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起名可真难》武凘

14、昭和

　　“沈姑娘。”顾小丫推门而入，手里捧着几件叠好的衣服。
　　沈书泠手捧书卷，正坐在桌旁倒茶。
　　“小丫，对你来说，是长命百岁，无病无痛重要，还是快活潇洒，但求一乐重要？”
　　这没头没尾一句令顾小丫摸不着头脑，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就脱口一句，“沈姑娘是在说谢小姐吗？”
　　“嗯？”她表现很明显吗？
　　“沈姑娘心志坚定，一看就不是会想这样问题的人啊。”顾小丫放下衣服，拿起一件，一抖，在沈书泠身上比划了几下，接着说，“若是因为身边人的所作所为而困惑，沈姑娘刚来，除了谢小姐，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沈书泠并未否认，只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上次我看有人挖出酒来，说是谢小姐特意备的。病了的人，怎么还能喝酒呢？恐怕就是为了一时快意，不顾身体了吧。”
　　顾小丫误打误撞，倒也蒙对了沈书泠问题的本意。
　　只不过……谢蕴喝酒，恐怕是为了那股暖洋洋的酒劲，驱寒。
　　“我听说世人都求长生，你不想吗？”
　　“嗯……”顾小丫仔细想了想，认真的说“想要长生的人，大抵是生活如意，事事顺心的人吧。对于我来说，还是有钱最重要。”
　　沈书泠暗自叹了一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也不怪沈书泠会如此作态，她自幼长于昆仑，又因在剑道上颇有天赋，少不得常有长辈怕她娇纵，耳提面命她大道漫漫，须得克己自持才好。
　　毕竟，世上不缺潇洒快意的剑客，但若多了一个杀伐随心的魔修，可就是罪过了。

　　“沈姑娘来试衣服吧，谢小姐说先拿几件素色，还有的衣服正在赶制呢，过几天送来。”沈书泠配合地任她摆弄，又见她递来一份盖好章的黄纸，“谢小姐还说把契压也给姑娘。”
　　沈书泠接过扫了一眼，随即将纸揉在了手心里，待张开时，契压已成了细末。“我从未把你当成仆从，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是沈姑娘开口，我才能就在谢府。只要沈姑娘不开口，我是绝不会走的。”
　　沈书泠看着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觉顾小丫就像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小奶狗，一旦得了什么好东西，还会缩在墙角半遮半掩地思量这是不是自己的。
　　顾明明与她经历相似，却养成了一副看到好东西就要争来抢来的性子，凶得很。
　　沈书泠捏了捏眉间，眼下无望的事，多想无益。顾明明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那便跟着我吧，无论你想习字练武，抑或算账，都只管来问我。”
　　“好！”顾小丫笑起来，两颗小小的虎牙露在唇边。
　　“走吧，今日你和我出去。”
　　“去哪？”
　　“悦来酒楼。”
　　“是去听陈先生说书吗？”顾小丫的眼睛亮了。
　　“你知道他？”
　　“嗯！他说书可有意思了，上次我听他讲百合精的故事，说是山谷的百合花成了精……听了一半……”顾小丫话说一半，才觉有些不妥，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靠近沈姑娘总有一种无由来的亲切感，话忍不住就冒出来了。
　　好在沈书泠并未说什么，见她突然停下还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走吧。”
　　谢府门口，马车里的谢蕴，已经等待多时了。

　　“那个病秧子会来？”五指丹蔻插入云鬓，昭和公主散开发髻，撑头侧卧在软榻上。
　　“是。端阳长公主府里传来的消息，说谢小姐回信上写病已大好，定不会错过公主及笄之礼。”
　　宫女双手交叠在额间，伏地回禀，殿中除二人交谈声外，只听得几声似玉籽落地声。
　　昭和侧过头来，就着舞姬的手将剥好的葡萄吃下，随口将籽吐到了榻边的玉盏里，撞出一声细响。
　　“我这个姑姑，还真是会找不痛快。”
　　“也难怪，父皇就这么一个姐姐，她嫁给一个武夫已经够可怜了，还好谢朝歌生的是个女儿，若是儿子……”昭和掩唇笑了，不掩恶意，“她家的面首可够多了，还都是一个模子，再来个正主可怎么得了。”
　　伏在地上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舞姬低了头，认真地将手里的葡萄仔仔细细剥了，仿佛从没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言论。
　　无人回应，昭和仿佛也没了兴致，拢了拢头发，从榻上下来，拖沓着鞋走了几步，又将鞋踢开，赤脚走至妆台前，“梳妆。”
　　舞姬慢步跟来，轻纱曳地，昭和见了一笑，随手从妆台上拿去一根金簪，比在舞姬发鬓。
　　舞姬乖巧地半跪着，低头，方便公主为她戴上，不料昭和却拿着金簪一路下滑，将金簪插于她双峰之间，“退下吧。”
　　锦衣藏败絮，宫中贵人不知几何，可论凶恶无状者，恐怕她称第二，则无人能问鼎，昭和望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将袖中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