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月海天

2、02叶桃

　　小昭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进来的时候，叶红妆正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陌生少女发呆。镜子里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头上缠着白纱布，白净秀丽的脸蛋上略有病色，粉黛不施，越发显得一双眼睛灵动异常。

　　老人走上前来，俯身看着叶红妆，眼底满是担忧的神色，“小桃，你没事吧？”
　　叶红妆蹙眉，“小桃？”
　　老者点点头，“你不记得了？”

　　叶红妆捂着头只觉得头脑剧痛，那场大火竟然没有将她烧死？她的灵魂已经飞出了那副躯壳来到了这副新的身体里？她不明白，也觉得不可思议，那自己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老者看着她痴痴的模样，满眼担忧，拉起她的手号了号脉，前日还奄奄一息的微弱脉搏此刻却变得与常人一般无异，除了脚上和头上的伤并无哪里不妥。她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是摔坏了脑袋得了失魂症？

　　老者行医多年，自然也见过得了失魂症的病人，有些只是短暂失忆，有些则是长期的，或许能好，或许一辈子也好不了了。得了失魂症的病人并无特别好的治疗方法，眼下只能先治好她头上的伤，兴许伤好了便能好了。老者开了几副方子熬药给叶红妆喝下，又吩咐她多躺在床上休息，伤好之前不能下地走路。

　　大概是因为头上有伤又喝了药的缘故，叶红妆在床上躺了三天，浑浑噩噩不知白天黑夜。恍恍惚惚半梦半醒，记起许多陌生回忆。上天竟然没有让她就此死去，而是赋予了她一重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巧合的是，她如今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姓叶，三月桃花盛开时出生，取名叶桃。爷爷叶树人是个老郎中，带着她和弟弟叶昭在这边远村落开了一家小小的药庐，靠着采药卖药治病为生，祖孙三人的日子过得倒也安宁稳定。

　　而叶桃几日前去采药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受伤昏迷不醒，这才有了她的重生。第三日，老郎中送来药碗的时候，叶红妆终于起身，她扶着床沿坐在梳妆台上正在梳理自己的满头乌发。
　　老郎中看着叶红妆，满眼关切，“可觉得好些了？”

　　叶红妆回头，对老人露出一个甜美微笑，“好多了，让爷爷担心了。”

　　老郎中神情激动，眼底有泪光涌动，“都记起来了？”

　　叶红妆轻轻揉了揉自己受伤的额头，说道，“还有许多模模糊糊的。”

　　叶树人点了点头，笑着道，“没事，爷爷会慢慢讲给你听。”

　　叶红妆乖巧地点了点头，叶昭从门外捧了一束含苞待放的桃花，正是春日，北方天气依旧寒冷，但是桃花已经开了，叶昭想着姐姐最喜欢桃花，村后的山脚下桃花开了，他便采了一把准备插在姐姐的房间里。

　　“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叶红妆看着叶昭手上那一捧盛放的桃花，美的那样妖娆，恍惚间记起，当年她出生的时候父亲专门为她种了一片桃林，年年春日桃花盛放，美不胜收。后来她入了宫，那人也曾为她种过一片桃林。

　　过往，如梦如幻。

　　叶红妆看着那把桃花，泪眼盈眶。小男孩叶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将桃花藏在身后，结结巴巴道，“姐姐不喜欢么？”

　　叶红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抬手擦去眼泪又笑了，“不，姐姐很喜欢。”

　　叶昭终于会心一笑，拿了一只陶瓷花瓶将桃花摆放在叶桃床头，“姐姐喜欢，小昭日日去给你摘。”

　　因为腿脚不便，所以叶红妆整日都是待在屋子里度过的。这些日子，她每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好好活着的时候，都觉得无比庆幸。红妆本是闲来无事看看医书打发时间，碰到一些想不通的症结，还不忘向老郎中讨教几句。

　　爷爷叶树人行医多年，虽然隐居边境小村，但是医术却是远近闻名的。爷爷的药庐里有许多医书，记录着他毕生所学。以前的叶桃虽然也跟着爷爷读医书认草药，但是在医术造诣上始终不高，大约是天赋不够。

　　叶树人见孙女如今模样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以前的小桃虽然也算乖巧，但是始终不肯在医术上过多钻研。叶树人倒也没有打算将叶家医术交到她一个女娃娃的手上发扬光大，女孩子嘛，将来总是要嫁人成家的。从古至今，有几个女郎中？他最大的希望还是孙子叶昭。

　　叶红妆头上的伤不过月余便已痊愈，只是脚伤依旧没有全好。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叶红妆脚伤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床走动。

　　常听叶昭说起那片桃林，这一日傍晚，趁着爷爷外出给人治病，叶昭去村头和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叶红妆独自披了件衣裳往门外走去。在屋子里闷了这一个月，她想了许多事情，也看开了许多事情。是时候该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桃林药庐离山脚很近，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叶红妆拄着拐杖缓步走去，春日里路边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都开了，满目望去竹林青翠，路边芳草萋萋。

　　龙溪村位于邙山脚下，背依高山，一条溪水从山中流出，穿过村子流向远方。河畔，便是那片桃林，北地天寒，桃花开的稍晚，如今已经是三月尾，长安的桃花如今只怕都已经谢了吧，而这里却开的正好。仿佛和她的生命一样，重新轮回。

　　叶红妆站在桃林中，仰头看着漫天桃花纷飞，香气扑鼻，沁人心脾。闭上眼，过去的记忆模糊而又清晰。那一年，她十三岁，也是这般桃花盛开的季节。她女扮男装跟着哥哥们去长安郊外踏春，不小心失足落水，被那人所救，从此一遇误终身。她痴迷于他的温柔俊逸，以至于他利用她害了叶家。她却依旧对他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她以为他纵然灭了叶家满门，但对她仍旧是爱之深切。

　　他伪装了多年的面具终于还是卸下来了，她到死，总算明白，他其实爱的不过是她背后的叶家所带给他的利益。她庆幸，他终究让她死了个明明白白。只是，那个可惜了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便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

　　叶红妆望着漫天桃花，泪如雨下。叶红妆咬牙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那人而哭。

　　叶红妆知道，以前的叶桃已经死在那场意外中，而她即将代替叶桃在这世间重新活下来。而曾经的叶红妆，也已经死了。叶桃，这个名字虽然简单朴素，但是却也适合她现在的身份。从今以后，她就是一个全新的叶桃，而上天赐予她这个崭新的身份，是怜悯还是别有用意？

　　叶桃泪眼未干，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冷厉。她勾起唇角，笑得魅惑众生，那些她失去的，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既然已经决定以这个新的身份重新活过，叶桃觉得自己如今的首要任务便是努力学医。只有学好了医术，她才有希望走出这座小村，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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