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见花见少年》乐亦如

17、她算是你朋友么？

　　那之后，好几天苏寒都不敢再去问沈时作业。但是似乎又很不甘心，每天晚上在寝室里都暗自发呆。

　　我们几个瞧着都觉得很好笑。有一天，我又看见她在发呆，便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诶，要不要我去帮你跟他说呀？”

　　苏寒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正对着她坐下道：“要不这样，我不说你的名字，就只跟他聊聊那首诗。如果他有意思呢，我就告诉他，如果他没意思，我就不说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是你！”

　　苏寒开始很抗拒，待到我软磨硬泡地说了半天，也就答应了。但是千叮嘱万叮嘱说：“如果不行，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啊！”

　　我心里笑得都弯了腰，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地保证道：“肯定！我办事你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趁着早自习的空隙对沈时说：“诶，最近我新学了首诗，写的挺好的，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

　　沈时因为晚上没有睡好正犯困，听我这样说打着哈欠道：“什么诗啊？除了情诗我都不想听。”

　　我赶紧道：“是情诗，是情诗，写的贼好！”

　　“好吧，那你背来听听看。”

　　“彼美之木，其叶蓁蓁，其果硕硕。日之方中，灿灿其华！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沈时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我瞄了瞄他的脸色道：“怎么样？是不是写的很好？”
　　沈时一副不耐烦“听不懂！”

　　我汗了一地 “来，我给你解释一下哦。这个诗的意思呢就是说：有个男子木秀于林，我见了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他转过身趴在桌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就这么个意思还写了这么多废话。无聊！”
　　我不甘心地又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挺耳熟？”

　　“耳熟个屁啊！从来没有听过！”

　　我实在别无他法，中午只好回去对苏寒道：“沈时说他没有听过……”

　　苏寒的脸顿时一下变得异常苍白，我赶紧安慰她道：“他也不知道是你写的啊，说不定知道你写的就会又觉得写得挺好了呢！”

　　苏寒摇摇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道：“不会……他肯定是觉得我挺笨的！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写的。”

　　我看着她那个可怜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惜：“他就是个猪！你不要想太多，好男生多了去了。我们画室里的学长们个个都英俊潇洒，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介绍？”

　　苏寒又摇了摇头，默默地站起来走到床边，闷声倒在床上。

　　洗漱时，郑宇琦在卫生间对我说：“你这次倒也奇怪，为什么为她如此上心？”

　　我一时没有深想，随口道：“都是一个寝室的，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

　　郑宇琦神色复杂地说：“你喜欢苏寒么？”

　　我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她算是你的朋友么？”

　　其实我心里说不清，如果以小八的标准来定义朋友，苏寒肯定是够不上。我和她性格截然不同，也说不上有什么共同爱好。

　　其实她与寝室里其他人性格也完全不一样。郑宇琦爽利，单英玉开朗，只有她心思敏感，性格内敛。在她之前，我周遭亲近之人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我对她的感情很特别，虽然不喜欢她，却也见不得她不开心。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说不上吧。但我们一个寝室，我总是希望看到她也高高兴兴的。”

　　郑宇琦顿时笑了“你倒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对她挤挤眼“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尚啦。不过是我不习惯身边的人总是对我很冷淡吧。我喜欢大家一起每天都说说笑笑的。”

　　那之后好几天，苏寒都闷闷不乐。正好周六放假，我们几个见她郁闷成那样，就问她说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街，买买衣服什么的。

　　苏寒摇摇头道：“不了吧，我这个月生活费不多了。就算去了也就只能看看，买不起了。”

　　单英玉说：“我知道邱水门街那边有几个很便宜的小店，里面的衣服挺好看，价格也不贵。而且那条街上都是小吃，我们就算不买衣服也可以去吃点小吃。”

　　郑宇琦也道：“恩，主要就是去玩一下，又没有说一定要买衣服呢！”

　　苏寒还想推辞，我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哎呀，一起去吧！别扫兴啊！反正你回家也是做作业，还不如跟我们出去散散心！走走走，别推了！”

　　邱水门街在长江边上，自古就是T城的对外港口，所以这一带在解放前就非常繁华。那时候因为政府希望发展经济，就在那条长不过2000米的街两边修建了非常多的零售和批发的商户楼，里面从服装鞋子到各种小商品应有尽有。因为商户多，客流自然也非常多。于是那些有心的餐饮店也就纷至沓来，这里就名副其实成了商业中心。

　　我从小在这边长大。不过我素来是个吃货，对买衣服之类从不上心，所以跟单英玉约好，她带我们去逛衣服店，我带大家去找吃的。

　　单英玉是我们寝室里长的最漂亮也最喜欢打扮姑娘。她身材和气质都很不错。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这样的姑娘自然是从小就对买衣服和鞋子颇有研究。

　　她带着我们几个从东面逛到西面，从清新自然的少女风、活泼热情的运动风、特别梦幻的森女风到金属酷炫的朋克风的店子全都逛了一个遍。我们几个除了暗暗佩服她的品位，也对她走了两个多小时还精神抖擞深感佩服。

　　我运动能力最差，中间已经找板凳坐过了4、5次，眼见前面林立的店面深深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于是对单英玉道：“还要逛多久吃饭？我有点不行了！”

　　“你衣服都还没有买就不行了？太没用了吧？”

　　我叉着腰喘气道：“要是买了衣服才让吃饭，我马上去运动店买一件卫衣——姐姐，我实在不行了，放过我吧！”

　　“你就是这样犯懒，才这样一副鬼样子。女孩子怎么也得有条漂亮的裙子。你一天到晚穿着牛仔裤卫衣，要是再把马尾也剪掉，跟个小男生有什么区别？”

　　“我本来就是个小男生，穿女装我不自在！”

　　“今天可不行！你要是不买裙子我就不让你去吃饭！”

　　苏寒和郑宇琦也跟着起哄，表示一定要看我穿一次裙子。

　　我实在拗不过她们，肚子又饿的要死，于是投降道：“好好好！快随便给我找个店买条裙子，买了我们赶紧去吃饭！”末了我又忽然想起来身上也没有很多钱“不要太贵啊！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单英玉对我眨了眨眼睛：“包在姐姐我身上！”说着拉着我风一般地就往一间清新小巧的店面里奔去。

　　从小到大买衣服我都是只去运动类的店，猛然间看到全是挂满少女裙子的店我非常的不适应。我看了看那些粉色的，淡蓝色的，还有精致花边的裙装，吞了口口水道：“这些……不太适合我吧……”说着就本能地想冲出店门。

　　单英玉一把拉住我的后领把我拽回来“不许跑！说好的要试试！”说着就把一条粉色的裙子塞到我怀里，对我道：“去更衣室换换看！”

　　我看了一眼那条裙子“这个尺寸……我能穿的下么？我很肥啊！”

　　“我可是老司机，你那个尺寸我看一眼就知道你穿几号！安心进去换吧！”

　　我只好拿着那件衣服磨磨蹭蹭地去了更衣室。

　　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怎么穿过裙子，摸索了好半天才总算穿了上去。但又觉得这裙子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腿的，又别扭又不自在，忍不住后悔想要立刻脱下来。

　　正犹豫间，单英玉在外面叫：“怎么那么久？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好了！”

　　“那你快出来啊！”

　　我推开门，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点惊讶。我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我就知道不好看！我这就去脱了！”

　　单英玉一把拉住我“谁跟你说不好看的？挺好看啊！”说着一把将我推到镜子前面“你看！”

　　镜子里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脸蛋红红的少女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我愣了一瞬，反应了一瞬才发现那原来那是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那样子算不算是漂亮，只觉得非常的陌生。正发呆时，单英玉一把拉掉了我的马尾。

　　那黑色长发如绸缎一样一下披散到肩膀上，衬的我的脸竟然有了几分柔和。

　　那一瞬，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在之前的15年里，我都认为自己是个男生。而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生。这种感觉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地让我措手不及，以至于我的心里一时难以接受，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乎人格分裂的错误感觉。

　　耳边单英玉还在对我说：“月月，其实你穿裙子很漂亮啊！以后姐姐我一定要好好的打扮打扮你，让你变成一个漂亮的姑娘！”

　　我回过神，尴尬地道：“不用了……我体虚，裙子穿起来冷死了。让我先脱了吧！”说着不待她答言便径直冲进更衣室里，忙不迭地脱了下来。

　　我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巧苏寒穿着一条淡紫色带花边的裙子在镜子前面试。

　　单英玉见我又穿回了牛仔裤和卫衣，头发也扎成了马尾，瘪嘴道：“真没劲，刚才那个样子比这个样子好看多了！”

　　我笑着撸了撸刘海“但是这个穿起来自在多了！”

　　“你就是不习惯，你看看苏寒.她穿这条裙子好看么？”

　　我打量了一下苏寒，她本来就白，那种淡紫色衬的她的脸色十分得动人。而且那种款式既精致又不招摇，非常的淑女。于是点头道：“挺好看的！”说着又对单英玉道：“我好饿！等苏寒买了，我们就去吃饭吧!”

　　单英玉戳了一把我的脑门：“就你这个不长进的，只知道吃！”

　　苏寒问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啊？”

　　“那条紫色的当季，一条80。粉色那条是夏装，如果你们买两条，就算35一条了！”
　　苏寒看着我道：“月月，你买么？”

　　“我……我就不买了吧。我不喜欢穿裙子。”

　　单英玉马上侧眼盯着我道：“我精心帮你挑了这么久，你不买我的心血不都白费了！？不行，不买不许吃饭！”

　　我只好道：“好好！我买！”

　　那天，我因花掉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了那条裙子，午饭的时候还心疼不已。只得化悲愤为食量，一口气吃了整3碗饭。导致晚上回家对着爸爸做的那一桌好吃的，也撑得下不了筷子。

　　妈妈看着那条裙子，放在我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眯眯地说：“这次倒是挺会买的！这条裙子很好看啊！”

　　我白了她一眼：“这是单英玉给我选的！”

　　“难怪了！你呀，要跟人家好好学学。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穿的跟个野小子一样，一点也没有继承到你妈我的气质！”

　　我一把抢回那条裙子不耐烦道：“谁叫你生我的时候不酸的吃多点？你以为我想做女生啊！”

　　妈妈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嗔道：“什么叫你想？你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小时候就是我让你跟弟弟哥哥们玩多了，你才这个德行！早知道，我就该送你去你表姐那里多跟她玩玩！”

　　我一把将她推出房间：“好了好了！我要看书了，你出去好吧！”

　　待到关上门，我看了看那条粉色的裙子，眉头一皱，直接把它一把塞到箱子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