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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黑夜白梦 ...

  •   一阵儒雅的叩门声中,沈凌汐等人醒了过来,开始午后的学室清扫。她们倚栏俯视,荒草丛生的庭院居然焕然一新,浅草齐整平布,露出了古朴纹路的石径。

      当众人贪欢一晌之时,“田螺少年”为他们收拾好了一切,创造出奇妙的梦幻景象。

      “院子里的草都是瓜皮割的,他一个人收拾的!”田小园迫不及待地将“田螺少年”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世。

      “是瓜皮呀,先前还帮我们洗菜呢。”

      “疏浚河道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

      瓜皮乐于助人的诸多事迹一一浮出水面,众人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沈凌汐更加想不通品行如此端正的孩子,他的父母如何忍心将他遗弃,就像想不通她自己为何被狠心抛弃一样。

      ·

      晚饭后,范易仁讲述了妖童们的身世来历,座中皆唏嘘哀叹,就连几位阳刚男儿也不禁为之泣下。范易仁希望他们像对待亲生儿女一般对待妖童,竭尽所能地关心呵护,他们都再同意不过。

      除了苏乔在凌汐耳边嘀咕,她以后的孩子绝对不能像妖童那么丑陋,臭气熏天,否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丢掉。

      范易仁欲为每派安排一位掌门,询问或否有主动请缨者,一时间气氛归于沉寂。没想到田小园竟然首先自告奋勇,说要担任冬派的掌门,她的勇气仅仅源于对瓜皮那孩子的喜爱。后来两个男弟子分别担任夏、秋两派的掌门,最令人避之不及的春派掌门重任被心善的闵玥揽下。

      至于即将教授妖童的课目,乃是除了仙家法术之外,与人世密切相关的算术、武术、医理、文道、历史之类。众人各自写下心仪和意欲规避的课目,由范易仁与闵玥等人分配定夺。

      沈凌汐心仪的自然是文道、历史,而算术和武术她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教授。田小园绞尽脑汁地琢磨了一时半刻,最终觉得她能教的是生活常理,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由于来历练的仙法弟子人数众多,所以他们分担课目之后十分轻松,有些人甚至好几天才讲一次课。而六位仙道弟子任务繁重,就好比沈凌汐,不仅要承担文道和历史两个科目,而且还要给四个门派讲课,每天都至少讲两次课。

      两日才讲一次课的苏乔瞥见凌汐愁眉苦脸的模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能者多劳”。

      “那我这个无能的人怎么也要劳累啊?”田小园除了讲生活常理之外,还要带领妖童们劳作,并时常巡查各派,发现异常随时报告。

      苏乔白了她一眼,尖酸道:“因为你要为能者所不屑为之事!”

      二人之间的战火即将熊熊燃起,千钧一发之际,范易仁宣布了分配杂务的事宜。由于男弟子们挑水劈柴十分辛苦,而掌厨做菜亦是辛劳,于是不通厨艺的女弟子们就要轮流洗碗,以示公正。

      娇生惯养的苏大小姐不得不做粗活了,田小园顿时放声大笑,模仿她方才的语气揶揄道:“大小姐,您要为不屑为之事喽!”

      苏乔的嚣张气焰全然消散,愤恨地瞪了狡黠的田小园一眼,握住凌汐同样未洗过碗,而略显粗短的手:“我们可怎么办呀,难道真的要做那些粗活么?”

      “嗯,试着做做吧。”沈凌汐从未自视为娇贵的名门闺秀,她也的确不是。即便不愿为之,然而必须为之,则尽力为之。

      苏乔闷不做声,将她的纤长之手与凌汐的粗短之手反复比照,又生出了几分自傲。

      ·

      明日将为春秋二派的小徒弟讲授文道,沈凌汐一回到寝室,便着手准备。思路尚且不通,蚊虫倒接踵而至,沈凌汐只好钻进了帐中,卧于木板上,以一种艰难的姿势冥思苦想。

      她打算给秋派的孩子们讲《山海经》,光怪陆离的鸟兽应该能够吸引他们。至于春派的小家伙们,倒真让她为难,他们连话都说不清楚,又学何文焉?

      直至苏乔盥洗归来,田小园观星归来,闵玥与范易仁商讨事务归来,她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夜的气息渐趋沉闷,沈凌汐担心雷雨将至,扰人清梦,决定明日随机应变,不作他想。

      ·

      不复岛已是深夜,银溪粼粼,一侧静谧安详,另一侧却有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掠过每间雅舍的小窗前。

      勤政爱民的“陆帝”,夜半不眠,率领臣服于他的“邓皇”、“余丞相”和“关西大将军”巡游四方。他们期待的不是河清海晏的景象,只求得遇一二暴民盗跖之流,解了四人身上被平白施加的负累。

      说白了,他们要抓到像他们一样无法无天的人!敢于与不复岛正统法纪对抗的人!在夜里干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人!

      本以为这样的人俯拾皆是,一抓一大把,不费吹灰之力。可四人踏破铁鞋,搜寻至天涯海角,也没抓住一个。倒听了一阵又一阵如雷鼾声,累得腿脚酸麻,只想躺倒在地。

      陆帝略感灰心,同时坚信他四人才是最出类拔萃之辈,如同人中龙凤,故而登临“帝皇将相”之位。不过他不介意再多个尚书、御史,哪怕秉笔太监。

      虽说那人或被猥主骂得狗血淋头,但得到了陆帝的封赏,那可是无上的荣耀,他该窃喜才对。

      “抓不到人啦,咱们回屋困觉吧。”终归是草野莽夫,大将军如此便泄了气,让陆帝嗤之以鼻。

      “不是说程历夜夜秉烛夜读,为何独独今夜沉睡如死猪?”陆帝质问谎报敌情的余丞相。丞相坚称乃是程历亲口所言,却也不无可能是他在夸夸其谈。

      深明事理的邓皇安抚平息陆帝的怒意,言道:“想必是怕我等将他捉去,故而一反常态。呵,这小子着实奸猾。”

      “我还非要把他抓个正着,以泄我心头之愤!”

      陆帝一声令下,四人铩羽而归,回到了他们隔壁,程历所在的那间屋旁。他让平庸昏钝的将军和丞相守在正门两边,携着邓皇附耳于窗棂上,只待稍有风吹草动,一拥而上,即可大功告成。

      ·

      漫长的死寂,如同石洞崖壁滴漏的水,消磨着他们的耐心。间或的响动,唤起他们的激情,又再度归于虚无。

      将军与丞相相拥昏睡在湿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形容凄惨。邓皇眯着惺忪睡眼,惊觉陆帝依然目光如炬,直要将那榻上横卧的死猪炙成香喷喷的烤乳猪。

      天已呈将明之色,邓皇长叹一声:“罢了,我们明日再战吧。”

      “你们回屋吧!”陆帝目不转睛,挥手道:“我决不罢休。”

      此等决心与毅力,真不愧为不复岛,乃至全天下,第一号令他钦佩的人物!邓皇感慨片刻,终究心有余力不足,踢醒蠢笨的将军丞相,拖家带口地起驾回宫。

      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累赘走了,陆帝以为他的工夫绝对不会白费,定将得偿所愿。程历那种轻浮放浪的人,决不会有他这般的好性子。

      等着瞧吧,待会一把掀开程历的被窝,他竟然在忘乎所以地偷窥淫词艳曲,春宫秘戏图!啊哈哈,掌门的脸被他气得深黑泛紫,猥主气得咳出了心肝,什么知己、蔼儿、明镜姐姐都将唾弃他……

      ·

      “啊!吓死我了!”

      果然程历耐不住性子出门了,这一刻终于来临,陆璞大吼一声:“哈,被我抓住了吧!”

      陆璞霍然张开双目,眼前程历硕大的脸爬满涎水渍,居然嚣张地挤出嘲讽笑意。从门中陆续出来的男弟子,皆对他侧目而视,关注的却不是被他逮个正着的程历。

      没错,他的确生得比程历好看千万倍,可他们也应该适时地给予程历一些饱含恶意的目光才对。

      “陆大少爷,您在此露宿一夜,可抓到半只孤魂野鬼了?”程历拿木盆中用以擦脚的巾帕,为陆璞擦拭鬓发上附着的露珠,姿态温柔慈爱。

      陆璞这才注意到程历所持之物,环顾四周,天光大亮,男弟子们皆奔赴银溪盥洗。

      陆璞明白,又不愿相信……一夜已过,他没有抓住任何人,像一只屋檐下的丧家犬般露宿了一晚。

      “真可怜,这块破布赏你了。”程历把擦脚巾塞进他手里,一扭一扭地远去:“还想抓我,做梦去吧!”

      做梦?

      做梦!

      陆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做梦了……尽管是以程历为主人公的恶心之梦,也算是个梦呀!他甚至想奋力爬起,抱紧程历的大腿,痛哭一场。

      可转念一想,他首度入梦,梦中毫无香艳旖旎的图景,不可谓不悲惨。兴奋与颓丧交织之下,陆璞唯有瘫坐原地,四肢抽动,勉力配合错综的情绪。

      “陆帝!”伸着懒腰出门的邓木然见到陆璞诡异的模样,几欲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查看:“你还好吧?”

      “好!”

      “好极了!”

      眼前出现一个亲近之人,陆璞一把拥住他,喜极而泣。

      邓木然以为他不负众望,捉住了替罪羔羊,差点也哭了出来:“你抓到人了!真是我的好兄弟!”

      “嗯,”陆璞大力推开他,“我在梦里抓的……”

      邓木然仔细打量陆璞,他挤着俊眼,笑嘻嘻的,看着有些疯疯癫癫,似乎为了抓人而一夜之间走火入魔。既是如此,也不便过多苛责,先把他扶回屋里。

      陆璞当然知道,邓木然不懂这一梦的宝贵。即便让他再露宿几夜,他也宁愿多做几个美梦。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所作的不过是“黄粱一梦”。与其是梦,倒不如说是脑海中的臆想,氤氲于睡眠与清醒的模糊分界之间。

      也可称为,于漆黑夜里,萌生的白日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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