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蝶梦令》懒鱼儿

52、回归

　　楚留香忽又笑道：“对了，外面我还有五万两，刚好凑够四十万两，可以赌了。”

　　贾老板变色道：“怎么还有五万两？”

　　楚留香道：“一赔四，我的本钱是一万，你赔四万两。”

　　焦七太爷还是神色不动，说道：“你去帐面上拿五万两给这位楚公子，还有你去帐房看看，有多少全都拿来。”

　　贾老板立刻躬身道：“是！”

　　一个身材魁梧的紫面大汉忙道：“我也去。”

　　在这个赌场，他也有股份在这里。

　　两个人过不了多久就捧着一大叠银票进来了，除了赔给楚留香的五万两外，刚好凑够四十万。

　　楚留香笑道：“贾老板的生意的确做得很发财。”

　　贾老板得意的道：“这本来就是发财的生意。”

　　廖老八咳嗽了一声，说道：“行有行规，赌也有赌规。”

　　楚留香点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赌钱的规矩更大。”

　　廖老八道：“若是只有两家对赌，就不能分庄家和闲家。”

　　“对。”

　　“所以先掷的无论掷出什么点子来，另一家都可以赶。”

　　“若是一样的点子呢？”

　　“那就不分输赢，重新再掷。”

　　“不好！”楚留香忽然摇头，“这样的话，如果两家总是掷出一样的点子来，岂不是要赌个三天三夜？而且也未必可以分出胜负来。”

　　廖老八道：“你想怎么赌？”

　　楚留香道：“先掷的若是掷出最大的点子来，对方只有认输。”

　　最大的点子就是三个六，他只要一伸手，必定是三个六。

　　焦七太爷的八个徒弟尽皆瞪着他，几乎异口同声道：“谁先掷？”

　　楚留香微微一笑，说道：“这位老爷子德高望重，我理应让他先掷。”

　　此话一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连焦七太爷都觉得很意外。

　　楚留香又微笑道：“老爷子请。”

　　焦七太爷盯着他盯了半天，忽然道：“老大！”

　　一个脸色淡黄的中年人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匣子来。

　　白玉匣子黄锻垫底，有三颗白玉骰子。

　　焦七太爷道：“这是进贡的骰子，是宝石斋的老掌柜亲手做的上上极品，绝对不会有假，楚公子可以看一下。”

　　楚留香道：“不必，我相信老爷子。”

　　焦七太爷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慢慢的点了点头，“好！年轻人有气度。”

　　他用两根留着三寸指甲的手指，把骰子一颗颗的拈了起来，又道：“一把见输赢？”

　　楚留香道：“是。”

　　焦七太爷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只手平伸，对着碗口，轻轻的将骰子放了下去。

　　这是最规矩的掷法，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表示一点怀疑，只听叮的一声响，三颗骰子落在了碗里，响声清脆如银铃。

　　骰子在不停的转，每个人的心跳都似已停止。

　　骰子终于停了下来。

　　三个六！

　　当然是三个六，骰子里最大的至尊宝，通吃！

　　楚留香笑了。

　　他也慢慢的站了起来，拍了拍今天刚剪裁好的，既使刚刚才和别了打了一架也没有一点皱折的春衫衣角，说道：“我输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输了，这三个字，对于赌徒来说，很多时候就是倾家荡产，老婆带着孩子改嫁的意思。

　　楚留香一日之内成为大富豪，又在片刻之间成为了穷光蛋，全身上下又只剩下了作为本钱的十两银子了。

　　屋子里已经静了很久，落针可闻，每个人平时都是巧舌如簧，这时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局他们赢得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人太奇怪了。

　　对方完全可以不必输的，至少不会输得这么惨，这么快。

　　焦七太爷也很久没有说话了，只是咕噜咕噜，一口一口的抽着他的烟。

　　又过了很久，他忽然道：“老大，你怎么看？”

　　脸色淡黄的中年人老大陪笑道：“我想不通。”

　　焦七太爷皱眉道：“你怎会想不通？”

　　老大思索片刻，忽然失声道：“好厉害！”

　　贾老板立刻问道：“你说谁好厉害？”

　　“当然就是那位姓楚的年轻人。”

　　“他输得那么惨，哪里厉害了？”

　　“就是输了才厉害，他不想让老爷子看出他用了什么手法，所以才故意输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四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有人故意输的，是我也做不到。”

　　听到这里，焦七太爷忽然冷笑，淡淡道：“他在这里输了四十万，难道不能去别的场子赢回来？”

　　八大金刚的脸色都变了。

　　“不好！快去看看。”
　　贾老板和廖老八同时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老大不停的摇头，“他们两个感情一向好，两个人的场子肯定都有对方的股份。”

　　焦七太爷淡淡道：“希望他们不要输得太惨，太快！”

　　贾老板很快就回来了，满头大汗，脸色青白，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大问道：“多少？”

　　贾老板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五十四万两银票，还有城里的两栋房子。”

　　焦七太爷忽然道：“老八呢？”

　　贾老板擦了擦汗，恨恨道：“他把老八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焦七太爷沉下了脸，问道：“是谁先动的手？”

　　“好像是老八场子里的兄弟。”

　　“是不是人家赢了钱，你们就不让人家走？”焦七太爷脸上已经有了怒容，“你们那里是赌场，还是强盗窝？”

　　“可……可是，我们认为那小子做了假……”

　　“愿赌服输，既使他做了手脚，你看不出来，就是对方的本事，我们是生意人，不是强盗，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暴力，能用赌解决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你们明白吗？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

　　焦七太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又道：“快去把老八叫回来。”

　　贾老板陪笑道：“恐怕来不及了。”

　　焦七太爷道：“为什么？”

　　贾老板道：“因为他带去了郭家三兄弟，他们是最跳的三个人。”

　　“跳”的意思就是最凶最狠最拼命的意思。

　　郭家三兄弟就是这个地方最跳的三个打手。

　　郭豹，郭狼，郭狗，听着这三个名字果然是凶得很。

　　平安客栈，是城里一家最大最老的客栈。

　　廖老八一马当先，带着三兄弟来到平安客栈时，正有一个汉子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外的避风檐下，看着平安客栈的金字招牌微微冷笑。

　　廖老八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一心想找姓楚的小子算帐。

　　忽听这个人道：“哼，平安客栈，恐怕一点也不平安，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故意说给别人听。

　　廖老八听了大怒，霍然回头，盯着这个人，厉声道：“你说什么？”

　　只见说话的人约莫三十出头，青布长衫，布袜草鞋，却用一条白布缠着头，说话带着很浓的川音，似乎是四川一带的人。

　　这人背着手，微微冷笑，根本不理他。

　　“回头再收拾你！”廖老八虽然性格暴烈，但这时候却不想惹别的麻烦，撂下了狠话，就带着郭家三兄弟冲了进去。

　　这个人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下，翘着一只脚，打起了拍子，哼起川中的小调来。

　　他一支小调还没哼完，里头就传出了惨叫声，还有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

　　“一，二，三，四……”这人一边数，一边啧啧啧不停的摇头，似乎想不到廖八爷们这么不禁打。

　　又过了半晌，廖老八第一个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三兄弟。

　　廖老八左手捧着右腕，痛得呲牙咧嘴，头上冷汗直冒。

　　缠头人用眼角瞟着他，嘴里喃喃道：“这个平安客栈果然一点也不平安。”

　　廖老八只好装作听不见。

　　那个姓楚的小子，不但赌钱厉害，武功也比他想像中厉害的多。

　　他成名的大鹰爪手，在对方手中就像豆腐一样，只是轻轻一拗就断了。

　　可惜廖老八不想找别人的麻烦，那人却不想放过他。

　　只见这人一闪身，就到了他面前。

　　廖老八变色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也不说话，一把抓住廖老八折断的手腕，轻叱一声，“着！”

　　廖老八痛得满头冷汗如雨落下，断了的手腕却被这人接上了。

　　这人又背着手，悠然道：“怎么样？”

　　廖老八怔了半天，忽然一拍对方的肩膀，大笑道：“我请你喝杯酒！”

　　两个人在最大的酒楼包了一个包厢喝酒。

　　“你知道那个姓楚的龟儿子是谁吗？”

　　“是谁？”

　　“你也不想想，天下又是姓楚的，又是最厉害的龟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楚留香！”

　　“咳咳咳！”廖老八猝不及防，几乎打碎了酒杯，拼命的咳嗽，他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如果他真的是楚留香，那就更说不通了，他不好好盗他的宝，偏要来找我们赌场的麻烦算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他，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出这口气？”

　　“想！当然想！”廖八爷三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一拍桌子，“他奶奶的，就是大侠也不能欺负人。”

　　“你想出口气就简单多了，你有没有五万两？”

　　“有！”廖八爷又是三杯酒下肚，又是一拍桌子，豪气干云，“五万两一口价！”

　　“就这么说定了，你待会给他下帖子，就说你请客赔罪，请他晚上到城里那家新开的寿尔康川菜馆去吃饭，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姓楚的会去吗？”

　　“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

　　“因为大侠从来不会拒绝别人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