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微风》女装少年影

2、第二话

　　不知道是我运气不好还是男人是乌鸦嘴。
　　还未到车站，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托着行李箱在村子里凹凸不平的泥泞道路上奔跑的我，抵达车站的时候已经一身狼狈了。
　　空旷的车站里只有五个看起来是工作人员的样子，三个男人光着膀子在那里喝酒吃饭，另外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一旁的屋子里看着电视剧。
　　看见我进来，他们都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班车已经走了吗？”
　　我一遍擦落着头上滴下的水一边询问着，全身狼狈不堪，明明已经是五月了，下雨之后竟然变的如此寒冷，我不禁抱住胳膊以制止住不断发抖的身体。
　　“今天车不开了。”
　　“啊？”
　　我愣在那里，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桌子上有好些个酒瓶。
　　“下这么大雨，又没人坐车，不开了不开了。”
　　光着膀子的大汉一边灌酒一边朝我摆手，似乎根本不想跟我多说，屋子里的两名年轻女性好奇的看了看我，又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视上。
　　电视播放着我没看过的剧集，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如今打开电视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所以看起来也都素然无味了。

　　我还想跟眼前的人理论，但是他们显然不想要在跟我说话了，自顾自的喝酒谈天着，冷风从门外吹进来，我只觉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没有人理我，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离开，天色整个黑了下来，窗外的雨倾泻而下，远处的山在雨水中变成一片巨大的黑色阴影，仿佛会有什么妖魔从山里出现一样。
　　正发着呆，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在屋外，我眯起眼睛注视着亮光的来源，发现是车灯后心中一阵欣喜，想说会不会是班车良心发现决定运营了。
　　车灯熄掉之后，冒着雨水冲进来的人让我惊了一下。
　　“就知道你还没走，这样大雨车子肯定走不了。”
　　男人看了看我，脱下了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一把提起我的行李箱。
　　“哎……”
　　“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我送你去镇子上。”
　　不让我多说，男人提着行李箱向外跑去，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也只得跟着跑了出去。

　　坐上来破破烂烂的小卡车，男人丢过来一条毛巾，我拿起毛巾小心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放心，这是新的，没有异味。”
　　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男人在一旁说着，我脸色一红，顿时感觉到尴尬，连忙用毛巾擦着脸上头上的雨水。
　　“谢谢。”我低着头小声说着，因为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都很差，虽然不至于说出来，但是他肯定感觉到了我嫌弃和厌烦的态度，还能够如此帮我，让我非常的羞愧。
　　“没什么没什么。”
　　男人摆着头，露出好看的笑容，启动了车子。

　　车子在暴雨中穿梭着，不会开车的我觉得有点担心，同时又有点佩服他能够在这样黑暗并且大雨磅礴的地方看清楚路线。
　　“对不起，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太过沉静的空气有些尴尬，我便出声搭话。
　　“啊，你叫我小晃就可以了，村里人都这么喊我的。”
　　“嗯，我叫叶堂。”
　　“我知道我知道，老妈一直跟我叨念着小堂又听话又礼貌，在城里是赚大钱干大事的人，不像我们这种破地方。”
　　对小晃的称呼，我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纠正他，随即他的话，让我感觉极度的不安，我并不是什么干大事的，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说家，并且还因为写不出稿躲避编辑，来到这样的乡下地方。
　　“小堂肯定不习惯这里了吧，什么也没有。”
　　“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比起城市里，这里挺好的。”
　　客套而又不失礼的回答着，就听见他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你是在村子里工作吗？”
　　我看着这辆卡车，似乎是运送什么东西的，我面前还放着一大叠票据，身上披着的也看起来像是工作服的黄色外套。
　　“嗯，我家是木料厂的，我就帮忙送送货。”
　　“这工作很累吧。”
　　“是很轻松的工作，就偶尔跑一趟两趟车，搬运什么的都有工人来做，说白了我也就是一个司机而已，你们在城市里工作才更累吧。”
　　“也还好了。”
　　我笑了笑，话题进入了僵局，雨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还能看见闪电划过天空。

　　没多久，又回到了我的祖屋，周围的屋子从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芒，只有我家的屋子黑漆漆的，那破旧的大门内似乎潜藏怎么什么怪物，就等待着我去开门。
　　小晃递给我一把巨大的黑色老式雨伞，然后他不顾大雨抱着我的行李箱向大门跑去，站在大门的屋檐下，就看见他甩着身上的水，看到此情景，我不禁笑了笑，那仿佛就像一只巨型犬正在甩掉身上沾染的水珠一样。

　　进入屋子，我和他全身都湿透了，屋子里也非常的寒冷，客厅只有一盏老式的白织灯，散发出冷酷而冰冷的光芒，看久了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看了看天色和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又看了看我和他仿若落汤鸡一样的身影，我轻轻叹了口气。
　　“去二楼吧。”
　　我小时候的房间在二楼，虽然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被留下，但是我并不想待在这空空无人并且显得有些荒凉与恐怖的一楼。
　　木制楼梯发出嘎嘎的声音，二楼走廊的灯坏掉了一盏，剩下的一盏苟延残喘的发出昏暗的光芒，我用手机照着路，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来到了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前。
　　打开门，儿时的记忆瞬间涌上了心头。
　　房间没有丝毫变化，靠墙的单人床的床头夹着一盏太阳花的床头灯，旁边的写字台上放着我小时候画的画，墙上还贴着我曾经的各种奖状，甚至衣柜顶上的玩具箱，位置都没有改变。

　　“哇！”
　　小晃在旁边突然发出惊叫，我回到现实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不懂为何他会露出受到惊吓并且有些尴尬的神情。
　　就看见他指了指自己的眼下，我抬起手，才发现不知何时我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泪水。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连忙擦去泪水，还好灯光昏暗，我相信我必定已经满脸通红了。

　　房间的灯坏掉了，我只的走过去打开与床头灯配成一对的红色蘑菇台灯，还好还能够使用，瞬间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显得温暖而柔和。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屋子啊？”
　　小晃将行李箱放在旁边，环视着我的屋子。
　　我点点头，摸着写字台上装裱好的儿童绘画。
　　再看到这些东西之前，我儿时的回忆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从十岁开始，十岁之前那段在乡下度过的让我觉得丢脸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在任何朋友面前提起过。

　　刚到城市里的时候，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了好一阵。
　　虽然不至于是那种直接的殴打辱骂之类的，但是我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周围人对我的客气和疏远，明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当我加入后，他们就会散开，周末也并不会约我出去玩，聊的话题，玩的游戏也全部都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样，让我的性格变的过于沉静，父母对于我的改变还非常的开心，认为比起曾经那样每天跑的见不到人影，之后的我总是在家安静的看书和学习，是一种长大了的标志。
　　再长大之后，我也渐渐融入了集体，玩着大家都玩的游戏，吃着大家都吃的零食，读着大家都读的书，但是不知为何，内心之中我总觉得依然格格不入，或许是那自卑感作祟，总让我觉得我是从乡下的地方来的，勉强才能够跟上其他人的步子。
　　直到如今，深深的自卑感和城里人的自傲感，齐聚在我心头，让我长成了这样偏执而令人厌恶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