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干王》朱一水

1、第 1 章

　　西天，太阳的余晖，映红了半边天，大都市开启了它的夜生活模式，渐渐暗下去的霞光，转而被霓虹灯的光彩取代。路上的行人，由白日的行色匆匆变成了漫步徐行，人行道上，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跟着的小狗一路撒着欢。十字路口，汽车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随着红绿灯的变换走走停停，时不时按响的喇叭，与路旁商铺人流的嘈杂，以及KTV里飞出的嚎叫声，成为黑夜大都市的一大亮点。
　　紧边上的公交线路上，一辆公交车还没有停稳，人流便潮水般涌向车门边，跟着车子的缓慢移动而移动。车门刚打开，人群便争前恐后地挤入车内，很快就塞满了车内能够填充的所有空间，直到车内再也挤不进去，司机伸长着脖子冲着车门喊着“坐不下了，不要上了，坐下一趟”，没有挤上车的人，才很不甘心的与车门拉开一点距离，车门艰难的合上，车子晃晃悠悠的，缓缓向下一站驶去。
　　车内，大部分人都一脸悴容，要么抱着手机，要么呆呆地望着窗外，除了电子报站器标准的普通话报站外，再听不见有人说话。靠窗的座椅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头顶在窗户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口袋里的手机一遍一遍震响，都没有惊醒他，死寂般的车内，他的手机铃声，显得分外刺耳。
　　“小伙子，醒醒。”身旁好心的大爷摇晃着年轻小伙子，“醒醒！”
　　小伙子坐起身，很快便意识到手机震动，嘴上说着“谢谢大爷”，一边掏出手机，掏手机的空档，他望向窗外，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坐过站。
　　“单于旺，你大爷的，接电话怎么这么慢？”手机上显示着余逸来电，刚接通电话，余逸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老余，车上呢，一不小心睡着了。”单于旺解释道，心里却想着，人家旁边的大爷招你惹你了，你骂人家。
　　“老单啊，能听见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刚刚还火药味实足的余逸，突然改了腔调，变得煽情了起来。
　　“你快拉倒吧！咱们盼点好行不行？”
　　“行行行，盼点好，老单，刚刚下班啊？怎么下班这么晚？”
　　“嗯，加了会班，”单于旺这才想到，余逸中午打了电话，“你中午打电话干什么？忙得都忘了回复你了。”
　　“没什么事，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联系你了，突然想到了你，就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累得像个骡子一样！你想想，坐着车上我都能睡着，你说怎么样？”
　　电话里头，余逸没有说话，两个人默契的都笑了。
　　“老余，最近还是没有吴宇飞的消息吗？”
　　“没有，那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跟谁都不联系，老单啊，老吴这次看样子是跟你较上劲了！我觉得吧，咱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家伙了。”
　　单于旺一阵苦笑：“我想也是，他应该是恨死我了，才会这么做。”
　　“别那么想，老单啊，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放心吧，会有再见到的那一天，我不相信老吴那么绝情。”
　　“但愿如此吧！”
　　“老单，我们得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咱们这次又想到一块了！我这些天也在酝酿着一个想法，正说要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你的电话倒先打过来了。”单于旺停顿了一下，“我们兄弟是不是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喝过酒了？”
　　“是好久没有大醉一场了？老单啊，我早就等着这么一天了，你给个时间吧，咱们在一起好好喝上一回。”
　　“等着吧，让我再好好想想，时机成熟，我再给你时间。”
　　“行吧！什么时候老单都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单于旺又是一阵苦笑，“现在和舒彤怎么样了？”
　　“很好啊！”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别开玩笑了！拿什么结婚？红口白牙把人家取回来？”
　　“哈哈哈……”余逸一阵爽朗的笑声，“我想舒彤她应该愿意。”
　　“她愿意，我可不愿意。”又是余逸一阵爽朗的笑声，“别说我了，你还不考虑你自己的事情吗？”
　　“我嘛，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行了，快到站了，就说到这吧。一有吴宇飞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好嘞，那你忙着，我先挂了。”
　　“再见！”
　　公交车在一处老旧的小区前停下了，单于旺随同很多人一块下了车，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散着幽幽的光，几秒钟的光亮，转瞬间就陷入到黑暗之中，单于旺不得不使劲磕了一下脚跟，光亮又重新洒向每一个角落。
　　“阿旺，回来了。”单于旺刚打开门，就听到厨房里舒彤的喊声。
　　“嗯。”单于旺放下手中的东西，进了厨房，看着案板上的几盘菜，凑上去闻了闻，“真香，都快要饿死我了。”
　　“你先去收拾收拾，马上就好。”舒彤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回头说道，“干了一天，累坏了吧？”
　　单于旺并没有走出厨房，而是走到舒彤身后，拦腰抱着舒彤，脸蛋贴在她的肩头：“我不累，”而后轻轻吻着她的鬓角，“彤彤，你也上了一天的班，回来还要做饭，辛苦你了。”
　　“行了，行了，别腻了。”舒彤下巴上扬，手上却没有停止翻炒，“再腻，菜就要糊了。”
　　单于旺不情愿的走出了厨房，换鞋洗漱，当完成了这些，舒彤的饭菜也在桌子上摆好了。
　　“赶紧吃吧，赶紧吃。”舒彤盛好了饭，递给单于旺。
　　“彤彤，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单于旺大口的吃着饭，可想了想，又放弃了，“算了，还是不说了。”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彤彤，你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单于旺一句夸赞的话，成功的把话题转移开。
　　“是吗？”舒彤被说的心里美滋滋的，“那你就多吃点，近些天，我都觉得你瘦了！”
　　“哪有啊？”
　　“阿旺，给你说一件高兴的事情，”舒彤欲言又止，“算了，先不告诉你，还是让你先猜猜吧。”
　　“嗯……我猜猜啊！”单于旺仍大口嚼着饭，“是不是要涨工资了？”
　　“除了钱，能不能想点别的？比如……人……”舒彤神秘的一笑。
　　“啊！”单于旺的筷子顿时停住了，“不可能吧？”
　　“怎么？”单于旺的反应，出乎舒彤的意料，稍顷，才反应上来，红着脸嗔怪道，“你想哪去了？算了，算了，不让你猜了，净瞎想。”舒彤站起来，伸手接过单于旺的碗，“是肖蒙，肖蒙这两天就要回来了，而且听她说，回来后就不打算再走了。”
　　“哦，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接过舒彤递过来的满满一碗饭，筷子又快速的运作开来，“她回来准备干什么？”
　　“还不知道，等回来再说吧，她说他想回家了，以后就在这边发展。”
　　吃完饭，顾不上休息，单于旺就又回到电脑前，继续他的工作，他需要把一天的工作进行汇总，再拿出第二天的工作方案。舒彤也不去打扰他，当把一切收拾停当后，开始为第二天上课做准备。
　　大学毕业后，舒彤通过招教考试，成为市里一所高中的英语老师，而单于旺通过学校应聘，也在市里的一家公司工作。两个人一个月的工作加起来几千元，但在这座大城市里，也就刚刚可以养活自己。
　　两个人租住在老城区的一座旧单元楼里，起早贪黑，每天坐近一个小时的公交去上班，为了节省开支，下班后，舒彤还要亲自做饭。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但舒彤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心甘情愿陪在单于旺身边，用她的话说，只要能和单于旺在一起，苦点累点她也不在乎。
　　舒彤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让单于旺不得不给自己紧一紧弦，他不希望舒彤操劳，他希望舒彤能够享受到一个女人应该有的生活。于是，他每天早出晚归，希望能够通过努力，改变生活的现状，然而，大背景下，每个人都是如此，并非说努力，就能轻而易举改变得了的。
　　毕业快一年多了，在这小小的租住屋里，住了也快有一年多的时间了，需要有的，基本都有，乍一看，这租住屋，倒也有了几分家的味道。但是，单于旺心中，却满是对舒彤的歉意。
　　“阿旺，不早了，睡吧。”舒彤合上书，伸了伸懒腰，墙上的钟表的指针，重合在十二的位置上。
　　“嗯，睡。”单于旺也合上电脑，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不知不觉都十二点了！”他嘀咕着，训速上了床。
　　单于旺喜欢把头埋在舒彤的长发里，闻着舒彤发丝间淡淡的清香睡去。桌上的台灯，柔柔的灯光，让整个房间沉浸在小世界的和谐中，抱着舒彤，单于旺气息平稳，好似睡着了，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几分钟。
　　“彤彤，睡着了吗？”单于旺小声问道，生怕舒彤睡着了，而被自己吵醒。
　　“阿旺，没呢，怎么了？”舒彤半睡中回应着，转过头，面向单于旺。
　　“彤彤，辛苦你了！”
　　“怎么了？”舒彤双手捧着单于旺的脸蛋，含情脉脉的盯着单于旺，“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单于旺怜爱地抚摸着舒彤的秀发，“就想对你说一句‘辛苦了’。”
　　“不对，我能感觉到，你有事要跟我说。”舒彤斩钉截铁的肯定道，“说吧，什么事？”
　　“彤彤，”单于旺并没有直接回答舒彤的问题，而提到另一件事情，“如果吴宇飞他……”
　　“又来，打住，打住，”舒彤把嘴巴贴在单于旺的耳边，“看来那一巴掌又忘了，让你一天瞎想，这次，我得让你彻底记住。”说完，狠狠的咬在单于旺的肩头上。
　　“啊！”单于旺疼得叫出了声，但他并没有挣扎，只是抱着舒彤的双臂，随着肩头传来的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箍得越来越紧。
　　“喘不上气了！”舒彤拍着单于旺的后背，随着她嘴上卸了力，单于旺胳膊上的力道也卸下去了。
　　“疼死了！”单于旺使劲抚摸着肩头，疼痛也随之缓解了。
　　“当然，谁让你一天瞎想！这算轻的，再有下一次，我要让你见血！”
　　“没有下一次了，没有下一次了，”单于旺保证道，当再次看向舒彤时，他很认真地说道：“彤彤，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非常不喜欢，”而后很肯定的语气，“我还是想单干！”
　　“嗯，这才是真正的单于旺，”而后舒彤好奇的问道，“想干什么呢？”。
　　“还没有想好。”尽管想法已经在单于旺的脑海中几近成熟，但单于旺却不想让舒彤知道。
　　“想干就干，”舒彤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很肯定的支持道，“彤彤绝对是你最忠实的支持者。”
　　“可是……”
　　“你别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尽管按你的想法去做！”舒彤就似单于旺肚中的蛔虫，一下子就说中了他内心的那一丝顾虑。
　　单于旺不说话了，他的脑海中又开始了一场激烈的争斗：走着的路，虽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但也辛苦，而且，前途似乎一片渺茫，看不到希望；单干这条路，虽说辛苦，但只要做对了选择，坚持下去，辛苦也只是一段时间，过了那么一个阶段，一切都会如心中所想的发展下去，可是，单干的话，需要投资，钱呢？并且，他现在有舒彤，他不得不替舒彤着想，创业刚刚开始，一定会很艰辛，他不愿让舒彤陪着自己吃那般苦头……
　　舒彤是太累了，单于旺的怀里，她很快就睡着了，单于旺看着舒彤安静的面孔，满是怜爱。虽然累了一天，然而单于旺却难以入睡，许许多多问题徘徊在他的脑海中，致使他陷入到深深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