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上）》雾幽

7、第六章

　　“小姐自小天资聪颖。”月娘隐在袖中的手相互绞紧。

　　“天，资，聪，颖？”听雪目光忧郁，“月娘，你真这么想么？”伸出手，十指纤纤，肤如凝脂，“包括我受伤之后伤口会瞬间愈合？包括我的血芳香浓郁，能让枯芽抽新叶？包括我不用任何的轻身功法就能凌空而舞？”月娘的脸色很苍白，听雪有些不忍，“娘她不清醒，但月娘你非常清醒。你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个17年前拣来的孩子是什么。”

　　“小姐……”月娘终于叹了口气，“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把小姐看作过……”她闭了闭眼睛，苦笑一声，“当年，我只想着：都这样了，即便是……只要能安慰夫人，又有什么关系？”忍不住伸手抚上那清灵绝美的面颊，“小姐你自小摔跤了从不叫痛，衣薄了从不叫冷，饥渴了也会先问我和夫人有没有用过膳……唉，对月娘来说你只是小姐，月娘的小姐。”她不介意，甚至从没在意。

　　“月娘……”轻舒一口气，听雪心中的顾虑微放下了一些。

　　玉一般的手隐入月白的云袖之，在身前优雅交叠，“我……我的亲身父亲是普通人，而我的母亲是异族之后。凡是隶属我母亲一族——无论男女，自出身起周身乃至血液都带有幽香，青春不老，自愈能力有异常人，还会分个体拥有不同的力量。就像月娘你看到的——我可以飞。”

　　“那岂不是和仙子一样？”月娘有些惊喜：她的小姐自小就与众不同，原来是仙家之后。

　　听雪微笑，美丽的笑容有些落寞，“月娘，我们不是仙。有道是‘非我族类’。我们这一族在古时起就为凡人所不容，代代捕杀，代代追猎。”望着满池珍异的莲花，“我母亲是这一族最后一人，最后的幸存者。”

　　微微吸气，继续说道，“我父亲，作为普通凡人，他很优秀，也很有权势。他……非常爱我的母亲。”眸光中有着深隐的无奈，“而我的出生让他的爱人过早离世……所以他恨我。”一声叹息，仍是无奈，“他从小就把我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每天地折磨我。当有一天，我终于下决心逃走的时候——那地方爆炸了。”

　　听雪自嘲一笑，“父亲，当场化为碎片。而我却莫明其妙地活了下来。还返老还童，化为婴儿来到这涤心苑中……”

　　拭去心疼的眼泪，月娘愤愤道，“真是个铁石心肠！”小时候的小姐何等的灵秀讨喜，长大后的小姐又是何等的绝美娴柔。这样的人儿，怎么疼都不够。又怎么舍得硬得起心来伤害她。

　　月娘的反应倒是让听雪愣了一下，“月娘，你信我说的？”

　　有些着恼听雪的怀疑，月娘剜了她一眼。

　　“对不起。”听雪安心微笑，握起月娘的手，“月娘，你知道了我的身世。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淡然的口吻，“我活不久的。”平静而柔美的声音宛如流水，“我们这一族绝少能活过30岁，大部分都会在20岁左右早亡。”

　　月娘惊骇，“小姐！”怒色渐起，“小姐风华正茂！怎么胡言乱语！”

　　叹了口气，听雪抱住月娘，“就像人生百年，我们的命数就是如此。”像小时候那样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你和娘都这么疼我……我总在担心，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和娘该怎么办？

　　皇甫卓重新开苑，我其实真的很高兴。

　　我告诉皇甫卓所有的一切，让他内疚，让他痛苦。这样，从今往后就会有个人千百倍的对娘好……一心一意的补偿，照顾你们。

　　这样，我才能放心。”

　　月娘真的气，但也真的心疼，“真的就没有……”

　　知道她要问什么，听雪摇了摇头，“月娘，我现在还陪着你和娘呢。”闭上浓密的羽睫，释怀微笑。

　　在心中叹息着上苍不公，月娘把无奈的泪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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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向来宠爱听雪的颜嫣然像这17年的若干个晚上一样。

　　为女儿，松髻，梳发。

　　软如生丝，长若流泉，从不用任何花油却淡芳沁人。听雪的发色在暗处看的时候会误以为是普通的黑，但只要身处阳光之下或是背光，发丝会显现出一种极浓的墨绿。

　　在坐着梳发的时候，曳地的长发拢满全身。

　　颜嫣然爱怜地一缕一缕的将发丝梳匀。照着听雪多年来的入寝习惯：用一根自编的发带将浓密的秀发松松地绾成一束。

　　梳完后，颜嫣然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捧起那精致绝伦的小脸亲一下，开心地说一句，“娘的娃娃真漂亮。”

　　感受着母亲的亲吻，听雪感觉幸福而平静，“娘。”

　　她看着颜嫣然，心中微动。

　　纤细的手指轻点在了自己额心，那一颗翡翠色的小痣上，“娘，你过去曾有过这样的痣吗？”听雪的眼神中有些期待。

　　“嗯？”颜嫣然露出茫然的神情，“什么痣？”自顾自地笑道，“真是傻孩子，什么过去的……”笑语渐渐变成了病态的呓语，“我们不是一直住在这里，在涤心苑里……在……”

　　叹了口气，听雪抱住思绪又开始紊乱的颜嫣然软语轻哄，“娘，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事的，没事的……娘，天色不早，早点休息吧。今天陪我睡好么，就像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