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娇妻不认命》王三丫

7、困如懒猪

　　按照杨家庄的风俗“二十七，插松枝；二十八，贴灶马”，饭桌上杨老爹就给老大杨木和老二杨林分派了任务，去西南地里折些枝繁叶茂的松树枝回来，以期来年有个好兆头；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任务是洗洗刷刷擦擦，年关大扫除。

　　体力劳动派完了，杨老爹对杨唯棠和蔼地说：“唯棠，你吃过饭就接着温书吧，过了年眨眼就到了秋闱，后年就该大考了。待会儿俺先去把红纸割好，等你温书累了，就写几幅春联来换换脑筋。”

　　稍顿了一下，郑重其事的加了一句：“就让小芸给你帮手磨墨吧。”

　　林湘芸听此分工，大家都有个正经事儿，自己领这任务就纯属打酱油嘛，本以为二嫂铁定要提意见，没想到一家人都点头赞成，说：“是了是了，明年秋闱考中，后年就该大考了，啥事儿都别操心，只管看书就好了。”

　　二嫂也附和说：“三弟，你安心温书，小芸只要把三弟伺候好，就算给咱家立头功了。”

　　林湘芸意外之后，稍一思量也就渐渐明白了：自己高考之前，姥姥包揽了一切家务，连筷子都给她拿到跟前，只让她一心读书，只怪自己智力不在线，心里又常常不清静，好在记忆力超群，文科卓越，才勉强补了理科的缺，考个三本。

　　古时农家子弟能进两年私塾已经不易，考到秀才属凤毛麟角，要是能中到举人那实在是不得了了，中状元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万年一遇。

　　想来这许多年，杨家应该就是这样的分工，集中力量、创造条件为杨唯棠实现登科目标而不遗余力。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过去几千年被极度推崇，走仕途胜过所有其他职业，所以连带着磨墨的活儿也被视为斯文之事，成为神圣、重要的工作。

　　临近过年，村里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这炮声、气味简直钩走了男娃们的魂儿。因此，一放下饭碗，大娃、二娃、三娃不约而同用袖子往油嘴上一抹，也顾不上自己娘在身后的骂声和恐吓，旋风一样一溜烟儿跑了。其他人也各就其位、各办其事。

　　午后阳光甚好，小花缠着林湘芸在院子里玩翻花绳，两双手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二嫂从房里走出来，二话不说，朝着小花劈头就是一巴掌，压低声音说：“死丫头，就知道缠人。没听见三叔要温书？还不让三婶去伺候。”

　　不由分说拎起小花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不许哭，耽误你三叔看书，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林湘芸看小花像一只小鸡似的被拎起来，撇着嘴，使劲忍着不哭出声，小脸憋得通红，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不由得又气又急，紧追两步拦住二嫂，语气有些生硬的说：“二嫂，你何必这样小题大做？唯棠温书只管温他的，小花不吵不闹，怎么就……”

　　二嫂没有容她把话说完，把小花往地上一放，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冷哼一声：“小芸，你我又不用费心读书，不懂读书的辛苦，三弟将来是要中举人、中状元的，你知道要费多大功夫不？让俺说，那是比种地做饭费劲百倍、千倍的事儿，泥腿子遍地都是，像三弟这个年纪中秀才的有几个？掰着手指头数数，咱们全村人往上数十辈子，也只有他一个！你说这读书考试到底有多费劲儿？要俺说那是把浑身的劲儿都用完了才能中了，你说应不应该给他端个茶、倒个水、磨个墨替他省点力气？只可惜俺自己没这福分，要是你二哥读书考试，俺就算不睡觉的伺候他，也不会有半句埋怨。”说完朝林湘芸翻个白眼儿，只管抱小花进屋里。

　　林湘芸一个人愣在院子里。

　　二嫂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总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眼光、观念比别人超前，说到底，还是要入乡随俗。在现代，自己是个一直靠爹妈供养的啃老族，又不信任爱情和婚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生活毫无压力。如果不是此时此地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估计一辈子都无法想象，一个被全家人期望登科的读书人，这肩上的担子是有多重，以至于全家人都情愿少吃一口饭、多出一份力，齐心协力立志助他步青云。

　　林湘芸心内暗自感慨了一回，想想还是乖乖听二嫂的话，去伺候全家乃至全村的明日之星吧。

　　于是，轻轻推门进了屋。

　　房间很宽敞，也很朴素，寝室和书房用一层落地帷幔遮开了，此时那帷幔并没有落下。杨唯棠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阳光从西墙的窗户洒进来，温柔的把他笼罩其中，一身粗布蓝衣，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一层短短绒毛，稚气未脱的样子，眼睑低垂，睫毛尾梢似乎带了太阳的金光，安静的、专注的，像一尊雕像，让人不敢有一点动静。

　　林湘芸蹑手蹑脚去了寝室那边，几乎是屏住呼吸坐在床前。

　　也许古往今来这些学霸都是这样，不但有过人的智商，还有超人的自制力和专注力。

　　她打量着这间屋子，从晌午到家就进来换了件衣服，都没仔细看看这新房呢。墙依然是土坯的，房顶可以看见金黄秸秆细细编成的草束，床和柜子、桌子都是原色木质的，样式简单，做工却也还算精巧。大红色帷幔和窗户上的喜字让屋子里显得暖和喜庆，再往那边就是书房了，书柜简单到不像书柜，只是几个钉子钉在墙上，上面放了几块木板，杨唯棠的书就放在那里。

　　床上坐着倒是软和，闻起来有点干稻草的香味儿，林湘芸悄悄用手摩挲了几回，好像最下层一个与床大小一致的布袋里装的就是稻草，上面又铺了两层褥子，一面粗布床单。

　　“还真是纯天然的田园生活，这下不用担心甲醛污染了。”林湘芸暗想，然后左看看，右看看，渐渐百无聊赖起来。而坐在对面的杨唯棠一直托着书看，像是在无人之境，林湘芸想按照二嫂说的给他添杯茶又怕打扰了他的清净，坐得腰都酸了，也没敢动一下地方。

　　眼睛慢慢有些睁不开，于是心里嘀咕着“不如悄悄躺一会儿吧，只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然后给准状元磨墨”。

　　这一躺下去，身边弥漫着草香味，竟觉得像躺在田野里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很快闭眼沉沉睡着了，连做的梦都是宽阔欢欣的。

　　等自己迷迷瞪瞪睁开眼，红色帷幔不知何时已经垂下来，隐约从书房那边透进模糊的烛光。

　　林湘芸大吃一惊：“天呐，难道我睡了整了下午？该死该死该死，怎么能睡得这么沉呢？”

　　忙不迭的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被子。

　　“完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估计全家人都知道我像只懒猪一样睡了一下午。”自己正在懊恼的嘀嘀咕咕，帷幔那边传来一个沉静磁性的声音：“娘子可是醒了？记得加件衣服，天冷，别受寒。”

　　林湘芸心一横，稍微拢了头发，撩起帷幔，见烛光里杨唯棠抬起眼，明亮清澈如一汪泉水，脸色因红烛照耀，白净里透出些许健康的红润。

　　杨唯棠见林湘芸云鬓松散站在帷幔边上，随即放下手上书本，恭恭敬敬的说：“娘子，午饭实在让你费神劳力了。小憩一会儿感觉可还好？”

　　林湘芸暗想：“咦，还是个暖男呢，怕我睡到这时候不好给大家交代，主动递了台阶给我下，那我顺水推舟，下来吧。”

　　假装不经意的抬手捏了捏肩膀，带着一丝惭愧说道：“相公，实在因为我长在小家小户，猛然做起咱们一大家子的饭，还真是有些为难吃力，原想歇一下就好，谁知竟一下昏睡到这时候，多谢相公为我加盖被褥。”

　　杨唯棠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娘子不必客气。”

　　林湘芸这时才看见，桌上已经摆了几幅写好的红底红字春联，均是公正楷书，知道杨唯棠自己把事情都搞定了，二嫂的话莫名在她脑子里回荡“你说这读书考试到底有多费劲儿？要俺说那是把浑身的劲儿都用完了才能中了，你说应不应该给他端个茶、倒个水、磨个墨替他省点力气？只可惜我自己没这福分，要是你二哥读书考试，俺就算不睡觉的伺候他也不会有半句埋怨”，这么一想，心里到底觉得有些愧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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