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张酒心

1、全文

　　成全这件事，周须月想了上百次，可无论哪次她也没对自己狠下心去。

　　今年的桃花又开了，粉色的花瓣飘落了一地，周须月站在桃花林里，伸手从枝头摘下了一朵缺了一片花瓣的桃花，放在手里看了良久，就带着它走回了屋里，放在了杯子里。

　　桃花在还未平静的水波中晃动，高唐召就毫无预兆的走了进来。

　　高唐召站在门口，静了好一会，末了才张口道：“须月，我要出征了。”

　　她缓缓的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高唐召，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种落寞，但还是忍住了酸涩，冲他道：“堂召，过来陪我坐一会。”

　　高唐召走了过去，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眼睛看向了别处。

　　周须月一笑，手拄在桌子上，看着他，问，“唐召，你看今年的桃花又开了，比三年前开的还好看。”

　　高唐召将头扭过去，看向窗外的一树桃花，嘴角微微得动了动，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唐召，喝点水吧。”周须月笑笑，将那被放着桃花的水，推到了高唐召的面前。

　　高唐召转过脸，目光触及水中的桃花，一时间紧蹙起了眉头。

　　三年了，她们成亲三年，除了第一年的浓情蜜意后，周须月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笑容。

　　虽说当年他们成亲全是迫于父家之间的交易，可就在他们相处了一年之后，周须月就认定了他是可以陪她一生的人。

　　周须月幼年时好歌舞，却碍于身份，不能肆意舞唱，甚至连高唐召都没见过她起舞的样子，她本还想在他的生辰为他舞一曲，可没想到在生辰之前，她就知道了那个叫红曲的女子。

　　据人说，红曲是个舞姬，不但人长得美，歌舞是一绝，听说能让所见的所有男子，都能为之倾倒。

　　周须月还特意乔装去看过，却见她不如传闻中的那样美，甚至比不上她的一星半点。

　　“听说这次出征回来，你打算将她赎出来？”周须月突然得开口。

　　高唐召点了点头，道：“我和她商量好了，入门后，她只是做个无名的婢女，你依旧是我的正妻。”

　　周须月想了想，“唐召，她一个女子，爱了你两年，她也不容易，你就正大光明的去接她回来吧，家里一定有她的位置。”

　　高唐召只字未说，欣然点头应下，却不知在此刻周须月的心里，正在滴着血。

　　高唐召走了，那个茶杯里面的水没动，周须月看着它笑了笑，就抬手将水连着桃花洒在了地上，然后踏过它走出了门外。

　　成亲之时，他说过一辈子只有她才是他的正妻，而她也执着这名分，痛苦的守了两年，在走出门的这一刻，她终究是放下了。

　　高唐召出征整一年，大胜而归，没想到去见周须月，而是先一步就去了歌舞楼。

　　人到门口时，高唐召正好赶上了一位舞姬刚刚上台。

　　那舞姬虽然蒙着面，但身段却是极其优美，一挥衣袖之间，总能轻易的勾走台下人的魂魄。

　　高唐召在台下看着，一时间忘了动作，等他回过神来，才迫不及待的向那缓缓走下台的女子大声的唤了一声，“红曲！”

　　那歌姬没理会他，一直是向楼上走去，急得他抬脚就要跳上台去追她。

　　老鸨一眼认出他，登时上前一把拽住了高唐召，道：“高公子你可是认错了人，那不是红曲，是空念。”

　　高唐召转过身来，“那红曲呢？”

　　老鸨一笑，“高公子你是不是糊涂了，红曲一年以前不是就被你八抬大轿接回家去了。”

　　高唐召先是一愣，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而楼上，那个叫做空念的歌姬正看过他消失的背影，缓缓的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留下两行清泪。

　　“空念姑娘，你看你今天这第一次上台，就这么受欢迎，你倒不如一直留在这里，我保证你吃香得喝辣的。”老鸨突然出现，站在她的身边，一脸讨好的笑着。

　　“老鸨，我说过，我今天只是来借你的台子的，并不想留在这。”她当即回绝，转身回到屋里就换了衣服，然后抱着三岁多的小男孩就从小道里面走出了歌舞楼。

　　“娘亲，我们还要去哪啊？”男孩趴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柔声的问。

　　她学着他说话的语气，“我们当然是要去当大英雄，浪迹天涯啊！”

　　男孩笑笑，拍了拍她的背，“那好，我来当大英雄，我来保护你。”

　　她笑笑，心里想着也算完成了一个愿望，就带着孩子坐上了马车，远离这片土地。

　　高唐召一路跑回家中，抓到了第一个家丁，就问他道：“红曲呢？”

　　家丁磕磕巴巴的答，“夫夫人她在卧房里。”

　　他笑着，松了手，直奔卧房，见到了红曲，与她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松手。

　　他与红曲腻味在一起，腻了两天多，却渐渐的觉得有些腻了，甚至还想起了周须月为他每日准备好的清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

　　“唐召，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红曲突然在他身旁说道，把他从想象中拉回了现实。

　　高唐召笑了笑，“红曲，你说。”

　　红曲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唐召，其实我根本比不上你的妻子，我也不是个能做人妻子的女子……”

　　高唐召打断她，“红曲，你到底要说什么？”

　　红曲握住他的手，“唐召，从你妻子接我出歌舞楼，到我走进了这府里住了三个月之中，我眼看着她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然后把这些都托付给了我，那一刻，我才知道我至始至终要的也不是你给的名分，我只想要每天的逍遥快活，现在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谢谢你给了我一段不一样的情缘，让我看清了我自己。”

　　红曲说完这些，就从床底下拿出了之前收拾好的包袱，然后头也不回得就走了。

　　妻子没了，儿子也没了，红曲也走了，高府再没了能打理的人，竟事在几天之内就乱成了一锅粥。

　　而至于高唐召最后的结局，就没什么再好多说的，只不过是那大街之上，又多了一个随处唤人须月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