讲，我背书。嘿嘿，照样听不见！

　　沈时便又开始讲。我见状脑子里拼命地搜索昨天学到的英语课文，那课文我还不熟，只要背就需要凝神想。这样一来就听不见他说什么了！

　　我看着沈时，脑子里默默地背着，眼神渐渐地就飘去别处。

　　沈时起初大约以为我听得入迷，后来仔细看看又不像。于是便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想什么呢？你认真点行不行？”

　　我回过神来“我很认真啊！”

　　“那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我听都没有听，自然是不知道。于是支吾着说：“那个……到哪了？我忽然就忘记了……”
　　沈时打量我的脸色“你是不敢听吧？”

　　我立刻道：“有什么不敢，我不是天天都听过来了？”

　　沈时笑道：“那我再讲一次，你能复述给我听么？”

　　“有什么不能？！”

　　沈时嘴角一勾，真的又讲了一次。我听着听着实在是觉得越来越不像话，听到最后不仅脸烧了起来，连耳朵也烧了起来。于是便忍无可忍打断他道：“够啦！”

　　他哈哈笑起来“你怎么就脸红了？这个故事我今天连讲了三次，前面两次你不都挺淡定的么？”

　　我自然不能说前面两次我根本没有听，于是只好道：“做人是要讲羞耻的！这样的故事连讲三次，你不害羞我都替你脸红啊！”

　　沈时厚颜无耻地笑道：“我不害羞！你有本事不要脸红啊！哈哈哈……”

　　我顿时悟道：原来他故意捉弄我是要看我脸红。看来问题的关键是绝对不能脸红！

　　这个领悟让我很愁！脸红这种事要是我能控制，那我还是普通人类么？

　　我想起之前在画室里看到白羽听说笑荤段子的事情，为什么她能不脸红呢？

　　于是那天晚上我一到画室，便就这个问题非常诚意地求教白羽。

　　白羽听了哈哈大笑：“这个事情很好办啊，只要在他下次讲的时候你说句：我不想听！就好了呀。”

　　“那我不就等于认输了么？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抬的起头来？”

　　白羽笑道：“你又没有本事又要和他较劲，这该怎么是好？”

　　我摇着她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教我么？为什么你听就不脸红呢？”

　　“这种东西不过把生理课的知识说的接地气一点。你只要当科普来听不就好了？”

　　我顿时觉得很汗“这要是能科普，为什么国家还要扫黄打非？”

　　白羽挺无语地说：“你没有发现就算国家扫黄，不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扫的彻底干净？这说明人性总有阴暗面。再说,古人不是还天作之合么？比起露天席地的搞在一起，讲个荤段子算什么？”

　　白羽如此一说，我顿觉如醍醐灌顶。及至沈时又来跟我讲时，我抱着柳下惠的觉悟，本着去其糟粕留其精华的精神认真地总结了一下“科普故事”的内容，一本正经地对沈时道：“其实你说那么多，核心不过就是：这个男的想把这个女的骗上床嘛！难为你浪费那么多口水……以前就跟你说语文学不好是个问题。我看你还是好好回去好好用功，争取下次讲的简练一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沈时听了愣了一愣“你确定你听出其中关键了？”

　　我皱眉道：“难道我总结的核心内容不对？”

　　他干咳两声道：“那个……倒也不是不对……”

　　“我连核心内容都提炼出来了，怎么叫没有听出其中关键？哦，你是觉得我中心思想没弄明白？那个不过是说雄性动物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基因延续，总是要不遗余力的引诱雌性。但是人类作为一种高级动物，自然不能像一般动物那么直接，所以便有了你说的这些事情。你说我说的对吧？”

　　沈时被我一番科普说的哭笑不得 “你这些哪里看来的？”

　　我心里十分得意“很多生物书里都这么讲啊，这你都不知道啊？所以我跟你说，人不读书鬼都怕。你以前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其实我也知道他说的关键不是我说的关键。但是我若不把自己朝着这个方向引导，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和正义性。没有那种正义性，我便会觉得这件事情无耻，无耻的事情我不但不能制止还要听，那就会本能的脸红。所以这样的解释无疑是说服自己良心最好的麻药。而且如此偷换概念还能顺便打压沈时的气焰，真是何乐而不为？

　　从那之后，无论沈时给我讲什么样的段子，我都用类似办法给他解释的“合情合理”。久而久之，我便练就了听啥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到最后，我还常常厚颜无耻地与他讨论几句。末了还要忍不住加一句：“做事要有敬业精神啊，讲的不好就要勤学苦练。这么久了水平一点都没有长进，真是没劲啊！”

　　沈时本来讲的挺起劲，见我如此反应顿觉无趣，慢慢地就不怎么讲了。我心里一边好笑，一边忍住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