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繁花》贰五六

61、第 61 章

　　Max恢复的很好。刑侦队基本是佐伊和Gina在忙。几批货收尾后，Danny回到东区警局，怀特继续代理缉毒队。
　　据说白鲨来了接手人，没了比利和利兹，生意照常火爆。
　　和平的年代，炮火是最容易被遗忘的东西。

　　圣诞节前一天，Danny在所负责片区巡视。
　　圣诞树上精心装饰的礼物，熟悉温馨的乐曲。大街上满是亲吻的恋人，欢声笑语的孩子。
　　教堂里准时传来的钟声，广场上迎风飞翔的白鸽。
　　Danny望着这一切，或许，这就是那身警服所存在的意义。
　　“队长！海滩这边有……”对讲机的疾呼，“……是抢劫！在那边！”

　　还没下警车，Danny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黑色大边框墨镜的人。
　　拐角处逃窜的身影后，是跟着追上去的巡警。
　　“你怎么在这？”Danny走近问，捡起地上那个刚才被抢劫的皮夹，头疼地瞅着他那身□□装扮。
　　“你又穿我衣服！”Danny看着手上的皮夹，是一个边线缝制的女士皮夹。
　　“我今天有面试！”Alan墨镜推到头顶，笑着小跑过来。“就在这附近！刚好逮到个小偷！”他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你？？”Danny打开手上的皮夹，忽然一惊。
　　“怎么了？”Alan凑上前问。
　　“你面试完了？！”Danny马上合上皮夹，抬脚就踹。
　　“哎！”Alan大叫一声赶紧跳开，隔了好几步远瞪着Danny，“我待会要面试的！”他气呼呼的整理被弄皱的西服。
　　“那还不快去！”Danny作势又要踹，Alan惊呼一声扭头就跑。
　　等看他跑远了，Danny才重新打开皮夹。
　　“Danny！”Alan跑到远处又回头大喊，扬扬手上的墨镜重新戴好，“这个也是你的！”他得意大喊。
　　阳光在镜片上折射出小人得志的光，在Danny再发火前，转身跑开了。
　　Danny无奈摇头，手上的皮夹里，只有简单的几张卡片。左开的侧边是空的，内夹里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红棕色头发的女人。Danny认得，她是纽约州长的女儿——Blair woodson。
　　Steven chan的妻子。

　　皮夹上烫金字写着两个号码。Danny拨了第一个号码。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
　　双方确认信息后，得知对方就在海滩附近。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商量了几句，最后拜托Danny送过去。

　　到了离南海滩有些距离的海岸边，Danny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海边那个红发长裙的女人。
　　她的旁边，几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正把一个木架封装的物品抬上车。身边的一个男人注意到Danny的到来，向女人示意。女人转过身，微笑着像Danny走来。。
　　再走进一些，看清那女人的容貌，Danny刹那间惊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棕红色长卷发慵懒垂散，一袭宝蓝色长裙，裙摆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
　　而她的容颜，让Danny想到了平静大海上的那轮明月，沉静，典雅；又像是广袤草原上的洪日，幽媚，深远。
　　Danny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那是一种恢弘的美。
　　当看看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已经说了千言万语。顷刻间，身后的碧海蓝天都失了颜色，变成无声的背景。
　　这分明和在报纸与电视上的是同一个人，却又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您好，Scott警官。”Blair先向他问好。
　　Danny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注视了她很久，而同样的，Danny也留意到，Blair在注视着他。
　　“您好。”Danny把钱包递上前，“您认识我？”他诧异的问。
　　刚才在电话里的交谈，Danny只告知了对方自己是迈阿密的警察，并没有提到姓名。
　　“真是太感谢您了！”Blair打开钱包，“……哦。”她似乎有些难过。
　　“丢了什么东西么？”Danny问。
　　“不，不是。”Blair合上皮夹，“真是麻烦您了。”她说，把皮夹交给了旁边的一个的男人。
　　那男人在她身边耳语几句，Blair朝后望去，点点头。后面抬着板状东西的几个人上了车。
　　“不好意思。”Blair转过身看着Danny，“是我先生，我在他那里见过您的照片。”
　　Danny一惊，Steven？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
　　“他说，迈阿密的一桩生意，您和您的同事帮了很多忙。谢谢您。”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Danny说。
　　如果是Steven指的是养老院那桩生意的话，螺旋塔的人真是帮了太多忙，他想。

　　这时，Blair又转过身望向那个木板，确认完好后才放心回过身。
　　“不好意思。”Blair歉意的笑笑。
　　“那是……？”
　　Danny看得出来，她很珍视那件东西，在装上车的这段时间，频频转身回看。
　　“那是……”她远远的望着那个木板，风摇动裙摆，她轻声说，“那是一件，没有送出的礼物。”
　　回眸间，Danny似乎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悲伤。
　　“我先生，他不知道我来了这里。”Blair看着Danny。
　　她在周全自己的爱人；但同时也打消Danny的顾虑。
　　Danny点点头，把外套脱下，含笑为她披上。刚生完孩子的母亲，还抵挡不了大西洋上的冷风。
　　“谢谢。”
　　Blair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掩饰，她注视着Danny，那眼神中有女人对男人的情感，她完全没有闪躲和隐藏。
　　可是令Danny意外的是，这却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刻意。

　　“不好意思，请原谅。”Blair再次道歉，但是依旧看着Danny，“我有一个朋友，如果见到您的话，我想，一定会喜欢您。”
　　“谢谢。”Danny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实际上，她是我的表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Blair笑着回忆，“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喜欢同样的音乐；同样风格的画家；同一个作家的歌剧。”她怀念着那珍贵的美好。
　　“那时候我们甚至开玩笑说，以后长大了，也许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她笑得明媚，再次看着Danny。
　　“您的表妹，她一定和您一样美，woodson小姐。” Danny由衷赞美这个女人，
　　Blair微微一怔，海风掠过她的耳畔，她轻轻低头把头发藏在耳后，说：“叫我Blair就好。”
　　Danny看得出，她似乎对刚才那个称呼有些陌生。已经和Steven结婚六年，身边的人大多不再这样称呼她了。
　　只是Danny不太愿意称她为“chan夫人”；就像刚才那些人称呼的一样。
　　因为这让Danny想到了那个人。
　　“只是突然想到她。”Blair再次看向他，“希望你不要介意，Scott警官。”
　　“Danny。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Danny笑笑。
　　这时，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下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戴墨镜穿长大衣的男人。
　　那男人手上拿着一件米色风衣，对身后的黑人说了些什么，应该是助理。朝他们走过来。
　　Danny注意到，周围的几个游人被渐渐疏散。而更远处几辆车上下来的人，已经在海滩周围进入防备状态。

　　“我就知道！”男人扬扬手中的风衣，笑着说，“您可是Blair小姐！”他自嘲自己白拿风衣来了。
　　“Freddy。”Blair把肩上外套脱下还给Danny，“谢谢。”
　　“这是Danny，Scott警官。”Blair介绍，“我的朋友。”
　　“这是……”Danny看着男人，觉得很眼熟，但是又不敢确定。
　　Blair点点头，“Frederick，我们都习惯叫他Freddy。”
　　“你好，Danny。” Frederick为Blair披上风衣，摘下墨镜和Danny握手。
　　“您好，Gladstone先生！”两人握手。
　　Frederick Gladstone，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四年前担任英国外交部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
　　Frederick比电视上看起来更加具有亲和力，少了媒体的灯光反而更加英朗。完全想象不到这就是四年来在国内强推政策，不惜干涉他国外交来争取更多国家的利益，手段强硬绝干，一直因铁腕外交备受争议。

　　“你们在聊什么？” Frederick问，小心为Blair整理一束压在风衣里的秀发。
　　“秘密。”Blair侧向风衣微微一笑。
　　一举一动间，两人没有任何视线交流。却十分自然，心照不宣。
　　“又是秘密！”Frederick笑，站在Danny和Blair中间，“看来这个秘密，不在和贵国外交的范围内！”他爽朗的笑，看向Danny。
　　Danny不由被他的笑声感染，也笑了起来。似乎又觉得，Frederick已经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并没有提起。
　　只是，D.C会议暂停，第二次会议在紧罗密布中，这个时候Frederick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一直很想来看看迈阿密的沙滩。”Blair看着Danny，“听说很特别。”她低头沿着脚边的沙滩，望向海水和沙滩交接的地方。再次不着痕迹地解开他心中的疑虑。
　　Danny不由跟着她望向远处。
　　湛蓝的天空与深蓝的大海融合，海天一线上，几艘邮轮散落缓缓移动。
　　海滩边，海水层层涌向沙滩，从海面到海滩，海水颜色渐变晕染开来。由海上幽沉的深蓝色，到玉石般干净的翠蓝，再到白色沙滩上水洗过天空的浅蓝色。
　　每一束海浪到最后，都变成白色沙滩上一簇簇白色泡沫。那泡沫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朵朵彩虹色的光晕。

　　“真的很美。”Blair回过身。
　　“春天的时候更美，现在风有些大。”Danny说，已经起风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对于我这个表妹，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Frederick无奈摊手，调侃一般，“有时候真得感谢Steven。”
　　“我亲爱的姨母，特地把我派来为她做保镖了！”他笑道，看看周围那些人，“她真应该来外交部，让我们的陆军有了用武之地！”
　　但在转眼见，Frederick和Danny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他们领会彼此的意思。Frederick的到来，同样受了Steven的叮嘱。这是男人之间无声的交流。

　　“你亲爱的姨母，本来也不知道。”Blair笑道。
　　“那么，为了我的圣诞节礼物，Blair小姐。” Frederick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Danny看得出，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那种家人之间的信任和敬重，以及手足之间顺其自然的亲近。
　　这让Danny瞬间想起了凯瑟琳。儿时围在父母身旁的嬉戏，少年时候成长中的探索，他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他们和Danny告别。远处，车后的那个助理向他们走来。
　　“对了，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Danny。”Blair忽然回头说。
　　“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能不能陪他看一场电影？”她看看Frederick，继续说，“我怕他一看电影会很晚再走，而我马上得先回纽约。”
　　她的孩子还在纽约，这个母亲得赶回去。
　　“我会在圣诞节前回去的。” Frederick为自己辩解。
　　“我可不相信你，政治家！” Blair玩笑道， “Muriel特地嘱咐，让我替她好好盯着你！”
　　Frederick叹气，又笑起来，不再辩解。
　　“我下班后没有安排。”Danny说。
　　“太感谢了，Danny。”
　　身后，那个助理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他穿了件纯黑色西装，引起Danny注意的是那西装上的深红色蝴蝶领结。
　　说不出的感觉，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很特别。

　　他们再次道别后，Blair和Frederick在助理的护送下上了车。周围那些人很快也消失了。
　　Danny再次望向海面，夕阳的火红染边天际，铺满大海，浑然揉为一体，浪潮把落日的温暖送到岸边。
　　他很少这么站在海滩上，看夕阳西下的景象。那景象悄然涌入心怀，为浑身的血液注入温暖，唤起曾经的记忆，在安静中悸动的缅怀。
　　此时忽然想到Alan，他在维多利亚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一个人，望着这样染红地天空海面，回忆大海彼岸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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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在晚上八点，南海滩歌剧院附近。到了影院才知道，那原本是一部话剧，十几年前出演，但是只在很少的几个剧院演过。
　　而此次电影放映的，是话剧的录像，但是看排期，在各影院也只有两三场。
　　Danny刚到影院，被在影院等他的人指引到其中一个放映厅。他还留意到，影院四周很多便衣守备。

　　Danny进了放映厅，白天见那个助理关上门。他胳膊上搭着一件长大衣，安静地在前站在门内。
　　Danny才看到，两百多人的放映厅内，只有靠后一排中间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他靠在黑色的观众座椅上，头靠着椅背，左胳膊支在座椅扶手，左手抵在下颌，凝视着白色的屏幕，深深沉思。
　　那是Frederick。
　　Frederick察觉到Danny进来，轻轻点头。也许是太长久的沉思，身体几乎没有动。
　　“谢谢你能来。” Frederick站起来，示意Danny在旁边坐下，“希望你别介意。”他看看周围。
　　Danny表示理解。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原本是Muriel陪我来看的，可是她现在没办法出来。”他们坐下后，Frederick说。
　　“她怀孕了！” Frederick笑起来，作为丈夫的幸福，和作为父亲的骄傲。
　　“恭喜你！”
　　“谢谢！”他笑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望向屏幕，“我希望是个女儿，像她妈妈一样。”
　　“你有孩子么？”他问。
　　“没有。”Danny摇头，“实际上，我还没有结婚。”
　　“哦，是么？”Frederick似乎有些诧异，看着Danny，但很快笑起来，“有了家庭，会不一样的！”
　　这时，放映厅的灯全部熄灭，瞬间周围漆黑一片。接着，一束光从他们身后出现，穿过放映厅，投射到荧幕上。
　　而Danny看到，在灯光笼罩下，Frederick再次凝望屏幕。背后光亮如注，而光照不到的另一面，沉静肃穆。
　　这让Danny心中一阵触动。
　　政治犹如广袤的大海，海面下的暗流涌动，暴风骤雨，海面上的人完全看不见。
　　历史的长流中有太多的案例，一次外交后，和平，战争；左右一国兴亡。这之间的较量，合则通，不合则断。瞬息万变。
　　在波谲云诡的斗争中，一句话下的血流成河，最残酷的战争永远是没有硝烟的。
　　无论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还是践行者，若想捍卫利益，没有强硬的铁腕，长久的谋略，又该如何运筹帷幄。
　　而在海滩边，那个在表妹身边体贴的兄长，热情的客人；刚才在影院中，一个人沉思的观众，谈及妻儿的男人。他们又是同一个人。
　　也许，就像是那句话所说的一样：一个人内心可以多强大，又会有多少温柔。

　　荧幕上的闪光逐渐恢复平稳，长长的沉思后，Frederick忽然侧身，逆着光后望，又缓缓回头，低头若有所思。
　　激扬的协和曲响起，他才抬起头。荧幕上画面渐渐清晰，影片开始了。

　　歌剧讲的是美国十多年前的一个将军——Clemente Aldrich。歌剧从二十年前，东部战争最残酷的时候开始。
　　Aldrich将军带领军队，横跨大西洋，和来自其他国家的军队在战场汇合。
　　战况极其惨烈，不足百日死亡近百万人，遍野横尸之上就是他们的战场。
　　他沿地中海南海岸，从苏伊士运河一直战胜到贝鲁特，却在尼科西亚战场上，因当地人民长期受战争迫害而对军官的反战，以及东战场战况激烈无法支援惨败。
　　最后，他不得不坐鱼/雷艇逃走，他的部下不是牺牲就是当了俘虏。
　　也就是这时，Aldrich说了令世界都不能忘记的一句话：我现在走了，但是我还会回来！

　　他回国后，很快带着军队重新横渡大西洋回到战场。他迂回到阿拉伯海，从亚丁湾到阿瓦士，和盟军一起稳定战争东后方。
　　他成为了西南太平洋以及东大西洋战场的最高司令官，被国家授予五星上将的至高荣誉。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司令官会稳驻东战场指挥作战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他亲自带兵，重新踏上了尼科西亚战场。
　　彼时，尼科西亚已经成为八岁儿童都背枪投弹的孤岛，人人皆兵，人人皆敌。
　　而Aldrich，就是在这样的孤岛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敌军全部歼灭。
　　战争平息后，他夺取争权，强改政策。此外，他还把战场上剩余的40万吨供给空运海运，运到尼科西亚战场。
　　可是，当他从战场回到自己的国家时，却因独裁和在战争中使用反人性武器，而被送上国际军事法庭。
　　最终，Aldrich因贩/，毒和受贿数百万美元等10项罪名，被判处150年监/禁，流放到美国大西洋沿岸的一个孤岛。
　　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却只能与铁窗和警棍共渡余生。
　　影片最后，一位苍颜白发的老人，戴着一副细边眼镜，佝偻着腰，步履蹒跚。
　　他孑然一身，望着大海的另一面，在海滩边踽踽独行。
　　荧幕上的老人渐渐远去，音乐悲婉回旋。
　　不足一百分钟的影像中，纵览一位将军的一生。驰骋沙场的壮烈，战败而归狼狈；重回战场挥兵而下，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践行诺言后的独/裁，军事法庭上的悲壮收场，最后孤岛上远去的背影。
　　这一生波澜壮阔，大起大落，震撼人心。而最后的结局，却又令人扼腕唏嘘。
　　正如歌剧中所唱的那样：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

　　望着早已一片光白的荧幕，Danny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放映厅的灯再次亮起，尾声中的音乐却依旧继续。他的身旁，Frederick更深沉的凝望着。
　　“这是十几年前的一部歌剧。”忽然，Frederick望着屏幕，沙沉的声音，缓缓开口：“导演是Howard先生。”
　　那是世界影坛公认的一位导演，他的作品兼备极高的艺术性，部部都堪称经典。
　　“他是我母亲的朋友。”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Danny望着屏幕，听他继续。
　　“当年，他本来是要拍成电影的。”他叹气低下头，仿佛陷入回忆。长久的停顿后，忽然拿出一面手帕，掩面咳嗽。
　　“你还好么？”Danny忙帮他拍着后背，他的后背被咳嗽震得微微颤动。
　　“没……没事。”Frederick摆摆手，又重重咳嗽几声，才缓下来。
　　也许是咳嗽的缘故，Danny看到他眼圈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