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巴山小雪

2、第 2 章

　　营帐中，转眼之间，人散去，只剩下查朗和骅离雪两人。

　　帐外，夜幕早已经降临。漫天繁星陪伴着一轮明月，装点在整个夜空中。呼吸一口空气，清新但是非常的冰冷。这，就是鹿城，不管白天天气看起来是多么的和煦温暖，晚上永远是让人畏惧的冷。白色布幔早已冻结，旌旗也再难以翻动。除了几个警觉的哨兵屹立如树外，鹿城是如此的宁静。

　　查朗站起身，可能酒喝多了喝快了的原因吧，身体还有点发热。刚才一直忙于谈天说地，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仔细地打量下骅离雪的幕帐。

　　幕帐里很是简陋，门口挂着一柄乌黑剑鞘的长剑。一张大木桌摆放在幕帐中间，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厚厚的文书，席地铺着一床棉絮。这就是一个叱咤雪原的大将军的幕帐，简单的让人吃惊。

　　查朗问道：“这就是你在这里的一切？”

　　“对，”骅离雪似乎也看出了查朗的疑惑，“我是一名将军，是来行军打仗，守卫疆界的，我根本没有必要带奢华的东西来，过奢侈的生活。这里是战场，尽管杀戮不多，但在战场上，你带的越少，你的负累越少，你的进攻也才能越凌厉，将士们的损失才最少，胜利的机会才最大。”

　　“有道理。”查朗道。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听说，其实你在雪宫里的生活也是非常的简陋。”骅离雪道。

　　“不错，但当然，比你这里要好多了。”

　　“呵呵，那是自然，自你的父亲土獠大人退位后，你早已成为雪原第一侍臣，实在没有必要过的如我一样的清贫寒酸。”

　　查朗叹道：“也许你并不知道。要不是王的青睐器重，父亲大人的推荐，在我这样的年龄，是根本不可能做到雪原第一侍臣的，也许你认为雪宫是平静安全的，那么你就错了。其实，雪宫里并不安宁。人与人的争斗远比鹿城要复杂，那里不需要你生理上多么的孔武有力，那里比的是心机，是心的战斗。那么多的老臣、巫师，都在等着看你的失误，也许你的一句醉语戏言，一丝不正常的举动，都会招来很多人的猜忌，谗言从来不绝，那才是让人恐惧的。所以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忙碌又很简单，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张扬。我是雪原之臣，我要做的就是让雪原更加的安定，更加的壮大，百姓安居乐业，战士解甲归田，那是我的愿望，但是那又是何其遥远何其幼稚的一种想法啊！人心，太复杂了。”

　　“就是，东征北战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厌倦了戎马的生活，但是又怎能偃武修文，安宁度日呢。雪原虽然寒冷，但是至少食物还比较充足，而冰墙后水谷的人们，他们也会这么想吗？我看未必，也许他们正虎视眈眈地张望着我们，随时都有入侵的可能。你我的愿望，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所以，每一天，我也不敢让自己和将士们闲下来，战争也许永远不会发生，我们狼族战士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壮，让自己的刀剑变得更快，然后等待着战争的来临而已。”

　　“这也许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吧。”

　　查朗长叹一声，陷入一阵悲伤之中。

　　骅离雪静静地看着查朗，面前的查朗依旧如多年前一样，喜欢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面容更加清秀，眼神更加迷人，多了一丝的忧郁，但不可否认，他比多年前更为成熟了。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良久，骅离雪忽然问道：“这么多年来，星素不知道还好吗？”

　　“星素！”查朗仿佛有点诧异。

　　“你在雪宫没见过她吗？”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起她。不过，让你很失望，我很少见到她。你知道的，我每天生活过的都很单调很有规律，很早的起床，忙碌处理雪原的大小事务，很晚的回家。在雪宫，我从来都不喝酒，也从来不参加盛宴。而星素，你也应该清楚，星族的女子，十六岁后都要进入雪宫丽人殿，直到她结婚为止，星素当然也不例外，即便她是王的女儿。她还是像她的姐姐们一样，长居深宫，静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年复一年，直至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出现。她可以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她现在一定很漂亮！”

　　“你很想念她吧！”

　　“军旅生涯，出生入死，在这里，最为牵挂的就是你们两人了。”

　　“也许，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如我所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

　　“唉！”骅离雪忧伤地叹口气。

　　“再说了，你是狼族的战士，狼族的男人，星族的女人，永远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雪原的历法。”

　　“真不知道是谁编的历法，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非要来遵守这本历法。难道狼族的战士真的就那么的低贱吗？”

　　“历法，不过是一种规则。雪原，是需要有规则来制约的，否则，雪原一定很混乱。”

　　“历法实行已经有几百年了。它也不过是人来制订的，怎么就没有人来改动呢。”

　　“也许还要过几百年吧！我们也许是看不到了。”

　　骅离雪揭起幕帐，一阵冷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个冷战。

　　“我想星素。”他说。

　　“多年之前，你送圣雪花给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猜到。圣雪花这么宝贵的东西，也许作为一个战士的你，比星素更为需要。这么宝贵的东西，你肯轻易的举手与人，你肯定很爱她。就像生命一样，你愿意交给一个你相信、你爱的人，对吗？”

　　“没错，但查朗，我也知道，我和星素是不可能的，尽管我想她，我想拥有她，但注定，她不会是我的，牢骚归牢骚，雪原的历法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改动的。”

　　“骅离雪，你也不要灰心，王那么器重你，你也是雪原近几十年来不可多得的人才，也许他会为你而破例的，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罢了。”

　　骅离雪摇摇头，神色显得万分的落寞。

　　良久，道：“查朗，谢谢你。我们三人从小要好，可以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也是爱她的，对吗？”

　　“这个……”

　　“查朗，静下心来想，星素应该属于你，我是狼族的战士，我的宿命就是要保护雪原，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自古将军身伴月，从来长躯马下死。这才是我该做的！而况，你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怎么！这么多年来，那件事……你还在怀疑？你还不肯相信！”

　　“不错！”

　　“但……那事都已经发生十八年了！那时候你才七岁，你怎么怀疑？也许，你的怀疑不过是你执着的固执罢了。”

　　“可是，死去的人，是我的父亲，是十八年前狼族的最杰出的战士，曾经雪原最杰出的将军！我又怎么肯相信。”

　　“那么，你又在怀疑什么呢？要知道，你的父亲可是切切实实地从蜘蛛森林里面走出来的，蜘蛛森林是什么地方？那里到处是毒，无形无色的毒，而且是剧毒，是雪原里任何一个巫术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更无药可解的毒，你的父亲走进了蜘蛛森林这雪原人的禁地，中毒死亡也很正常啊？”

　　“不，这件事情，我这么多年里，问了很多我父亲以前的同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的父亲会走进蜘蛛森林，他当时也在驻守鹿城，他接到了谁的指令进入蜘蛛森林呢？我父亲是雪原狼族最杰出的战士，他不会不知道王明令禁止雪原人进入蜘蛛森林。他不会知法犯法，还有，传闻说，我父亲是从蜘蛛森林里面自己走出来，然后倒在雪原的边境上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我父亲从蜘蛛森林里面走出来，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他们都是只见到了我父亲的尸体。这，又该怎么解释。何况，我的母亲还说……”

　　“说什么？”

　　“我的母亲告诉我，我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是我四岁的时候，而直到看到父亲的尸体，却是我七岁的时候，这意味着，我父亲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时间里，他究竟到了哪里，是不是进入了蜘蛛森林？蜘蛛森林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者说也许蜘蛛森林不过是个幌子，父亲也许因为其他的原因，而被人杀死的，他根本就没有进入蜘蛛森林。现在这一切，都是个谜，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一切的。”

　　“骅离雪，你有这么多的想法，但毕竟大多是假设，你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呢？”

　　“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

　　“不错，我的直觉。更是我母亲的直觉。别忘了，十八年前，我的母亲也是一名优秀的狼族女战士。”

　　骅离雪不再说话，呆呆地站在那边。

　　查朗看着他，他的眼睛在这夜晚散发出狼一样的光泽，隐隐中发出淡蓝的幽光，就像挂在天上那苍白的天狼星一般，孤独而悲伤。

　　繁星伴月，夜空是如此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