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上）》雾幽

57、第五十四章

　　下火车后，苍穹已经背着她走了两天的山路……

　　春末的山涧潺潺流动，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偶尔飞过唧喳的燕子，山路旁的一棵红松上有两只松鼠在啃坚果……

　　远处的山峦积着厚厚的白雪，层层叠叠就像天使的阶梯……

　　“我们到了。”一个有烟囱的小房子，屋前种着很多迷迭香。“以后，我们就住这里。”苍穹轻轻地吻了她一下，蓝色的瞳仁清澈有如天空。

　　“这是我们的家。”

　　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苍穹终于把她附着在体内的各种仪器全部拆除，除了心脏上的那颗炸弹……

　　“我会有办法的。”他对她微笑，“暂时别想那个了……看！这是我为你做的！”

　　一对美丽的蓝色璧环从此装在了她无力的脚踝上。

　　说它是玉环其实很牵强，奇特的材料有近乎皮质的优良弹性，可又流转着宝石般的光华……

　　“试试看，用想的……”苍穹小心地扶起她，“想着迈开步伐。”

　　“好痛！”长久的残疾让她的双腿一触地就由如刀割！

　　“痛？糟糕！不会有问题吧？！”他试图摘下可被她拒绝了，“我可以的……”虽然痛，但她能感觉到这是骨骼与肌肉再次运作而发出的疼痛！是生命的疼痛！

　　扶着墙，疼痛与喜悦让她流泪，“我会练习的……”

　　“不要勉强，慢慢来，我们有得是时间。”

　　一开始，他每天扶着她练习五分钟……

　　然后是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小时……

　　苍穹是个真正的天才：机械、生化、医学、药剂学、生物遗传学……被誉为可能会是史上是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

　　可为了她，他甘于屈居为一个法国偏远山区的小镇医生。不光要给人看病，有时还要给牲口接生注射疫苗……

　　每天要走三公里的山路到镇上出诊，再走三公里的山路回家。回家后，要给她做饭，还要把她抱上抱下……

　　“活得开心就好！”他这样对不安的她说。

　　苍穹不知道，每当他出诊，她都在屋子里扶着墙拼命地练习……

　　当有一天，他出诊回家时，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给他开了门……

　　苍穹握着钥匙的手僵在原地……

　　半晌，钥匙掉在门廊的石街上发出清脆的铮响，他抱着她微笑，可蓝色的眼睛却在流泪，“不用这么勉强的……”

　　他几乎从不责怪她，除了一件事：喝牛奶。

　　“你需要补充动物性蛋白质和钙质……牛奶的吸收率很高的……尝尝看，你会喜欢的……”

　　可从第一口，她就彻底厌恶起这白色的液体：浓重的奶腥稠稠的质地，真难喝！

　　从此苍穹每天多了一件事：捧着一杯牛奶对着一脸抗拒的她，解释着喝它的种种好处等等……

　　在她再三抗拒无效后，她妥协了……

　　每天，苍穹都满意的看着她把空杯子递给他……

　　不过，他不会知道。她偷偷地藏了一个盘子在床底下，每天把牛奶倒进去。在他出诊后，给隔壁苏珊娜婆婆养的胖猫库鲁鲁喝……

　　有一次苏珊娜婆婆来送他们曲奇时问苍穹：“库鲁鲁最近突然又胖了许多呀，会不会是有什么病哪？”

　　她当时吃着曲奇偷笑：牛奶果然是很有营养的。

　　屋后有一棵榛树。

　　有一天，她无意中发现树上已经结了很多榛子……

　　跑到树下，看着树叶间的果实……

　　可以做很多榛子蛋糕，她当时这样想……

　　下意识的伸手去摘那几乎高不可攀的果实……

　　摘到了？她兴奋的发现自己居然浮在半空中！

　　她摘了满满一裙子的榛子，跑去给苍穹看。当他知道她是怎么摘到时苦笑，“……可能是我当时想太多，使设计出了一些问题……”

　　从次，苍穹多了叮嘱她的内容……

　　“用走的，这样会吓到人的。”

　　“别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嗯……落下时，记得慢一点……”

　　“啊！小心……唉……别再吓我了……”

　　一年后，她晚上终于不用使用呼吸器和生命维持器了。可身体依然虚弱，稍微吹点风或者运动量大一些就会发烧身体难受等等……

　　“你先睡吧。”苍穹给了她一个晚安吻，为她掖好被角后出了门……

　　她好奇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小脚跑到窗前：一直以来，他晚上到底是去干嘛？

　　不过，她失望了。

　　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望着星空，肩膀有些起伏好象是在深呼吸……

　　“深呼吸需要在雪地里做吗？”当她问起，他楞了一下随即笑着递给她她最讨厌的牛奶……

　　隔壁的苏珊娜婆婆和索罗特爷爷是对很恩爱的老夫妻，他们每年都过结婚纪念日。

　　到了那一天的时候，索罗特爷爷会跑到山里去摘野玫瑰做花束。然后敲自家的门，当苏珊娜开门后重新跪地求婚，……不过，有一次索罗特爷爷下跪时用力过猛闪到了腰，苏珊娜婆婆一脸羞涩的敲他们的门寻求帮助。

　　“我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吗？”她抱着他用他们的精子和卵子在高科技的人造子宫里做出来的孩子。

　　苍穹笑着吻了她和孩子，蓝色的眼睛如天空般温柔，“当然了。”

　　他做菜时总是习惯放一点迷迭香，他的手也总是带着迷迭香的味道……

　　每当闻到这种淡淡的香气时，她就知道他来了……

　　有一天，她刚刚完成她生命中第一个榛子蛋糕时，门环响了。

　　“今天这么早！你没带钥匙吗？”她开心地开门，抱住面前的人。咦？不是迷迭香的味道？好象是很久没洗澡的味道。

　　“头发上有奶油……”是一个满脸胡子陌生人。

　　“这里吗？”她当心地撸了撸她的头发。苍穹说女孩子应该留长发的。

　　她原本没有头发……

　　不知为何，父亲似乎特别讨厌她长头发！每天，在对她做各种实验之前都会用剃刀狠狠地刮除头皮上新长出的发根！有时用力过猛，剃刀会连皮带肉一起刮下！

　　而现在，墨绿的发已经留到了齐肩的长度，苏珊娜婆婆今天还教了她编了辫子……

　　“没有了……”陌生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在哪看见过，“你是邮差吗？”

　　苍穹提起过，这里的邮差每隔六星期来一次，而且经常更换。

　　似乎是楞了一下，但他很快说，“是的。”

　　她开心地笑了，“那我们有信吗？”她第一次遇到邮差。

　　“有……”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笺，信封处盖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是缠绕着四把宝剑的荆棘花环。

　　“谢谢！”她正准备接过信时，楼上传来孩子的哭声，“噢！对不起！请等我一下！”

　　她提着裙子跑上楼，拿起苍穹留下的奶瓶喂着饿醒的孩子。吃饱后他不哭了，打了个饱嗝呼呼睡去，“乖！”她亲了亲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把他放回摇篮里。

　　下楼后看见那个邮差还站在门口，她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现在可以把信给我了。”

　　信终于交到了她手上……

　　这位邮差临走时，她邀请他品尝了一块榛子蛋糕……

　　“好吃吗？”她无限期待地看着他把蛋糕咽下去。

　　“好吃…………”

　　苍穹回来后，她开心的把蛋糕拿出来……

　　他咬了一口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下次记得，黑罐子里的是盐，红罐子里的才是糖……”

　　“怎么会～～～那个邮差明明说好吃的。”

　　“邮差？什么邮差？”

　　她把信拿了出来，他一看那封信脸色就变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抱着她？

　　“没什么……”蓝色的眼睛对着她微笑，清澈而温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第二天早上

　　他们下楼时，父亲坐在餐桌旁交握着手，抬起冰冷的眼睛看向他们……

　　“不要怕……”苍穹拥抱浑身颤抖的她，“我在，我在……”

　　父亲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名贵的宝石戒指……这就是她心脏上炸弹的□□！

　　“你是个出色的科学家……居然爱上一个实验体……”生硬而刻板的语气，冰冷的声音，“你知道我要什么。”

　　“很遗憾，公爵大人。您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无法交出……”苍穹微笑，“而且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实验体，她是我妻子……”

　　父亲刀削般俊美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展开手背露出美丽而恐怖的戒指，“这是你的选择？”

　　“是的，公爵大人。”

　　当父亲的手下抱着他们的孩子下楼时，她听见孩子哭了……

　　当他们离开那个有烟囱屋前种满迷迭香的小房子时，苍穹温柔地吻去了她的眼泪……

　　远处的山峦积着厚厚的白雪，层层叠叠就像天使的阶梯……

　　迷迭香的针叶，上绿、下银、薄而带油质，香气十分浓郁，用手指轻抚叶片，就会沾惹上浓重的香气，花朵十分细小，开放在叶缝之间，缥缈的烟蓝犹如曙色的天空。

　　传说圣母玛利亚在逃亡埃及途中，蓝色的外衣掉落了。当神圣的外衣勾住了迷迭香的小树枝，迷迭香粉白的小花立刻变成了烟蓝色……

　　所以迷迭香的英文是ROSEMARY，意思是“玛利亚的玫瑰”，拉丁文是ROS MARINUS，意思是海之朝露……

　　迷迭香花语：回忆……