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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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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眠也跟着下车,他们停在一家饭馆前,一家命名为江城印象的饭馆,牌子两旁挂了艳俗的大红灯笼。
“走吧,带你吃饭。”徐少衍单手插兜,阔步在前,他外套一件黑色大衣,走动间,皮鞋踩在深色的瓷砖,发出低沉的微响。
其实梁眠根本不饿,但他没有听取她意见的意思,梁眠只能落后他两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徐少衍。
进了楼,这家饭馆是木制风格,棕黑色楼梯,大厅正中,她神情却很镇静,尽管从余光处就能看到装饰的繁华,她也强自按耐着好奇心,目不斜视。
最后进了三楼一间安静包厢。
徐少衍坐在她对面,一落座,先打响指唤了服务员近前,“去给她介绍下菜品。”
话说着,徐少衍抬手在菜单上勾了几道菜。
服务员微微一愣后,立即走到梁眠身边,妥帖介绍起菜品来。
服务员很照顾梁眠,每道菜都说的仔细,口感、材质、历史事无巨细。
梁眠听不懂,只觉得在每样菜都差不多,抬眼望向徐少衍,他眼帘半垂,慢慢甄着茶。
感应到梁眠的无措,也仅仅扫过来一眼,明显事不关己的态度。
“不用介绍了,”梁眠止住服务员絮絮的话语,仰起了下巴,“我要和他一样的。”
服务员稍稍迟疑,“你确定吗?”
“有问题吗?”梁眠反问一句,拆开面前的餐具。
徐少衍点的一份中,有一份烈酒,不适合未成年饮用,服务员看向徐少衍寻求意见,徐少衍却没什么意见,丢下一句,“随她。”
服务员便去备菜。
等候的时间,包厢外是热闹的人声,觥筹交错,辉煌人间。
梁眠闹中取静,呆呆去想临下车时徐少衍扔下的那句话。
关于两家之间的关系,梁眠母亲周慧只简略说徐家爷爷只是祖母故交,因为顾念交情,才对母女俩颇多照顾。
在周慧乳腺癌晚期,徐家爷爷多次来看望,也曾提出带周慧到京川找好医生,被周慧拒绝了。
后来周慧身体每况愈下,去世前把梁眠托付给了徐家。
至于为什么不托付给梁眠的大伯?这还得从梁眠父亲—梁仲生父母没过世之前说起。
梁仲生是梁家小儿子,从小到大,被父母诸多偏爱,把老大冷落了一边,甚至因为贫穷,让老大早早辍学工作来供小儿子上学。
因此兄弟俩关系并不亲密,后来梁仲生车祸去世后,梁眠一家同他大伯更没有多少往来了。
在听说周慧给梁眠找了个寄养的家庭,梁仲山看梁眠无人照顾,暂时接她过来住,直到梁眠去寄养的徐家。
梁仲山明确表示只是暂时让梁眠暂住,他不会收养侄女梁眠。
梁眠唯一的依靠就是徐家了,然而,从现有信息推断,徐家似乎也不欢迎她。
服务员终于上菜,梁眠手边上放了一杯酒,她这才明白刚才服务员再问一遍的意思。
徐少衍慢条斯理摆弄着餐具,他不是很饿,只是天寒地冻,胃里需要一点食物暖身子。
梁眠看着手边的红酒看了半天,很突然地端起酒杯,径直站起来。
起身时椅子发出短促的声响,徐少衍微微挑眉,看向了她。
“我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很幸运能被徐爷爷收养,我也很感激徐家的恩情,您放心,我不会一直赖在徐家的,等我成年了就会走出去,偿还你们的恩情。”
言罢,她学电视里,端正地向徐少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也许是酒精的刺激,她眼眶倏然通红,却挺直了脊背看他。
双眸盈盈,映着的既是倔强也是委屈。
徐少衍冷眼看她做派,反应过来后,已然生生受了梁眠一礼,顿时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憋着。
呵,这算什么?
他又不是欺男霸女,也非故意为难她,她这一拜,自己生生成了恶人。
徐少衍的嘴边郁结于胸,想开口讥几句,又见她因为喝酒喝得急,冷酒刺激着肺,一直咳个不停,眼睛都结满了水珠。
他难道真的过份了?徐少衍不是滋味地想着,可自己就这脾气。
罢了,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他年龄都长她一轮了。况且她确实是寄人篱下,心中必然有很多委屈。
况且日后她就是半个徐家人了,大人之间的纠葛,拿一个小孩子出气未免太不体面,且他心中也着实没多少气,毕竟隔着一辈的恩怨传承到下一代时,已落不到多少实处。
此刻饮了酒的梁眠俏生生立着,巴掌大的小脸,洁白生辉,唇瓣水光莹润,偏偏眸光倔强。
怎么说,到底是美人坯子,招人心疼。
徐少衍心上像被羽毛浅浅搔了下,他卸下了一身劲,轻睨她,“不会喝就别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言罢顺手温了一杯茶递给梁眠。
这话于初见面的两人来说,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句对梁眠的关怀。
梁眠接过那杯茶,没喝,握在手里,温温的。
“你和祖母是挺像的。”徐少衍端详她,蓦然来了一句。
“你见过我祖母?”梁眠像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岂止是见过,怕是都成为了徐家人心上一根刺,这话又不能对小孩说,徐少衍只能含糊其词,“小时候见过一面。”
在徐少衍十多岁生日办的晚会,梁眠祖母随她丈夫来过一次,头发盘在脑后,墨绿的簪子别着,淡紫的旗袍衬高贵端庄,神情不卑不亢,在场的女家眷,生生被比了下去。
“我祖母……是什么样?”鲜少听母亲谈起祖母,她的印象很模糊。
“你祖母是极有骨气的美人。”徐少衍真心实意赞了一句。
所以才让老爷子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以至于在她故去后,都要秉着爱屋及乌收养她的外孙女。
“我没怎么见过。”梁眠黯然,她长到六岁才刚记事,外祖母就去世了。
想起旧日的些许温情,徐少衍眉眼的锋利淡淡划去,没再为难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着话。
这顿饭竟颇为和谐地过去。
用完餐,徐少衍送梁眠回去。
在离开之前,本着礼节,他需要拜访梁眠的家人。
之前没电话通知,贸然拜访,到底是失礼数,徐少衍中途让司机带了烟和酒,梁眠瞄一眼,是大中华和茅台,价格不菲。
梁仲山做的是小本生意,这几年才有起色,他们现在住的小区已经好几十年了,设施老旧,隔音不好。
徐少衍一脚踢开楼梯的易拉罐,看着漆黑的楼道,轻嗤一声。
他倒是很久没来过这种小区了。
梁眠镇定提醒,“大伯家在五楼。”
徐少衍抽烟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你成绩怎么样?”
不等梁眠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下去,“成绩差点也没关系,你要是不想高考到时候直接送你出国。”
“我不想出国,我只想考一个好大学。”出国需要花费更多的钱,两者相比,还是考大学更容易一些。
徐少衍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顺着昏黄的灯光,好不容易爬到了五楼。
到了502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人在抱怨,“梁眠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们家,她不是说会有人来接她吗?这都大半个月了,也没动静,她不会一直赖在我们家吧。”
“你问我,我哪知道。”大伯母声音听起来气得不轻。
“我不管,我不想和她一起睡了,她不光打呼,还磨牙,她还把家里的粮食喂野猫。”梁春玲声音越来越响,透过铁门敲在梁眠心上。
徐少衍换了只手拎带子,像没听到门里在吵什么,只偏头瞧梁眠,“不开门?”
被堂姐揭短,梁眠本已无地自容,这会儿见徐少衍没提起,她也装作镇定,“我没钥匙。”
“不敲门?”徐少衍耐着性子。
“等她们吵完。”一般情况下,她都是这么处理的。
“那要等多久?”徐少衍嗤笑,“也不怕冻死你。”
零下十多度的夜晚,两个大活人杵在门外,傻子似的。
他行事一向张狂,断没有在门外等待的道理,更何况门里人说的话是那么不中听。
徐少衍屈指叩响了房门。
门里静了两秒,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徐少衍示意梁眠回答,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硬着头皮开口,“伯母,是我。”
里面人似乎又不满地开始抱怨,过了许久,才听见开门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何慧娟看见门口出现的男人,以及梁眠,疑惑了,“你谁啊?”
“您好,我叫徐少衍,是徐家的人,是来接梁眠的。”徐少衍主动开口,同时抬脚往里走。
何慧娟把徐少衍上下打量个遍儿,还是狐疑的模样,“你真是徐家的人。”
全当没听见对方问什么,徐少衍现在门口,礼貌问了一句,“要拖鞋吗?”
他看着门口歪七八钮的拖鞋,皱起了眉。
何慧娟看着他黑亮的皮鞋,讪笑着,“不用不用,直接进来好了。”
徐少衍道了谢,直接进去,梁眠则默不作声地在门口低头换鞋。
“梁眠,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把礼物送你伯母,她这段时间照顾你这么辛苦。”
梁眠因为他这亲昵的称呼,身子陡然一僵,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见她呆了似的不动,徐少衍却揽过梁眠肩膀,推她往客厅走,一边还对何慧娟解释,“之前家里有事,耽误了来接梁眠,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她,她这丫头脾气倔,又懒,连家务都不做……而且”
徐少衍哂笑,“竟然还打呼,毛病不少,还得谢你们包容她。”
他说完脸上似笑非笑的。
这种小女孩都有的毛病,原不值得摆在台面上讲,徐少衍这般郑重其事地道歉,反倒显的何慧娟小家子气。
顿时,何慧娟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儿,她知道定是抱怨的话被听了去,这男人才用这种方式奚落自己,只得讪讪接话,“哪里哪里,梁眠很乖的……”
梁眠没听懂徐少衍言外之意,只当他在伯母面前诋毁自己,心情极差地瞪他一眼。
徐少衍挑眉回望,呵,她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