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儿》十八子墨

2、小人物们

　　刘阿姨搬家的时候还算幸运，刚好开发商非常体面的兑现了小区的绿化承诺，即在拥挤的楼房之间放上几盆光秃秃的盆栽。之前开发商承诺的30%的绿化，终于被这7棵盆栽实现了，据说这种盆栽最高能长到2米。不晓得开发商是不是给盆栽施魔法？盆栽只长高不放宽！理论上等同于中国男足，球踢的非常有水准，练高不练远。。
　　刘阿姨的家当少的可怜，一张旧床，一个用了很多年已经过时了的冰箱和一个落了漆的电视，还有一个煤气罐。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刘阿姨怀里的两只博美犬，都不大，但是非常活泼，看见谁路过身边都会哽唧几声，任谁听了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都会多看两眼，或者摸它们几下。
　　小唯比刘阿姨早搬家一天，刘阿姨往楼道里拖煤气罐，小唯手里拎着一根从超市买的粗粗的牛蒡，慢慢走到刘阿姨的那些家当旁边看了好一会儿，他多少感觉到了那么点儿沧桑。刘阿姨累的气喘吁吁，煤气罐儿被单元的铁门卡住，小唯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牛蒡往胳肢窝一夹，快步走过去抱起煤气罐。
　　刘阿姨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小唯，“谢你啦。”
　　小唯拎着煤气罐跟着刘阿姨进了电梯，一脸不解，“不是有管道天然气吗，你老人家干嘛还搬煤气罐上去？”
　　刘阿姨很老道的摇头，“天然气多贵啊？一个字儿1块6呢（现在是两块多每立方），一罐气煤气才70多，我省着点儿用，一年不到两罐儿就够了。”
　　刘阿姨的计算能力近似于“一块钱俩五毛钱不卖”，只要她老人家仔细换算天然气和煤气罐到底那个更能省钱，答案当然是天然气，且天然气干净没有味道，还不占厨房的地方。刘阿姨的担心貌似是她们这代人的担心，总觉得自己看着煤气罐用着煤气罐，每年也就不到两罐儿，这天然气插卡消费，谁知道那天天然气的表里面的数儿还对得上对不上啊？
　　电梯到了刘阿姨的楼层，小唯帮着刘阿姨把煤气罐搬进房间。一点儿没装修的毛坯房，厨房和洗手间的地面，是毛糙糙的水泥沙子表面，煤气罐拖过的地方，在糙糙的地表又留下一层沙粒儿。刘阿姨心疼的蹲下身把水泥面儿用双手拢到一起，小唯一脸歉意，开始在心里抱怨自己手脚不利落。
　　“没事儿。”刘阿姨看出小唯的尴尬，挺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回头我用水活活，重新用铲子抹一遍。”
　　小唯挠着头想了半天，把胳肢窝下面的牛蒡塞给刘阿姨，“这个给您吧！就当是……祝贺您老人家乔迁……”
　　刘阿姨的家，正典的家徒四壁，小唯硬生生的把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小唯心不在焉进了电梯，赵宁正跟他媳妇儿孙晓云热火朝天的吵架，完全无视小唯的存在。因为入住前小区里的业主集体跟开发商闹过，大部分的业主之间都能混个脸儿熟。小唯和赵宁孙晓云虽然不熟，但也算认识。
　　“你俩怎么了？”小唯皱着眉头闻闻手上的牛蒡味道，想着晚上去谁家蹭饭吃。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奶奶说的！”还没等赵宁反应，孙晓云拉长了下巴，冷冰冰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赵宁头大的瞪着孙晓云，好一会儿没吭声。想说两句不好听的吧，小唯站在旁边，不说吧又感觉男人的尊严被剥夺了。
　　“我少了你穿衣，还是少了你吃饭？”赵宁终于没忍住火气，终于决定要在小唯面前找回男人的尊严。
　　孙晓云压根儿就没打算给赵宁面子，她冷冷的接了一句，“我说的是房子！”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拜托，你奶奶的祖训里可没提到房子！”赵宁决定师其长技以制其，耍横谁不会啊？
　　小唯撇着嘴笑了，伴随着叮咚声，电梯停在12层。
　　孙晓云的脸都黑了，她恶狠狠的走出电梯，冷冷的甩给赵宁一句话，“赵宁，你真不是男人！”
　　赵宁跟在后面走出电梯，绝望的拍拍小唯的肩膀，“哥们儿，我是过来人，结婚真不是男人过的日子，女怕嫁错郎，男怕娶母狼，最怕母狼变成娘。”
　　电梯门咣当关上，小唯才琢磨明白赵宁的话。他嘿嘿一乐，准备把赵宁的顺口溜换成msn上的签名。

　　赵宁跟在孙晓云后面，孙晓云用钥匙开了门，很突然的转过身推了赵宁一下。赵宁差点儿摔到，等他站稳了，孙晓云已经很利落的进屋反锁上门。
　　赵宁啪啪啪的砸门，“晓云，开门！”
　　“你什么时候想把房子的事儿解决了，什么再进来！”孙晓云尖锐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商量的口气。
　　赵宁再准备砸门的时候，小钱和安妮抬着法兰西的大床，既兴奋又吃力地从电梯里出来。赵宁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又想着不能让小钱笑话自己被媳妇儿锁在外面。于是装模作样的从衬衫口袋里拿出面巾纸，吐了点儿口水在上面，开始擦防盗门上落下的灰尘。
　　“赵哥，搭把手。”小钱总算看到了援军，招呼赵宁过去帮着抬法兰西的大床，安妮纤细的小身板累的汗津津的，颇有一枝梨花身带雨的妩媚劲儿。
　　赵宁的心里真是扑腾的动了好几下，倒不是他赵宁想的龌龊。赵宁只是想不明白，为啥别的男人娶的都是羊，唯独他娶了一只狼？
　　“赵哥？”小钱提高了声音，很不满赵宁打量自己老婆的眼神。
　　“哦……这油漆匠，明天找他去，手脚不利落” 赵宁回过神儿，皱着眉头用力擦着自家防盗门上的污渍。然后他装着很不甘心的跑去电梯间，帮着小钱抬着法兰西的大床。
　　安妮腾出手，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赵宁，你要是敢进来……”隔壁的孙晓云突然拉开门，她忘了赵宁根本没带钥匙，讪讪的看了一脸愕然的安妮，砰的又关上门。
　　小钱笑出声，差点儿把抬着的法兰西大床摔到地上。赵宁刚才装模作样的擦防盗门，不过是给自己男人的尊严找点儿面子。
　　“赵哥，我不是教过你吗？维护和平就三招！第一招儿是不要脸，第二招儿是……不知道脸是什么，这第三招儿……嫂子的脸就是你的脸……”小钱一脸揶揄的表情，带着说教的语气。
　　赵宁越发的抬不起头，尤其是当他看到安妮开门的背影好像笑着抖了几下。他手里抬着的法兰西大床如同千斤坠一样，沉的让他没办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