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41、雅舍夜谈

　　如若恋上一个人，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走他走过的路，做他做过的事情，体会他某时某刻的心情。以此种方式，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灵魂，也能在想象中完美契合，缔结缘分。

　　陆璞望着萧明镜大功告成的雀跃，心痒难耐，夺过她的题目，摆出神童的姿态钻研开来。可是他连那题问的是啥都弄不清楚，望洋兴叹，无从下手。

　　果然，他骨子里已经是个文人了，术数跟他貌不合神又离，还是别白费功夫了。但他不耻下问，聆听萧明镜条理清晰的讲解，轻松地获得了问题的答案。并且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尚可，不胜欣慰。

　　陆璞将萧明镜视为他的私人术数仙师，而她看起来也十分乐意，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可程历那狡黠的人求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推辞。二人热切讨论，说的还是些他听不懂的东西，插嘴打断都行不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璞越是不停地用眼神警示，程历越是一口一个“明镜姐姐”，叫得他全身发麻，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程历似乎热衷于与他作对，连他公认的伙伴也要招惹一番。小憩的铃音一响起，他就热切呼唤着“小漾”，然后向他卖弄乐理。余漾这傻小子真是好骗，几句话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实在不忍心良家小男孩被诱拐，加上小憩时无所事事，于是陆璞就拉着余漾一同去解手，四处乱逛。虽然归来略迟，时时遭受训斥，至少让他摆脱了魔爪，功德无量。

　　程历转移目标的手法无人能敌，一天后就到处宣扬他和沈凌汐结为知己的喜事。

　　猪油蒙了心的蠢丫头，几句花言巧语就把她耍得团团转吗？还以为她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堕落得轻而易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愤懑之余，陆璞还是守住两个身边人为妙，至于蠢丫头则鞭长莫及，也无心干涉，任她自生自灭。而且身边二人日后还能多多照应他，不说别的，就在掌门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少受责骂也好。

　　譬如方才掌门到他跟前询问伤势，眉头紧锁道：“你啊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明镜大义凛然地直言道：“掌门，陆璞的腿脚伤势很重，遭际若此，非他所愿。”

　　于是乎，陆璞准备好经受的劈头盖脸的责骂，被一个无奈的摇头取代。以后，等待他的仿佛再无暴风骤雨，只剩和风细雨间缓步香茵的他与她。

　　余漾想看的好戏化为泡影，倒是有些惋惜。但他更应该庆幸陆璞只顾着开心，忘记要教训背信弃义的他，否则夜里寝室将再度氤氲于香韭之气中，他恐怕又要幕天席地了。

　　·

　　陆璞心情大好，又在晚间修习时偷溜到同一饱烹制菜肴，温热美酒，带回雅舍分享。此番邓木然竟也列为座上宾，与三人一同喝酒吃肉，大快朵颐。起初他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一言不发，让余漾和关西大汉都有些拘谨。关西大汉都不敢把脚搁在案上抠，只得可怜巴巴的在地板上摩擦。

　　陆璞还是按老规矩来行酒令，讲述奇闻异事，最次者要接受最优者的任何要求。为了迎接邓木然的加入，陆璞变本加厉，规定要讲的必须是香艳秘闻。

　　此言一出，余漾立刻捂脸推辞道：“哎呀！我是冰清玉洁的绰约处子，怎能说出口呢？”关西大汉附和道，“就是！怪害臊的。”

　　“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们！人家邓木然都没说什么，你们就要认输了？”陆璞颇有深意的望向不动声色的邓木然，今夜就让这根枯木逢春，大开眼界。

　　呆鸟先飞，关西大汉免不了第一个受罚，嚷嚷着要去茅房，被陆、余二人合力擒住。

　　“俺说还不成吗？”他油黑锃亮的脸上露出疑似害羞的笑意，一鸣惊人道，“俺有媳妇啦！”

　　余漾嘴里的酒喷涌而出，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大汉怒目圆睁：“骗你干啥！俺有两个大婆娘，三个妾，并好些个伺候俺的丫头。”

　　五雷轰于顶，陆璞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艰难开口道：“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艳福不浅……”

　　“老弟，你可别眼馋，俺怕你消受不起啊！”大汉苦涩道，“那些个娘儿们，跟泥鳅似的，成天缠着俺不放。说是她们服侍俺，还不如说俺被她们狼咬狗啃，一宿三个都应付不过来！到这地方来，俺算是享清福了！”

　　邓木然转着杯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来日回了人世间，我们仨帮你应付一番吧。”

　　“说得太妙了！”陆璞拍案叫绝，见识到真正的石破天惊、一鸣惊人！

　　余漾颇不情愿道：“我就算了，你俩好好享受吧。”

　　关西大汉脚下的地板被磨得咯咯作响，额头冒起青烟，半晌才发话：“俺倒是乐意得很，就怕你们被俺们宗族的人给阉了。先前有个淫|妇跟下人私通，女的浸了猪笼，男的先阉后杀，俺看着都疼得慌……”

　　“行了行了！”陆璞极其厌烦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立马喝止住他。怪不得他愚不可及，生活在那种地方，谁都难遭毒害。这广阔天地间，究竟何时才能真正变成人人自由追逐情爱，不会被他人妄断生死的净土呢？

　　原本想听大汉描绘细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陆璞没了兴致，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局。

　　中招的是余漾，他也放出了大招，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历史上断袖之癖的帝王宫廷秘史，尤其令关西大汉神往不已。但余漾立即帮大汉打消了念头，没有哪个帝王瞎了眼会挑他当男宠，他唯有期盼来世修成皮细肉嫩的妙人。

　　陆璞听得不痛不痒，他自己不接受那般不伦不类的事情，却不会干涉他人的喜好。邓木然似乎司空见惯，还跟余漾说，如果他想当男宠的话，他可以全权代理，估计销路会不错。这倒提醒陆璞莫要忘记本心，他要看看邓木然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来。

　　果不其然，邓木然此种貌似正义化身之人，讲起邪恶事情的震撼力无与伦比。他不仅正经学问做得好，对那方面的研究更是空前绝后，陆璞目之为“古今天下第一大淫|荡才子”，名副其实。

　　面无表情的邓木然，讲起床第之欢时，如鱼得水，眉飞色舞。兴酣之际，他从枕头下面掏出珍藏多年的《房中术宝典》，拍拍胸脯，自豪道：“这本宝典我每日睡前翻看，早已烂熟于心。你且随意翻阅，任何招式我都能讲出一二。”

　　陆璞夺过书来，已残破得不成样子，但其中的插图真是栩栩如生，比他视若珍宝的《金|瓶|梅》要好上千倍万倍。而他念出的每个招式，邓木然都跟余漾演示得毫无差错，还权衡了一番利弊。余漾是被胁迫的，如果让他跟陆璞演示，他倒是却之不恭。

　　令人惊讶的是，邓木然并未经历过实战演练，只不过经常在想象中格物致知、精修钻研罢了。但他说起来头头是道，加上老学究的做派，足以令三位听众受教不已，五体投地。

　　最终，陆璞宣判邓木然最优，关西大汉最次，莫敢不从。关西大汉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邓木然的惩罚，每晚睡前洗脚，不得随手抠脚。此举同时造福了广大群众，再也不必口品美食而眼见污秽。陆璞也有了意外收获，邓木然将宝典赏赐给他观摩，并许诺指点于他。

　　·

　　男弟子们欢声笑语，女弟子们一夜无话。田小园再也享受不到与苏乔斗嘴时的无边乐趣，而她因余漾担当文艺策论的明媚心情，也被宋咏卿一把摧毁。她和凌汐本来聊着探听到的余漾最新消息，马铃还为她提供了可靠情报：余漾非但精于乐道，歌喉不凡，还有意习舞，前些天还四处请教来着。

　　宋咏卿一进门，就对她们呼来喝去，说什么很快要举行雅舍明亮整洁的评比，让她们每晚都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否则根本没法子住人。

　　田小园认定这个评比就是她自己搞的，明明就她一个人爱干净，偏生不让所有人好过。也多亏她没当上辅事大弟子，不然的话，整个玄昙派的人都要跟着遭殃喽。

　　她们被逼着打扫完，再去洗漱铺床，就到熄灯的时候了。田小园对宋咏卿浪费别人大好光景的行为愤怒至极，就跟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没啥两样，害她没能收获更多余漾的绝密讯息。不过她第二天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马铃听到余漾的事情后，一定要告诉她，马铃笑着答应。

　　可惜的是，田小园没有叮嘱马铃保守秘密，更何况马铃与宋咏卿是如假包换的故交好友。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来到不复岛，又分到同一门派，不离不弃。她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秘密，马铃随口一说，田小园的小心思就生了双翼，飞入宋咏卿的耳朵里。

　　宋咏卿狂笑不止：“真是不自量力，又土气又穷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马铃自与她相识以来，便不喜她贬低别人的恶语，规劝道：“别这么说，我看小园单纯直率，跟余漾未尝不可。”

　　“你总是这般有善心，让我无地自容呀。”宋咏卿叹息道，“也好，我便帮她一帮，看看结果如何吧。”

　　她呀，只想帮那些异想天开的人们，尽快知难而退，顺便看些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