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一去》南柚酱

1、上章

　　沈却非提笔写到龙飞凤舞处笔居然折了，他拿起从中断开的笔杆子仔细观摩，“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小厮在一旁换了一支笔递上来，沈却非看一眼就示意拿开。
　　铺满整张桌子的宣纸上，腾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墨字，一遍一遍“安阳”“安阳”。
　　小厮想，这主子也不嫌烦，那人走了好些天了，他便每一天都在这里写字，写的都还是一样的字，不就是那人被发配充军的地方么？
　　沈却非看着字迹发愣，抬起一旁的茶盏，摇头若有所思，忽然手中一滑，茶盏猛然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倒满了宣纸，顿时将满纸的“安阳”浸得一塌糊涂。
　　沈却非没喊没叫，只是坐下来，任凭茶水又顺了桌面流下来，湿了他缠金画龙的紫色衣袍，半晌，又看了看断掉的笔。
　　天都不许他想他。
　　“主子，您还是先出去换件衣裳，”小厮恭敬道，“这里让小的来收拾。”
　　“唉，”沈却非低声道，“你出去吧。”
　　小厮答了一声是，躬身退了出去，刚到门口把门扣上，就听见里面砸了杯子。
　　“主子闹脾气呢。”他对着门外严阵以待的侍卫们悄声道。
　　“这都多久了？”一个侍卫埋怨，“怎么还不见好？”
　　“这才多久？”小厮撇嘴，“主子跟飞将军的事情，在这儿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过凭他再怎么想，一旦过了，还不就那么回事儿。”
　　“唔，您看昌公主不也是一样？”侍卫道。
　　“不过按说王爷也真是——”小厮一口冷气吸上来，“不过那是王爷，论理儿咱们不该说。”
　　“这儿就几个人。”侍卫们怂恿。
　　小厮知晓其中内情，也就浅浅点拨一下：“本来沈家在江南没什么名声，出了个昌公主，王爷便不管不顾，硬是求皇上封了个公主，娶回去；这下看见咱家主子也漂亮，硬要——”
　　“嘶——”侍卫们摇头，“怪不得要我们在这里站岗，说是老婆死了都不能回去。你家主子怎么这么烈性？”
　　“还不是飞将军惯的。”小厮笑道。
　　“飞将军那么厉害的人，赫赫战功，也被王爷三下五除二弄了到安阳去。”
　　“王爷——”一个侍卫叹道，“王爷的姬妾也有十好几房了，不是我说，你家主子过去也是受苦，早年我在里面当值，可算是见识了女人们的狠毒心。”
　　“嘁，男人么，难道过去了还有被打胎的不成？”另一个说，“看王爷这欢喜劲儿，荣华富贵啊。”
　　“荣华富贵——”小厮摆手，“这个，我们主子可不稀罕。”
　　“快别说了，”一个年纪稍长的说，“冬儿，你该去看看你们主子，这会儿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你。”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敲门：“主子，小的进去收拾收拾？”
　　里面没回声。
　　“主子，给您换杯茶？”
　　还是没回声。
　　“主子，那小的可进来了。”小厮仗着与沈却非主仆多年，有些交情，便推门进去。
　　满纸的“安阳”之上，一盅茶水已经浸透，靠近沈却非的一方，还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沈却非白皙的手腕之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红痕，异常狰狞。
　　“主子！”
　　“沈公子！”
　　众人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去探沈却非的呼吸，俨然已经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